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糟得不能再糟了。
摇镜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又放出一丝灵力去巡视他的精神海,便发现他本应该是一片湛蓝海域的精神海世界早已成为一片寸草不生的荒芜沙地,数不尽的红色丝线根根缠绕,将晏星河的灵魂本体囚禁在茫茫风沙中,任由粗糙的砂砾鞭挞摧残那柔软而脆弱的灵魂。
再往远处看去,幽深昏暗,本该由锁链与牢笼共同铸就的坚固封印早已变得摇摇欲坠,仅剩下的两张符咒宣告着它的岌岌可危,摇镜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一个散发着不详气息的身影,而后退出了晏星河的精神海。
摇镜置身现实世界,睁开眼,瞧见那怎么也无法忽略的鲜血与伤痛,不由得轻声叹息,又伸手轻轻拍了拍晏星河消瘦的背脊,作着无谓的安慰:“别担心,别害怕——很快就会不痛了。”语气轻柔,面色温和,也只是在此时,摇镜才比“友人”要多一点“长辈”的味道。
若晏星河知晓这一切,也不知该如何看他。摇镜低垂着眼,默默地想,应当是要恨的吧?甚至比当初被迫接受魔神魂魄时看待秋索和余清衡要更恨。
余清衡虽然无法保护他,却也是真真正正希望他好好地活下去的那个人。
而摇镜现在能够保护他,但却是要将他亲手送上黄泉路上的人。
摇镜抬起头,看向桌上明明灭灭的烛火。
只要轻轻的一阵风,就能将这样脆弱的火光熄灭。
但摇镜并没有这么做,他只是一如既往地轻拍着晏星河的背,顺便将一些无害的灵力输入到他的体内,让他能够在这样绵长痛苦的煎熬中感到好受一点,他像一位耐心的捕食者,静静地等待月亮升起、烛火熄灭,等到夜晚的星星睁开眼睛。
摇镜温柔地看着他,嘴里吐出的却是残忍不已的话:“你的时间不多了……今夜好好休息一下,明日我就启程带你去该去的地方。”
听到这样的话,晏星河也只是低低地叹了一声,而后又像累极般重新闭上了眼,轻声道:“好。”紧接着,他便重新陷入了摇镜贴心给予他的无梦之乡,享受最后一晚的安宁平静。
摇镜将他从脏污的位置上抱起,给他施了个净衣咒后轻柔地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又伸手将他面上的额发拨到耳后。
摇镜默默地站在原地看了片刻,终是抬起脚步,往屋外走去。
在第二日摇镜推开晏星河的房门时,他正披着外套散着发坐在桌案前,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写着给余清衡的信。他的手肘旁边有一堆分量不小的纸张,而谢江秋的信已经写好了放在最上面,摇镜亲自将药递给了他,也应允了准备给他的蜜饯,可晏星河今日显得似乎很匆忙,他匆匆喝了药,甚至没来得及皱眉,也没来得及吃下中和苦味的甜果,就又握起笔继续写字了。
摇镜看得不住摇头,但也不敢劝,只得坐在晏星河身边安静地等他将书信写好,落款。直到做完这一切,也已过去了小半个时辰,晏星河终于如释重负地放下笔,珍而重之地将余写给余清衡的信放在最上面,而后微笑着递给摇镜。
摇镜接过,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抱怨道:“你这么珍重,看样子写的不是寻常交谈的书信,倒跟遗书似的——而且,怎么没我的份呢?”
晏星河掩着唇低低地笑,结果没笑几声就又开始咳嗽起来,还好这次没咳血,不然保不准这些信又是白写。他淡淡道:“其实也与遗书没太大差别——我自然不会忘记你的份,只不过,你本就陪在我身侧,若是早早地就看了,岂不是太没意思了?所以我将写给你的信放在了书桌下面,等你送我回来之时再看也不迟。”
“……”摇镜沉默片刻,又忍不住叹,终究还是妥协般地唤来了侍女,将书信叠好交予她,并嘱咐除了收信人名姓之外切莫多看。那侍女还是前几日送花给晏星河的小女孩,先是应了摇镜的要求,而后乍一见他,还有些忍不住地朝他招手打了下招呼,晏星河只朝她微笑,便算得回应了。
侍女走后,摇镜还忍不住调侃道:“话本里常说,美人一病更怜三分,你虽算不得美人,但确实是让人忍不住怜惜,也怪不得我这里的小女孩儿那么喜欢你了——也不知在你走后,她们要为失去了这样一个可怜可爱的人而感到多么的难过!”
晏星河因他夸张的措辞而微微勾了勾唇,他没有多说什么,便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跟着摇镜出门了。
路上,因顾及着晏星河的身体状况,二人并没有选择耗费灵气的御剑术或是瞬移符,而是准备了辆华丽宽敞的马车,府中的家丁载着他二人朝着目的地走去,一旁还有暗卫随行,晏星河与摇镜便只用待在应有尽有的车里,听着马车碾过地面缓缓向前的声音,将该留下的一切统统都抛在身后。
晏星河掀了帘子,看着外头与此时惨烈战况格格不入的明媚阳光、秋意浓浓,不由得微微一笑。
摇镜也瞧见了他嘴角这抹轻松的笑,有些好奇地问道:“你在笑什么?”
晏星河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外头的美妙景色看,像是要将这值得留恋的场景深深地印在自己脑海中般。
“处在这样安静祥和的场景里,我还以为你要带我去的地方不是无尽炼狱——而是天国。”
——聚还散·完——
# 莫相识
第一百五十章 衔花(不羡潇洒纵横,灵鸟衔花一叶)
“侍从小妹:虽然与你相识不久,但我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感觉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女孩儿——一样的活泼、可爱、讨人喜欢。很遗憾不能与你再多相处几日,还要多感谢你平日里对我的照拂,我很高兴。你送我的那些花我都很喜欢,虽然我认不出到底是什么花,但我都有好好地留在房间里,临走前我还偷偷带走了一朵,也不知道你整理房间的时候有没有发现本应该填得满满当当的花瓶里忽然空了一处?即使你已经帮了我许多,但我仍有一个不情之请……这种白色的花我从来没有在我的家里看到过,我的师尊是个清高素雅的人,我想了想,觉得他应该会很喜欢这种花。所以,侍从小妹帮帮忙,请你有时间就帮我寄几朵这种花送到我师尊那里去吧,不用告诉我师尊是我拜托你送的,为了报答你,我会让你们家主多给你发些银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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