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柠西追着明柚的背影来到过道:“明柚。”
“嗯?怎么了?”
“何老师的事,是她的个人隐私,再来别的老师就会多一分泄露的风险。所以今晚,要辛苦你陪我在医院照顾她们了。”晏柠西主动握了明柚的手。
何欢对腹中胎儿的态度十分冷淡,晏柠西预感不太好,也不想让何老师因为先兆性流产的病例被同事议论。
要帮她保密,就不能让其他老师介入。
“我不累。我是担心你,带病东奔西走的,肯定累坏了。”明柚握着晏柠西的手飞快贴了自己的脸一下,松开,“我会一直在的,晏老师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时刻为你待命。”
明柚转去何欢的病房前,到开水间用一次性纸杯接了开水端给晏柠西:“放凉些再喝,润着嗓子。”
老师对问题学生的“说教”,必然是滔滔不绝了。
楼层另一边的病房里,何欢情绪低落,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明柚在门口站了小会儿才进去:“何老师,你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什么?我再去买。”
何欢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目光从天花板移到面无表情的明柚脸上。
“不用了,谢谢。”何欢撑坐起来。
看她动作不顺,明柚帮她把枕头垫在背后,又把椅子上的厚外套递给她:“衣服披上吧,别又再受凉了。”
何欢没接。
扎做低马尾的头发已凌乱,她抬手取了绑头发的黑色发绳,任头发散在脸的两侧,声音哀戚:“你所看到的我的狼狈,不过是成人世界里各种狼狈的冰山一隅。”
就如同晏柠西曾说过的,她们的不快乐,比起那些更悲惨的人,算得了什么?
何欢把脸埋在掌心。
明柚展开外衣,披在何欢的背上。头发被衣服压住,明柚见了想帮她把头发捋出来,上一秒手已触及,下一瞬却又缩回了手指。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出于本心的关怀,她都要慎重了,“何老师,我也在成人世界里。”
“来到怀安三中的那年夏天,我十五岁,毕业那个夏天,我十八岁,到今年夏天,我二十岁。我们看似很近,实际却走的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所以在你的记忆中,我一直是没长大的孩子,也一直是个心智不成熟的问题学生。”
老师对一个学生过度关注,无非有两种原因,要么是因为这个学生特别优秀,要么就是因为这个学生特别难搞。
明柚在高中没有崭露头角,除了语文成绩特别拔尖显眼以外,其他全部平平。
她能获得何欢的关注,不是因为语文有多好,也不是因为性格有多差,更不是因为跟同学打架闹事或跟老师唱反调,而是因为,何欢曾看到过她不爱惜生命的极端行为。何欢对她,是怜悯吧。
“何老师,你陪我走过的那段路,对我的教导和关照,我铭记于心。从今往后,我会像从前那样敬重你,努力成为你最得意的门生。”
拿到诊断报告没有流一滴眼泪的何欢,此时潸然泪下。她陪明柚走过的三年,沉甸甸地压着她。
明柚已脱胎换骨,告别青涩懵懂;她也已为人.妻乃至人母,告别青春芳华。她和她,再不是彼时的老师和学生。
哪怕明柚道了歉,哪怕她说了原谅,她们,也回不到从前了。
怀安三中,一年又一年,物是人非。
学生很多,可明柚只有一个。
她是那么的高傲,走过了,就不会再回头,走过了,就不会再留恋。
何欢接了明柚递来的纸巾擦掉眼泪,低头点开手机:“买东西的钱是多少,我转给你。”
“不……一定要转,就转给晏姐姐吧。三百。”普通的一次性内裤和一条运动品牌加绒长裤而已。医院地处交通枢纽,马路对面就有一栋小型商场,购买应急物品很方便。
屏幕上的手指,顿住。
何欢存着明柚高中时期的号码。虽然明柚没换过手机号,但她们始终都没加过微信。
过去是她不同意添加。
而如今,是明柚不想加她了。
气氛进入寒冬,明柚坐立不安。出去接了两杯开水进来,放在柜子上:“为什么不告诉你先生?你身体虚弱,他是你…最亲近的家人,有义务和责任来照顾你。”
“等林珑父母到了,你就陪晏老师回去吧。关于我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有数。”何欢避过了谈论自己的家事。
她知道明柚不喜欢孩子,就从来不跟她谈关于小孩子的话题。知道明柚不喜欢江彬,就更不会跟她多提这个名字。
“你的家人不来,晏姐姐是不会走的。我也不会。”明柚拿起柜子上放着的几个药盒查看说明,医生的诊断,她也是一字不落地听到了的,“药都吃过了么?在你做出决定前,身体还是要养好。”
“水递给我一下吧,谢谢。”
明柚端起一杯,感受了下温度才给她:“不管是二十岁还是三十岁,都只是人生的上半程,我们还有很长的下半程路要走。何老师,别让自己这么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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