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姜留岁逼问他俩是不是有情况,一道人影抬手懒洋洋地敲了敲门。
“好久不见。”贺逾景看着室内,唇角微微扬起。
姜留岁眼前一亮,正要应声,秦屹先一步道:“确实好久没见了。”
许久未听见对方的消息,和昨年比起来,今年贺逾景的行程似乎减少了许多,秦屹问:“最近在闭关?”
“帮池连溪的电影写歌,快收尾了。”这段时间他几乎睡在工作室,贺逾景感慨,“接下这份工作以前没想到有这么麻烦。”
说完他走到姜留岁身边,顺势揽住肩膀,语气透露出亲昵:“好久不见啊,姜老师。”
商晴芷好奇地问:“你俩都很久没见吗?”
“快一个月了吧。”姜留岁拉住贺逾景垂在肩膀的手,顺便捏了捏,“我在外地拍戏,前几天才杀青。如果不是今天的首映礼,见面还不知道得什么时候。”
“我记得你拍的是黄导的新片?”秦屹有所耳闻。黄致诚这回拍的是个相对小众的文艺片,明摆着是冲着拿奖去的。前几个月选角,最后在一大堆试镜者里挑中了姜留岁。
有《败色》的MV在前,也算导演和演员的再次合作。
贺逾景开玩笑道:“姜老师今年比我还忙,想见面都得提前两周预约。”
秦屹点了点头:“小姜现在处在上升期,忙点儿好。”
说话间,有工作人员过来通知:“老师们,电影要开始了!”
姜留岁闻言起身,牵着贺逾景的手走向门口,在步入观影厅时又悄然松开。
观影厅的最前排是主创和特邀嘉宾的位置,后面则是受邀的媒体和抽选进场的观众。
早在上个月贺逾景便收到了邀请,工作人员特意把他的座位安排在了姜留岁旁边。看见他们一同从后台入场,影厅内骚动了片刻,在场的媒体记者无不将镜头调转过来。
姜留岁入座后小幅度地戳了戳身边人,声音难掩激动:“感觉好像小时候第一次看电影。”
贺逾景被他紧张又兴奋的样子逗笑:“要给你买爆米花吗?”随即又鼓励他:“你表现得很好,大家都会看见的。”
在电影开场正式开场前,身为总导演的裴闻上了台。
裴闻眼中积着血丝,整个人透露出些许疲态,但他望着台下的众人,眼神如游隼一般明亮,神情也格外真诚。
他的发言只有短短一句话,却掷地有声:
“希望大家能享受接下来的两个多小时,看一看我们创造的世界。”
影厅内灯光逐渐暗下,一切沉入黑暗。
大银幕上浮现出大片大片夜间绽放的梨花,层层叠叠的花瓣颤动时仿若流光浮动。王府檐下悬挂的白灯笼随风摇晃,似是有人逝去。
一片寂静之中,不受宠的世子远远望着庭院里高大的梨树。
就在几日前,年幼的李恒失去了母亲,李言的生母于氏暗中下毒、老王爷默许,李恒将一切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
叮铃铃——
铃铛的声响从树上传来。
李恒抬起头,远远注视梨树。
白衣的少年从如雪的花簇中投来一瞥,他的面容在月下有些不真切,美丽得犹如花树幻化的精怪。年幼的李恒目不转睛,在树下仰望他的身影。
他象征着权利、欲望,是不熄不灭的铃。
在铃铛清脆的响动中,片头结束,片名缓慢浮现:不熄铃。
……
……
裴闻对每一帧画面细致雕琢,用充满巧思的转场将一组组镜头连接在一起,光影变幻间将一个又一个复杂鲜活的人物逐渐呈现在观众眼前。
《不熄铃》带有些许魔幻邪典的色彩,全片却没使用任何特效,而是通过镜头切换和情节设置,着重塑造“铃”这一角色鬼魅非人的氛围。姜留岁的演绎也完全对得起裴闻的精心编排。
看见铃一剑斩下了李言的头颅,血色飞溅的场景令影厅内一片唏嘘;等到了明昭和侍女争夺铃的缚魂锁,裴闻充分运用声画调动感官情绪,紧张的气氛令现场观众无不屏住呼吸。
老王爷被李恒处死后,明昭真正爱上了李恒,表面仍是作为死侍听从皇帝的指令,暗中却帮助李恒夺权。
贺逾景大致知道前半部分的情节,即便如此,在观看过程中也不知不觉被吸引,看到这里终于忍不住,轻声问姜留岁:“李恒是不是在利用她?”
姜留岁也小声说:“对,利用完就要杀人了。”
贺逾景还来不及感叹,像是应和姜留岁这句话,紧接而来的便是李恒夺权成功,对铃下达命令,要求铃在自己的登基大典时秘密除掉明昭。
两条剧情同时推进,画面不断切换,一边是新帝登基的恢弘场面,一边是铃杀死明昭的场景。
看见等来的不是李恒,而是一袭红衣的铃,明昭已经明白了李恒的用意。
“他让我转告你,他最擅长的事情就是铭记。”铃神情麻木,丝毫不见平日里飞扬的神采,“包括你当初暗中帮助李言,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说罢,铃将锋利的匕首刺进明昭的胸口。
看着明昭胸前洇开的鲜红血迹,铃逐渐恢复意识。
这里有个对视的长镜头,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隔着屏幕与观众相望,眼神逐渐从浑浊变得清晰,他瞳孔聚缩,因眼前的画面震动了一瞬,随即便是强烈的不可置信和一瞬间爆发的悲恸。
百年以来,铃经历过无数次类似的场景,权谋斗争、亲人相残,作为上位者手中的武器,他好像再也撑不住了。
但只要上位者握着缚魂锁,他永生永世都无法解脱,只能逼迫自己一次次遗忘。
铃崩溃万分地跪在明昭身前,他的手指不断颤抖,下意识想将刺入胸口的匕首拔出来,却又明白这样只会加速她的死亡。
他前半段都是天真妖异、不通人情世故的形象,连李言的死似乎都没能撼动他分毫。但在这一刻,所能承受的绝望彻底到达了极限,他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没有一句台词,却能令人真切感受到濒临癫狂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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