苏清晚像是呢喃般的说着,音量极低,但是柳淮却听得清清楚楚。他撇嘴嗤笑一声:“地藏菩萨肩上的罪孽,看来是洗不清了。”
“本就是满身罪孽的人,洗不洗的清又有什么所谓。”苏清晚抬眼睥睨着柳淮,表情有几分的漫不经心,好像他根本不在意所谓的罪孽。
“对,安忍不动如大地的地藏菩萨怎么会将区区一国百姓的生死罪孽放在心上。”柳淮抬手捋平衣袍,走近苏清晚然后轻拍他的肩膀,像是感叹一般说到:“不如你也将我送入轮回,那样这三界之中便无人再指摘你造下的孽。”
苏清晚忽然动作迅速的一把捏住柳淮的手腕,随后他表情一僵,惊讶的望着柳淮,问道:“谁化去了你的满身修为?”
柳淮猛地挣脱苏清晚的束缚,然后朝后退了几步,表情冷淡的回到:“与你何干。”
站在一旁的席沉修的脸色也猛地一沉,难怪当初在诡事中他会觉得柳淮修为亏空的厉害,原来是被人散去了修为...
那柳淮之所以会吞食孤魂也解释的通了。
苏清晚抬手便想窥探柳淮的记忆,柳淮见状迅速的躲开,然后声音尖锐的叫到:“苏清晚,你不要得寸进尺。”
“让我帮你。”苏清晚盯着柳淮正色道。
柳淮却并不想领情,他哼笑一声:“我就是做一个废人,也不会接受你地藏菩萨苏清晚的帮助。”
就在这时,一人忽然从天而降。
来人正是奉命寻找柳淮的谷丛隐,他的视线扫过三人,然后朝着苏清晚走来过去,沉默的站在他的身边,与席沉修只隔了一步的距离。
柳淮见状轻笑一声:“啧,果然是你养的两只小鬼,都不曾将我这阎罗王放在眼里。”
苏清晚偏过头对着谷丛隐说道:“不得无礼。”
谷丛隐闻言一愣,于是走到柳淮身前,恭敬的说道:“见过阎罗王。”
柳淮似笑非笑的斜眼看着谷丛隐,漫不经心的说道:“你看,他还是偏心那个小鬼,枉你费了那么心思,他还是依旧跟在苏清晚身边形影不离。”
谷丛隐眼神一黯,表情平常的垂下头,淡淡的回到:“菩萨想对谁好便对谁好,我不过区区一个地狱判官,无权非议。”
柳淮嘴角扯起一抹嘲弄的笑,伸手对着席沉修虚空一点,说道:“他凭空出现抢走了原本该属于你的一切,你不怨?”
“是非因果皆有定数,爱恨嗔痴皆是虚妄。”
谷丛隐此时还是人相,一身浅蓝色长衫,胸前挂着一个怀表,上面反射着刺目的月光,偏短的碎发垂在额前,挡住他眼里的光,他虽然垂着头,但是脊背却挺得笔直,以位卑者的身份站在柳淮身前也不见半点卑躬屈膝。
谷丛隐的话一字一句的落在苏清晚耳中,让他不自觉的漏出了一摸意味不明的笑。
他不信谷丛隐能说出这么淡泊的话,谷丛隐跟在他身边几万年,他虽然不能看透他的心思,但是却也可以猜出个七八分。
他这话,出听像是在说自己,实际上是在映射什么,几个人都心知肚明。
在场的四个人,皆是因为爱恨嗔痴才生出了那么多纠葛。
“判官不愧是跟在地藏菩萨身边修行几万年的人,看的就是透彻,不像我,平白占了这阎罗王之位,半点参不透佛理。”
“阎罗乃是尊崇无比之人,是命定的地狱之主,怎可妄自菲薄。”
柳淮听着谷丛隐吹捧的话,眼里闪过嘲弄,不耐的挥了挥手:“行了行了,见过礼了就退下。”
谷丛隐恭敬的对着柳淮又行了一个礼,然后才走到了苏清晚身边,温声说道:“刚刚是丛隐无礼,多谢菩萨提点。”
苏清晚抬眼静静的看着他。
谷丛隐的五官在夜色下显得格外白皙,上挑的凤眼明明该是凌厉的,但是在苏清晚面前,却总是含着委屈的眼神。
自己到底让他受了什么委屈?
.
当初苏清晚将谷丛隐从轮回之路上捡走时,只因他不过是一团鬼火却天生佛骨,是个难得的佛缘深厚之人,倘若走上正途,必然会成为真佛。
而恰好苏清晚早已经厌倦了守在地狱里的岁月,他需要培养一个合适的地藏王菩萨来镇守地狱,才能脱身。
于是此后的万年间,苏清晚悉心教导,带着他游历三界,看透世间因果,只为培养他的悲悯万物之心。
他一直以为两人之间亦师亦友,可是谷丛隐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对他生出了非分之想。
苏清晚扪心自问,在此期间无半点敷衍,也无半点逾越的行为,无论是佛法还是修为,都是倾囊相授。
苏清晚回顾万年来的种种,两人的关系虽然亲厚却绝不亲密,所以他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自己做了什么才让谷丛隐乱了心智生出这种大逆不道的情愫?
于是,他戳破了那一层早就千疮百孔的窗户纸,直接将谷丛隐叫到跟前问话。
苏清晚记得,那时也是一个月夜,他特意将位置选在了人间一处静谧幽深的竹林中,夜月里的竹影打在两人身上,像是随意点撒的墨汁。
谷丛隐当时穿着一身僧袍,饱满圆润的颅顶上没有带僧帽,惨白的光将他的的五官照的很清晰,眼窝处有深深的阴影,眼里的光也被睫毛挡住了,但是苏清晚却还是看出了里面的忐忑。
苏清晚在心里低叹一声,说到:“你可知今日我为何叫你来此?”
“不知。”谷丛隐的声音轻轻的,像是害怕惊扰夜间竹林里沉睡的虫蛇一般。
苏清晚伸手对着右前方的某处一点:“那里埋着两具尸骨,皆为刚及冠的男子。”
谷丛隐闻言垂放在身侧的手一抖,抿起了唇,头却依旧对着苏清晚,不肯朝他指的方向望去。
苏清晚继续说道:“他们皆是世家大族之子,理应前途坦荡拥有圆满的人生,但是却因为两者生出了有违常伦情愫,遭到了家族的唾弃和世人的耻笑,最后落得如此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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