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道:“也没什么事,起初谷中忙碌,慢慢的顺下来便闲了。每日里随意吃点,打坐,瞧月亮。雪山上没有春天,我也不太做梦。”
小蛮笑笑:“那你每日早上……,不想么?那个……,如何疏解?”
吉祥听他吞吞吐吐,一句话说得支离破碎,满脸茫然:“什么?”
小蛮笑道:“你这些年真是白活了。”
吉祥扬鞭打他,鞭梢轻轻落下,被人攥在手里。两人嘻嘻哈哈扯鞭子,一阵闹,这话题便被带过去了。
又上马跑了一会儿,特意绕到海子那边去看,湖水蔚蓝,岸边几块嶙峋石头。小蛮脱了衣裳跳下去,水才没到他膝上寸许。往深处走几步,到腰,转回头将手伸给吉祥:“过来。”
吉祥牵起衣襟缓缓走进去,与他说从前的事:“这里的人将这湖也看得宝贝,不许人进去,吵闹得很,凶得要杀人似的。不知道后来怎么又不闹了。”
小蛮回身来牵他:“后来啊,他们把你当神了。”
吉祥笑道:“不知道他们如何想到那里去的。”
小蛮道:“世人皆愚蠢。”
吉祥掬了水往他身上浇,想要像当年那样替他清洗,却发现已经不像当年那般容易了。
“蹲下。”他自然而然地发号施令。
小蛮不动,“你瞧,水在腰上,蹲下便淹死了。”
吉祥低头看他的腰,顺着往上,忽的眼神躲闪,退两步,尴尬笑道:“我去岸边等你。”
在岸边找了块平整石头坐下,离了水,太阳也热,风也热,一丝温度都带不走。他用手扇扇,又摊开湿衣裳晒,眼睛时不时往那边瞟一眼。
小蛮半赤着身子在齐腰的水中,正值盛年的身体匀称而健硕,哪还有半点小孩子的样子。吉祥一向晓得,看人家的身体不大对,可又没外人在,他自己养大的人,有什么看不得的。
眉心痛,恐怕得去找找师姐了,这些年每有不适总找师姐,当时在她那里落下的病根只得她能治。
小蛮脸上的伤还没好全,一条淡淡的鞭痕。吉祥手指对着手指,觉得有些愧疚,便躲开眼神在水中另找了块石头坐下。低头在浅水处洗脚。水波漾漾的,挠得脚心痒。他自顾自笑,笑一个男人的胸竟比女子还鼓些,硬邦邦。
挽开衣物,洗到膝盖处,太阳下皮肤白得耀眼,令他想起西山那个下午。也是这样的大太阳,一个人压住另一个人,兽一般原始下流的动作。
那是在造人,他懂呢,虽没见过,猜也猜到了。哎呀,不该想,非礼的事情,总觉得冒犯。他抱住自己的头,冰凉的手指摸到脸颊,才发现被太阳晒得滚烫。
小蛮一直看着他,偷眼看,明眼看,目光打着转没离开过。见他一个人在那儿抱着头又笑又赧,不知想到了什么,也禁不住没来由地跟着笑。吉祥啊吉祥,好好的一颗玲珑心怎缺了一窍,要到何处去才找得着补天的五彩石。
他晓得他,于感情上糊涂得紧,当初罗罗软硬兼施,他便跟着恍惚了,几乎以为得着了命定之人。可他要他清醒,明明白白地爱,不受人蒙蔽,清醒而自知。这或许有些难,吉祥生长得太过缓慢,而自己华年渐逝,若是等他个三五十年,这一生便错过了。
还是宜速战速决。
盘算良久有了定夺,于是他向吉祥走过去,神情不由自主变得严肃。这于他是天大的事,虽有些把握,但心中难免忐忑。他自顶了那魔君的位置,浑身便自带了股煞气,眉眼一压,便是迫人的气势,人鬼都怕。
吉祥抬头便是一副宽阔的胸膛,往上,颈间栓着颗琉璃珠子,太阳下通透晶莹。他捞住,攥在手心看:“这是什么?”
小蛮被他一扯,头低下来,气焰便消了半截,轻言细语道:“此物不提,我有别的事和你商量。”
要说,却又怕三言两语说不透彻,太过于惊骇吓着人。不知怎样才能婉转出口。可婉转,因意会产生偏差又会失却事情的本来面目,令两个人继续在误解的迷宫里兜转。
这可叫人如何是好?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来个快刀斩乱麻……
他死死抓住吉祥肩膀,满脸凝重:“听我说,我想娶你。”
吉祥几乎怀疑是自己耳朵坏了。若不是一时嘴瓢说错话……,一定是说错话,哪有这个道理。
小蛮瞧着他眼睛:“对,你没听错,强巴娶曲珍那种娶。”
吉祥道:“哈,你……”他想他一定是疯了,说出这样的话来,两个男子怎可能……,这棵树歪得也太厉害了些。
小蛮将灼热的阳光都挡住,依旧抱着他的肩,只是温柔了一些:“你想想,别管对错,也别管什么长幼尊卑,你愿意么?你的一生很长,我只占你几十年的时间,在我还活在世上的日子里,我会好好照顾你,只和你好,你也只许和我好,你愿意么?”
吉祥想,若只说愿不愿意,他定是愿意的。只是谁说相守一生便非要成亲,陌生人才成亲,他们本就是师徒,徒儿跟随师父到老的事多了。
成亲多麻烦,娘家,婆家,媒人,聘礼,嫁妆……
小蛮不料他又扯到别处去,又好笑又无奈:“要那些干什么,我只要你一句话,一诺千金,说定便不许悔了。”
那些都不要,那成哪门子的亲,两个男人又生不出孩儿来。吉祥心头思忖,猜想他只是想要一段独一无二的亲密关系,是以拿成亲作比,便欣然道:“我本就与你最好,有什么不愿意呢。”
小蛮见还是颠三倒四,鸡同鸭讲,气极,发狠将他从石头上抱下来,抵在石壁上。
吉祥觉得,这样胸口贴着胸口,自己的心被挤得也跳快了。他又想到强巴和曲珍,想到大太阳下曲珍雪白的胸脯,瞧瞧小蛮,又偷偷低头从自己衣缝中望进去。贴得太实,什么都瞧不见,可呼吸愈加急促。
他觉得他快要被憋死了,可莫名地又感到愉悦,甚至还有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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