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女懒得再和她说话,可怜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就出了大殿,独留慕容筝一人如遭雷劈呆坐在那里。
原来是师泱……
慕容筝低头落泪,原来卫若漓是真的在意她,还可笑地让人做她的贴身婢女,在她眼前做那些戏。
那日假山上,她也根本没有去推师泱,可没有人相信她,就连她唯一的指望,卫若漓,也毫不犹豫地站在师泱那头。
就因为她在意师泱,所以就可以随意践踏她么?
她沦落至这样的下场,她们又凭什么安然无恙地活着?一个亡国没有半点用的公主,难道就比她重要么……
入夜,璇玑殿中,师泱刚沐浴完,换了寝衣准备上床。
晚膳没有用,她心情不大好,连带着也没什么胃口,所以只想早早地躺在床上。
由春替她安置,收拾好铜镜妆台,又走到床旁,在脚踏上坐下来,显然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师泱转身看见她,撵她走,“你回去吧,晚上很冷,早点睡,不用候在这里。”
往常在大玥,师泱一直都有让人守夜的规矩,这个规则从小就有,她也从来没有觉得别扭,但不知怎么的,自从来了大梁,也不知是不是只有由春一个亲近的人缘故,她忽然不习惯,在闭上眼睛没有意识时,有人在一旁看着她。
“天还早,我陪公主说说话吧。”
由春现在不怕她,因为师泱对她很好,两人相处得也不像主仆,倒像是知心的人。又或许是因为异国他乡,她偶然间想家的时候,只有由春一人陪着她。看见由春,就能叫她回想起从前的往事。
师泱看了看她,知道她有话要说,没有话她一定不在这里吹冷风。
她上了床,掀开被子,又拍了拍床面,说:“上来吧,外面怪冷的。”
由春微怔,看着眼前的鹅黄色缎面被褥,神色忽然有些恍惚。主与仆,自她七岁第一次被卖时就刻在骨肉里了,她有很多的主子,可却从来没有一个像公主这样。
在她心里,她是天下最尊贵的人,也是除娘之外对她最好的人。
她想,不论外人怎样看待公主,她都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会用生命去保护的人。
师泱见她愣怔,问道:“怎么了?”
由春抿着唇笑了笑,依旧趴在床边,说:“没什么,只是觉得公主变了很多。”
师泱停顿下来,轻垂长睫,语气有些苦涩,道:“是啊,怎么能不变呢,什么都变了。”
她不再是大玥那个尊贵的万人之上的长公主了,她如今亡国族灭,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由春知道引她想起了伤心事,忙摆摆手着急道:“不是的,由春不是说那个,由春是说,是觉得公主这个人变了。可我说不上来,也不会描述,就比方说,公主以前从不会说叫我到床上去这样的话。”
师泱轻笑,大概理解她的意思,她躺下来,双手交叠垫在脑袋下,露出两只雪白的臂膀,望着头顶上的帐幔道:“你是说我以前太坏了,跋扈又恶毒吧。”
由春一惊,忙再次否认道:“不,不是的。公主在由春心里,是,是好人。”
“好人……”师泱笑出了声,她回想着从前的那个自己,有时候经历了一些事情,隔着往回看,才能看得清过往的自己。果然,成长是有代价的。
她不否认,自己从前专断跋扈,只要想得到,就从不会失手,不论何种手段,都在所不惜,因为她有那样的能力。没有人敢忤逆她,也没有人敢得罪她,只要她看不顺眼,那人就绝对不会再出现在她的眼前。
现如今想想,那些仿佛都是上辈子的事情。如果这世上能有一个没有世事纷扰的小壳子,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你想和我说什么?”师泱忽然调转过目光,看向床边的人,问道。
由春望着师泱出神,这才想起来她今晚要说的事情,她趴在床边,一本正经地和师泱打报告:“我听说,陛下今晚和新纳的林美人用晚膳了,但是没有留在那里过夜,一个人回太元殿了,那个林美人听说是……”
“由春。”师泱忽然开口打断她,语气有些沉重道,“我不想听她的事情。”
由春抿住唇,不再言语。
寝殿里很安静,没有一点声音。
“公主……”由春打量着她的神情,轻轻喊了她一声,道,“由春能看出来,您和陛下是互相在意的,之前也明明都和好了,可为什么又闹成这样呢?难道就不能重新开始吗?”
师泱闭上眼睛假寐,显然是不想听由春说起这样的事情。
可由春没有停歇下来,还在说着心里的想法:“其实,事情可以解决啊,如果陛下真的心里有您,可以放过桦儿陛下,将大玥再还给我们,大梁和大玥从此交好,再也没有战事,您还是以从前的大玥长公主的身份,到大梁来做陛下的皇后,这样不就天下太平了么?”
事情从哪里引起,就从哪里解决,不应该是最简单的方式么?为何要弄得这样复杂,平白地增添这么多的纠缠,人生苦短,不过那么几十年,搓磨生怨,何苦来呢?
师泱听着由春天真的想法,抿了下唇瓣,她依旧闭着眼睛,脑子里空空,绵长地叹了一声:“如果真是这样简单,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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