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为何要解决我,”殷月离凑近了些,“不是父皇亲自爬上止戈山,不惜使用禁术也要将我请到这里来的吗?”
“你……”皇帝又拼命呛咳了几声,想要挣扎起身,却根本连手指也无法挪动。
“你让我来到这里,让我拯救大承江山,就该清楚自己要支付的代价。”殷月离语气平缓,声音也越发平和。
“你看重的那些皇室宗亲都已经死了,你藏在宫外的两个私生子也已经死了,还有我那太子皇兄……”
殷月离将一枚已经破碎的玉佩放在皇帝的枕边。
“这双鱼佩是父皇亲自赏给他的,父皇不会不记得了吧。”
宫灯昏暗,照亮玉佩上的斑驳血迹。
“你杀了他?”盯着那染血的玉佩,皇帝声音嘶哑,“畜生,你皇兄对你那样好,你竟然连他都不肯放过!”
殷月离摇摇头,“没有什么放不放过,这只是你逆天改命原本该付出的代价。”
皇帝满心绝望。
代价,他当然知道利用邪神之力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但他自以为已经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
只要对方能按照计划被围杀在止戈山上,他就可以请高人将对方彻底封在西北边关。
即便有什么问题,也应当影响不到京城这边。
然而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殷月离居然活着回来了。
一切都完了,皇帝重重喘了口气。
宗室死了,养在宫外的皇子死了,如今连太子也死了。
不,皇帝瞪圆了眼睛,他还有一个儿子。
“你……你也有朕的血脉,你杀了所有人,就得自己坐上这个位子!”
殷月离不解望着他,虽然也曾经短暂为人,但仍旧不懂这些凡人对于权利和千秋万代的执着。
“父皇想多了,我其实也已经死了,留在这里的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继承不了你的皇位。”
“父皇还有不到半个时辰的寿命,不如趁着临死前好好想一想,要将皇位交给哪个外姓之人吧。”
刚泡了茶水回来,恰好听见最后一句话的柳遥朝后退了退,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
“别走,回来!”皇帝在殷月离的背后声嘶力竭,一头栽下了床铺,形容狼狈得仿佛街边的乞丐。
皇帝已经顾不上那句只剩下半个时辰寿命的话了,这是他拼死保下来的江山,他死也不要交到旁人的手中。
“你骗朕,你分明还活着,将皇位交给外姓之人,朕还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殷月离懒得再与他说话,只走到柳遥身边,神情淡淡道,“去敬茶吧,敬完了我们就回去。”
“哦好。”柳遥乖巧点头,小心翼翼走到皇帝面前,将手里的茶盏放在地上,十分诚恳道。
“抱歉父皇,成亲这么久才来给您敬茶。不过您不用担心,虽然月离已经死了,呼吸和心跳也都没了,但我会好好
和他过日子的,您安心养病,就不要想太多了。”
皇帝不敢置信望着他,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昏死了过去。
柳遥犹豫了片刻,将茶盏推到他嘴边,就当是已经敬过茶了。
从皇宫里出来,两人一路往皇城外走去,柳遥惴惴不安,不断打量身边人的脸色,心底装了一肚子的疑问,却偏偏不知该从何说起。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倒是殷月离先开口问道。
“成亲那天,你喝醉了,我发现你没了呼吸。”柳遥斟酌着字句,将自己看的那本书,还有为何要假装有孕的事也都一并说了出来。
“这样。”殷月离点点头,没再多言。
留下柳遥百爪挠心。
这样,这样是哪样?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对方真的已经死了吗,那为何还能像常人一样活动。
还有之前他也听过京中的传言,说殷月离是邪神转世,莫非这件事情是真的吗?
邪神啊。
柳遥仔细打量,怎么瞧也觉得不太像。
“皇兄没死,那玉佩是他自己打碎的。”似乎看出柳遥的疑惑,殷月离忽然道。
“关于我身世的故事有些长,等回去后再慢慢与你解释,有一点你可以放心,只要你还在我的身边,我就永远都是我。”
虽然还有许多问题没有解决,但柳遥却感觉一下子安下心来。
轻轻「嗯」了一声,伸手将对方拉紧。
马车摇摇晃晃,不知行了多久,也或许是终于放松下来的缘故,疲惫与困倦一齐袭来,让柳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然而刚走到王府门外,殷月离却忽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差点忘了还有一个人。”
柳遥揉了揉眼睛,还没来得及问清楚那个人是谁,就已经被对方带下了马车,往城西一片树林里走去。
已经是傍晚,柳遥困得不行,几乎被身边人拖着往前走,等再回过神来,已经站在一间草庐外面。
树上的灯笼发出幽暗的光亮,一名书生打扮的青年正站在灯笼下面,似乎早已预见两人的到来。
“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吗?”殷月离问。
黑影在林
中游动,草木瞬间枯萎,地上也结了薄薄的冰霜。
仿佛下一刻便要将眼前的书生卷入其中。
要杀人?柳遥还迷糊着,以为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连忙扯住身边人的衣袖。
书生目光温和,像是并不畏惧身周的黑影,“没有遗言,能死在您的手中是我的荣幸。可如果您肯放了我,我便送您一样东西。”
殷月离望着他没有说话。
“放心,我如今也不过是在苟延残喘,最多只剩下几年的寿命。即便您不杀我,我也会寻个地方自行了断的。”书生补充道。
柳遥努力打起精神,但还是觉得困倦,恍惚间似乎小睡了片刻。
“圣祖金符是我师门圣物,有了这个,便可以帮柳公子改变体质,让他以凡人之躯孕育邪神子嗣。如此一来,您便能借由这一层关系,让他拥有和您同等的寿命。”
“怎么做?”眸中的血色褪去,殷月离犹豫片刻,终于收回脚下的黑影。
像是早预料到对方的回答,书生露出笑容,从怀中取出一张古旧的符纸。
“将这符纸放在他的眉心上,然后正常同房就可以了。”
书生抓了抓脸颊,神情有些尴尬,“同房你会的吧?”
