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旭尧微微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太子:“我要去面圣。”
太子看着池旭尧,像是在看个不懂事的小孩子:“旭尧,案子已经了结了。况且,池维竹本就是逼良为娼勾结朝臣,他被剥夺了爵位,也是罪有应得。”
“是!他是罪有应得,那皇兄呢!那些女子,我本已许诺,她们可以有新的身份重新生活,皇兄又为何要断她们活路?她们也不过十几岁,皇兄又如何忍心?”
太子沉默许久,慢慢地道:“只有池维竹彻底起不来了,这天下才能安定。这条路上,总要有人牺牲。”
“我并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心,我为的是天下。旭尧,你若是不肯放下这件事,才是要更多人去死。”
兄弟二人,四目相对,坚持己见,寸步不让。
何明德听不下去,上前一步,道:“殿下,该死的人死了,该活的人活着,才是公平。若不能做到,所谓大局也是自欺欺人罢了。”
太子本就不喜他,听了呵斥:“与你何干!”
池旭尧眼睛瞪得比他还大:“他也是你口中的万民口中的天下,为何与他无关!”
他挣开了太子的手,一字一顿陈述:“皇兄,父皇如何决定,我管不了,我只做我该做的。”
太子也不再劝说了,只是问:“他也只是藏匿了那些女子,人也是他杀的,你去了父皇跟前,是想得到什么结果?”
池旭尧心里也知道,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但他还是犟着,不肯退步:“那是父皇的事情。”
太子长叹一声,“你啊。”
太子退后一步,似乎不再劝说了。池旭尧踢了楚才一脚,“走。”
楚才听了这兄弟二人争吵,哪里还敢走。皇帝罚不罚儿子他不知道,但是他杀了那么多的人,肯定是没活路了。
他吓得不行,膝行抱着太子,对着他连连磕头。
“太子,奴才可是听从您的吩咐呐,求您饶了奴才一命,奴才不能去面圣呐。”
“你不想去面圣?”
楚才连连点头。
端王看着太子。
太子看着楚才那涕泗横流的脸,似乎是动了恻隐之心,笑了笑,楚才的心一松,端王皱起了眉头。
谁知就在此时,太子忽然反手抽出了陈良的剑,只是一下,抹了楚才的脖子。鲜血喷溅,全渗透进了太子的衣袍。
这变故来的又快又急,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太子看着端王的眼睛,道:“他是我的奴才,用不着劳驾父皇处置他。”
他把剑往后一丢,陈良接了,那血还顺着剑尖往下滴。
太子走向端王,一步一步,就在快靠近时,却被人挡住了。
何明德没说话,但是那伸直的胳膊和眼神,却是坚定极了——他不许太子再靠近身后之人了。
太子也没有坚持。
隔着何明德,这兄弟二人又对视了。只是一个人无奈,一个人却是脸色苍白。
太子的语气又是无奈,又是心痛。
“尧儿,我从来不想你知道这些事的,所以从前也不让你争权夺利,你开开心心地便好。”
“可是从你为了何明德,掺和进这浑水,就躲不开了。你要记住,成大事,必然要牺牲小节。哥哥不要求你现在就能懂这些,但是你不要生哥哥气太久。”
他还要说,何明德拦住了,“太子殿下,够了。”
“殿下有殿下的行事准则,旭尧有旭尧的行事准则。”
太子张张嘴,改了话:“今日不是个好时间,等你想好了,来太子府,哥哥给你准备了许多好玩意儿。”
说完,告辞了。
楚才仍是血糊糊躺在原地。何明德一边吩咐人来处理,一边要去看池旭尧。
“旭尧……”
话未说完,端王已经推开他,吐了出来。
一直吐到没有东西可以吐了,他还是控制不住。伏着身体,肩膀颤抖,开始咳嗽。何明德转身刚接过一杯茶,就见那地上有一抹红色。
他手中的杯子几乎要端不住了,他把杯子给了一鸿,自己就要去掺池旭尧。
“旭尧,你冷静些。”
池旭尧抬起头,眼泪落了一脸,嘴角还有血痕。他又哭又笑,对着何明德道:“成大事,牺牲小节,我也是他的小节吗?”
“我也是……哥哥的小节吗……”
第49章
掌心下的脊背瘦弱,它的主人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颤抖。
何明德自己的手也在抖,他一手搂过端王的脊背,一手穿过他的腿弯,把他抱了起来。端王被这意外吓了一跳,眼泪都停了。
这倒是刚好了。
何明德把人放在床上,一叠声叫请太医。
一鸿进来被吓了一跳,差点瘫在了地上。陈良从外面拿了块布进来,把地上的楚才裹了。何明德见了更是心头火撞,吩咐。
“送到太子府去,说多谢他赐教了。”
外头一鸿站了起来,定了定神,没敢叫别人,带着水碧、水玉把地上的血抹了。何明德放下中间的帘子,没再管了,自己端着茶水让端王漱口。
端王倒是不再流泪了,只是神情郁郁,更叫人难受。
何明德握着他的手,试了试温度,冰凉。
“旭尧,你觉得哪儿不舒服?”
池旭尧迟钝地摇摇头。
他把自己往被子里一塞,裹着被子不说话了。何明德也没敢再吵他,只是坐在一旁陪着,等得心焦。
好容易太医来了,一把脉,把何明德请到一边去。说端王是急火攻心,倒是能吃药,只是这医药治身不治心。说到底,还是从前那些话,要自个儿看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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