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寓,明柚修剪花枝,晏柠西去洗澡。
这段日子不是她忘了养花,是她一看到花就会想起晏柠西发到朋友圈的那张照片。
只要晏柠西同意,她每周排除万难都能回来,待不了两天就一天,待不了一天就半天,总能抽出养花的时间。
事实是,晏柠西不同意。
在她没回来的那些周末,她心疼晏柠□□自面对凋零的花朵,心疼晏柠西一束一束把它们丢进垃圾桶。
就比如今晚这一束,注定要一日日地枯萎凋落在晏柠西的眼前。
睡前,晏柠西冲泡了一小杯蜂蜜柚子茶,跟明柚一人喝了小半。她没夸过好喝,但在心里已经把这罐蜂蜜柚子茶认作了世上最好喝的饮品。
关灯后,两人相拥而卧。
明柚绞尽脑汁在想下下周不回来的借口,而晏柠西枕着她的胳膊,把《光》的歌词默了一遍又一遍。
两个人都在无边无际的混沌深海,慢慢窒息。
……
周六,晏柠西下午三点多到了县城,出站后就给晏奇祥打了电话。
晏奇祥在电话里仍旧没有多余的话,只是给了她一个地址。那个地址,是县城早些年修建的公租房。
晏柠西带着满腹疑惑来到小区,来到某一栋楼的302房门前,敲门。
开门的正是晏奇祥:“进来吧。不用换鞋。”
往里走了几步,看着屋内单间配套的布置,看着那些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家具,晏柠西惊愣在原地。
这不是别人住的地方,这是……她父亲正在住的地方。
“原来那些没什么用的东西,能卖的都卖了,没人要的,也都拉去垃圾处理站了。”晏奇祥拿着一个保温杯,喝了口温水坐到沙发上,指了指落地窗边两个大纸箱,“你房间的东西都在那两个箱子里,看看还有用的就快递寄到你学校那边吧,没用的就拿去扔了。这屋子小,放不下那么多的杂物。”
晏柠西艰难开口:“爸……”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晏奇祥抬手打断了晏柠西的话,“老房子我已经卖了。你长期工作在外,我一个人住两室两厅完全没必要,这个公租房是我让老朋友帮忙找的,我一个人住正好,一个月只要500块租金。”
父亲做的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是以在晏柠西很小的时候,母亲就跟她达成过共识,能顺着就尽量顺着,要维护父亲一家之主的威严,也有利于一个家庭的和谐。
晏柠西几乎没有违背过父亲,当然父亲也几乎没有强制性要求过她必须做什么,除了在工作这一件事上。
就在她努力思考父亲这么做的原因时,晏奇祥又从茶几的抽屉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朝她走来。
“这张卡里有15万,你收好,过两年想买房买车都随便你,不用操心我。你妈治病欠的那些债都还完了,我留了几万块,每个月也有退休金,够我用了。”
“爸,您什么意思?”晏柠西怎么可能接父亲的卡?
“意思就是,我不需要你给我养老。”晏奇祥态度强硬,拉住晏柠西的手腕把卡放到她手里。
“您把房子都卖了,把买房子的钱也给了我,却说不需要我?爸,我是哪里做的不好,让您对我失望透顶,让您……”
晏奇祥握住她的手,声音低沉:“柠西,你没有哪里做的不好。”
这还是晏柠西有记忆以来,父亲第一次这么紧地握她的手,却不是父女间的温情。
“你妈说的对,我们养你,不是为了让你给我们养老。你有自己的工作,未来也会有自己的家庭,你好好过你的日子就行。我身体身康体健,用不着你挂念。”
“不是的爸,我没想过结婚,我只有一个家……”
“晏家不是你的家。”晏奇祥松开手,颓丧地坐回沙发,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是晏柠西尚在襁褓之中,他们一家三口在县中校门的合影。
那张照片,晏柠西没见过。
她忍住眼泪,心里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是不是阴魂不散的陈雪梅来找父亲要过钱了?
她忍辱负重那么久,只身一人承受了那么大的痛苦,却还是没能躲过这一天。
可她没办法怨天尤人,怪只怪自己平庸无能,不但于他人是个无用之辈,连自救都做不到。她对不起过世的母亲,也对不起父亲。
她也曾相信天无绝人之路,特别是在接纳明柚进入她的生活后。她说服自己,开始更频繁地投入咨询师工作,开始重新做职业规划,开始打算她和明柚的未来。
残忍的是,命运没放过她,陈雪梅没放过她,连父亲也自揭伤疤把她逼到了绝路。
“柠西,你是我们从福利院领养来的孩子,跟晏家和梁家都没有血缘关系,所以他们不愿意承认你是晏家的人,所以你进不了晏家的家族群,更入不了晏家的族谱。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身体有缺陷的人是我,但这个罪名,是你妈妈替我背了几十年。我愧对于她。趁活着,还有什么是我能为她做的,就是不拖累你。我想,你妈妈泉下有知,也一定会认可。至于我,以后自有晏家的人给我送终。”
“你要还认我这个爸,就最后再听我一次话,去过你自己的生活。不要被莫须有的道德束缚,也不用再挂念我。过段时间我就以落叶归根的理由回老家,不会让人说闲话。”
第99章 浪费
牙齿咬住下嘴唇, 口腔里弥漫着血腥味,然而晏柠西却麻木到犹如失去了五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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