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去看她,然后伸手用指腹一点一点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声音难得温润,像是往日那芝兰如玉的少年郎,他说:“不要哭阿姐,是桦儿的错,我不该回来的,那场宫变中,我情愿就葬身火海里,也好过如今这样不人不鬼的活着。从前都是阿姐护着我,如今,就让桦儿也护着阿姐一回,好不好?”
师泱唇瓣颤栗,几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咬着唇瓣不住地摇头,然后伸手将眼前的少年郎揽进怀里,颤声哭道:“不是的,桦儿,怎会是你的错呢?是阿姐的错,阿姐才是大玥的罪人,阿姐不会让你死的,你相信阿姐,阿姐一定会护住你的……”
师泱哭得不能自已,她宁愿桦儿恨她怪她,是她促成了今天所有的局面,如果不是卫若漓发动的那一场宫变,他何至于会受到这些伤害。
那曾经天真爽朗的少年,再也没有了。
他是她唯一的亲人,身体里和她流着一样的血,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不可割舍的牵绊。如果他死了,她如何能够心安理得活在这个世上?
眼泪顺着眼眶滑落,一滴一滴落在师齐手背上,他攥起拳头,隐忍住所有的悲伤。
师泱止住眼泪,撑开他的肩膀来看他,郑重地说:“桦儿,阿姐送你离开,送你回大玥去。你答应阿姐,此生不再踏入大梁一步,不论如何,豁出这条命,我也不会让她伤你半分。”
师齐:“可她不会罢休,京中重重把守,如果没有出关令牌,决计出不了大梁半步。”
师泱擦干眼泪,长睫微湿,下定决心地说:“廿十二晚上,阿姐会将令牌交与林叶,有她带你出城,不会有事,切记不要与卫若漓交手,只管逃命,逃出大梁,永不再回来!”
师齐盯着她的眼睛,怔怔默了良久,然后低下头去,道:“我不离开。”
“桦儿!”师泱恨声道,“没有退路了!”
师齐重新看向她,“难道阿姐要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大玥旧部,全都沦丧于她的铁骑兵马之下么?那是追随父皇多年的旧臣,一生忠心耿耿,为了复国隐忍在敌国,桦儿如何能只顾自己逃命,而害得他们做孤魂野鬼?”
“如果,阿姐能为我寻得令牌和盛京城防图,我会带着那些旧部,永远离开大梁,再也不会回来。”
师泱轻怔,有些慌乱地看他,那张可怖的面具掩藏了他所有的神色,忽然叫她有些恍惚。
“桦儿,如果你骗我,阿姐一定再无可能活在这世上。”
师齐盯着她的眼睛,坚决地说:“桦儿永远不会骗阿姐。”
师泱攥拳,她明明有迟疑,可回想起那日密道里听见卫若漓亲口说的那些话,她说,桦儿决不能活到年关……
没有退路了,是啊,一切都回不了头了。
两相取舍里,强弱悬殊时,强盛的一方必然要为弱势一方让路,纵然没有道理可言,可她想要他们全都相安无事,她不想和桦儿站在一起去要阿漓的命,可却又不能任由着阿漓去伤桦儿的性命?
让桦儿逃走,是唯一的办法。
“好,阿姐答应你。”她做了万全的挣扎,然后坚定了心里的想法,郑重地说,“廿十二晚上,我会亲自将令牌和城防图交与林叶,那日我也会想尽办法拖住卫若漓,你自领着旧部出关,不要做困斗,只管逃回大玥去,知道么?”
“那阿姐呢?”师齐问她。
师泱怔默片刻,颓然说:“她不会伤害我,你放心吧。回去以后,代我在爹娘宗庙前请罪,将来……到了地底下,我再亲自向大玥的列祖列宗面前忏悔。”
师齐紧紧握住她的手,“阿姐保重。”
师泱抬起头望向他,努力牵起唇瓣,然后伸手去摸他脸上冰冷的面具,不舍地说:“保重,桦儿。”
太元殿书房之中,钟怀则看着站在窗前的背影,开口道:“都亭侯进了璇玑殿,已经近一个时辰,属下猜测,他必然是察觉出来了。”
京中近日部署,不光是暗卫军,就连慕容籍手中的十二支关外军也陆陆续续在暗中被召集回来。杀师齐,不止是为了师泱,也是因为局势紧张,实在留不得他。
如果南玥旧部勾结慕容籍的十二支关外军,在京中一齐发乱,她们未必就有十二分的胜算。所以,趁着此刻诛杀师齐,是最必要的事情。
卫若漓看着窗外白茫茫一片,道:“你说,他会让师泱做什么?”
钟怀则轻轻垂眸,道:“盛京城防图,或者还有出关的令牌。”
卫若漓慢慢勾唇,这两样是师齐一直在暗中找寻的东西,也曾让师泱打探过,只是阿泱一直没有答应过,如果她知晓了自己要杀师齐,或许这一次,她注定是要背叛她,选择师齐,而放弃她。
她与师齐,她终究还是选择了师齐。
上一次是这样,这一次依旧是这样。
她忽然想知道,如果她知晓自己命不久矣,究竟又会不会还像这样义无反顾地背叛她?
或许是不死心,那颗心不到千疮百孔时,就不会罢休。
“你去伪造两份假的城防图与令牌来,就放置在这里。”卫若漓淡声开口。
不论如何抉择,她终究还是想再赌一次,赌师泱不会舍弃她。
钟怀则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她千方百计地瞒着师泱,暗自部署了一切,也终于下定决心要杀师齐,可到头来,师泱依旧还是卷入了这场的纷争之中。尽管不愿意,她也不得不要借师泱,亲手去了结师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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