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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晏星河眨了眨眼，又走到铜镜面前，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脖颈，却只见皮肤被揉得通红，那蛇纹却没有丝毫显现出来的迹象——“竟然说消失就消失了……难不成真是哪个弟子的恶作剧？”晏星河低头沉思了片刻，但很快地，这不多的疑问就被欣喜压了过去，“反正是好事就是了。”他微笑着穿好衣装，又束好了发，这才去往主屋。
不过，看余清衡已经端坐在小桌案前好整以暇地喝茶的模样，晏星河就知道，今日他又算是起晚了。
“瞧你的样子，似是睡得不错？不然也不至于睡到这个时辰才起。”余清衡轻笑着放下茶杯，瓷器磕碰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小屋里显得异常清晰。余清衡看着晏星河似乎不知所措地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示意晏星河坐过来。他淡淡道：“过来。”
“嗯……的确不错。”晏星河看着余清衡，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脸，但还是乖乖按照余清衡的指示走过去坐了下来。他甫一坐在软垫上，余清衡就站起了身，走到了他的身后，伸手拆了他已经束好的头发，极为缓慢，又极为耐心地替他编发。
晏星河看着长发从自己的肩上滑落，又闻见余清衡身上的一点清新体香，他觉得这味道像是一坛上好的酒，引得他沉醉不已。他撑着自己的脑袋，整个人都有些昏昏然，好似还未睡醒一般。余清衡的指很温柔，虽然编发的技术可能不大好，但至少他有用足够的耐心，也不会弄疼晏星河。
晏星河忽而问他：“师尊，您为什么这么喜欢给我束发呢？”
余清衡的指顿了顿，不过很快地，他便低垂着眼，淡然地反问他：“喜欢也是需要理由的吗？”晏星河一时哑口无言。不过非要问的话，余清衡可能就是出于亲近的目的吧——他出于这个目的做的事情有很多，譬如做饭，譬如带他下山，又譬如现在。
晏星河坐了许久，余清衡才算是终于将头发编好了，一改他以往干脆利落的风格，今天的余清衡给他挑了几缕头发编了两个小辫，又顺着这小辫一起挽了个半髻，看上去倒是要比平时成熟不少。不过是换了个发型而已，余清衡竟神奇地觉得晏星河好像一瞬间就完成了从少年到青年的跃变。晏星河回过头来，对他轻轻地笑了笑，说“多谢师尊”——余清衡还以为自己面前的又是那个前世山崖上的晏星河。可那个晏星河，不也分明是束着马尾的晏星河么？
余清衡回过神来，又对晏星河道：“再过些时日，便是你的冠礼了。等及冠之后，你就差不多该下山历练去了。”下山历练，是每个弟子都需经历的过程，相对男弟子而言，女弟子的历练时间要比他们晚上两年，约莫会在二十二岁左右下山。原因是女弟子修炼进度普遍比男弟子要慢上些许，晚些下山历练算是对她们的保护。倒不是说女弟子的修炼天赋普遍不如男弟子，只是开阳这门派，男多女少——光是看首席弟子的男女比例就知道了，所以前辈们所研究的心法咒术什么的多适用于男弟子，对于女弟子的修炼方式研究远远不如男弟子，而对女子修炼研究得最透彻的，当是天枢一派——所以，能够在这种情况下成为首席弟子，何暮烟与沈红袖两人算是开阳弟子里资质与悟性顶好的两位了。
“唉，时间过得真快啊。”晏星河心里止不住地感慨，觉得师尊才刚回来不久，到时候自己又要下山去了，这一来一去，也不知要用多少年……其实在开阳里师父和弟子一同下山，陪着弟子历练的也不是没有，晏星河的确是很希望师尊能够和自己一同下山，可先不说历练一事终究是自己的事，就说师尊那家里蹲的性格，想必也不太想跟他一起下山。晏星河思来想去，这想说的话是到了嘴边，又被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最后还呛得自己心里难受，属实是得不偿失。
余清衡瞧他这幅有话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心里头觉得有趣，但又不知为何晏星河在他面前好像总是这样支支吾吾，又小心翼翼，一副生怕说错什么做错什么惹得他不快的模样。余清衡倒是想问他，真的有这么值得在意的吗？可想起几日前发生的事，晏星河或许真的会说“真的值得这么在意”——问了也是白问，余清衡干脆忽略掉这个问题，转而问晏星河有没有准备好之后的门派考校。
“啊……”说到这儿，晏星河小小地惊了一下——他差点就忘了这事儿了！他这段时日病得病，伤得伤，不是在睡觉就是在休养，这日子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去了。好不容易休整好了，又要准备冠礼，冠礼之后还要下山历练……这一件件大事安排得紧凑，若非余清衡提前出关，他一个人怕是要忙得焦头烂额。
余清衡就看着晏星河的表情从惊讶再到迷茫，再从迷茫到平静，他疑惑于一个人怎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有如此百转心绪，但他又觉得这样其实也不错。若是一个人活得像他，那么大许这个人这辈子都不会很幸福的——可偏偏上辈子的晏星河不懂，他总是觉得师尊很好，像师尊也很好。虽然余清衡见他的时候不多，但仅凭那为数不多的几面，他也能隐隐约约地窥见晏星河的变化，知晓晏星河在学着如何像他——即使晏星河最后也没学会到底如何才能成为他这样的人。
“有时候我觉得你好像长大了点儿，又好像没怎么长大。”余清衡如此评价道。
晏星河眨了眨眼，他不懂师尊为何会如此说。他转念一想，又有些郁闷地说：“我会长高的。”这倒是完全误解余清衡话中的意思了，却不妨碍余清衡觉得心里头轻快，又让余清衡更加笃定了他说的话确实是没错的。
“其实一直长不大也是件很幸福的事。”余清衡轻笑着站起身来，又缓缓地走到窗外，看着外头那片葱葱郁郁的竹林。晏星河也不知待在这里要做什么好，于是乎便看着余清衡，看他在看窗外的风景——即使那片风景他早已看过无数次。晏星河想，师尊定是很喜欢开阳，也很喜欢无邪峰的，无邪峰的一花一树，一草一木，他都清晰地看到，都清楚地知晓。
四周很安静，仅有微风轻抚竹叶沙沙作响的声音。晏星河其实还有话没说。但他这话其实已然说过很多次，再说似乎也没有太大的意义……他想快点儿长大，也想修为能够进步得快一点儿、再快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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