殷月离接过符纸。
临走前,书生最后道了声抱歉,拖着病入沉疴的身体消失在树林深处。
两人对话的声音好像耳边的蚊蝇,柳遥在睡梦中被吵醒,困得几乎站不住,甚至隐隐升起了一丝郁闷。
他这些天一直在紧张月离的事情,如今总算都解决了,为什么还是不能让他好好睡觉。
目送书生离开,殷月离走到柳遥身边,将那枚符纸放在他的眉心,耀眼的金光闪过,符纸化成金粉散入虚空。
柳遥眯起眼睛,被吵醒的烦闷已经升到了极点,一把揪住对面人的衣襟,提高嗓音道。
“要做什么赶紧做,我真的要睡了!”
殷月离面色迟疑,望了望四周漆黑的树林,“在这里?”
柳遥莫名其妙。
“也行。”殷月离下定决心,一把抱起柳遥,往不远处的草庐走去。
柳遥:“??”
第二日清晨,大承皇帝薨逝,太子意图将皇位让给惠王无果,不得已登上皇位。
一月之后,惠王妃被诊出了喜脉,这回是真的,可喜可贺!
第74章 番外十四 新年的访客
七夕五岁那年,临近新年,柳遥将宝宝接回了宴城,准备在家里一起过年。
距离新年还有一天,柳遥原本和小厮们正忙碌着收拾庄园,忽然接到永昭帝的来信。
说宴城有新知府到任,希望柳遥两人可以简单招待一下。
当然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第一,这位新知府是个无神论者,坚决不信这世上还有鬼神的存在。
第二,这位新知府还带来了一批京城的工匠,将会负责止戈山陵墓所有后续的修缮事宜。
柳遥摸了摸下巴,自从上回陵墓坍塌以后,殷月离已经将里面重新修整过了。
只是某位邪神显然并不具备工匠的能力。
所谓重修,也只是将石壁简单支起来,其余都是空空荡荡。
能有专门的工匠过来修缮陵墓自然是好的,只是不信鬼神,柳遥忍不住犹豫,也不知这位新知府会不会不好相处,那到时沟通起来恐怕就有些麻烦了。
“无妨。”殷月离将试图钻进床底的小猫拎出来,丢到桌子上,一边安慰柳遥。
“他不信,我便装成普通人与他接触好了,这种坚持无神论的人灵感一般都不会太高,估计看不破幻境。”
“也行,”柳遥点点头,望向桌子上蠢蠢欲动的幼猫宝宝,“柳七夕,快点变回人形,等下我还要带你到舅公那里去呢。”
黑猫抿了抿耳朵,假装没有听见,后背弓起,试图跳到衣柜上面。
柳遥提高嗓音,“中午的肉干没有了。”
「啪叽」一声,黑猫摔在地上,迅速化形成红衣服的小娃娃,扑到柳遥身上撒娇。
柳遥无奈将他抱了起来,回头对殷月离道,“我先把七夕送到舅母那里,让她帮忙看着,等回来我们一起到城里去见那位新知府。”
殷月离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将七夕送到舅舅家里,柳遥很快回到醴泉庄。然而刚走到门外,就感觉周围气氛有些不对。
天色阴沉得厉害,浓黑的影子游荡在角落,寒意刺骨,连同整个地面都开始发出轻微的震动。
“公子您可算回来了!”
望见柳遥的身影,邵蒙快步走上前来,难得露出有些狼狈的神情
。
一句「出什么事了」还没来得及问出口,柳遥就被黑影卷进院内,直接落进一个人的怀里。
看着身边人血色的眼眸,柳遥轻叹口气。
可以,这回不用问也知道出什么事了。
说来其实也并不复杂,距离殷月离最初尝试融合神性与人性,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五年了。
也或许是临近成功的缘故,对方身上似乎开始出现了一些退行的迹象。
比如会毫无预兆的突然转化成剥离人性的状态,这种接近于最初邪神的形态不但力量强大,且十分难以沟通,稍不留神便会酿成大祸。
地面摇晃得越发厉害,庄园的墙壁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缝,柳遥急中生智,先将人搂住亲了一下。
“怎么了,是谁惹你生气了?”
柳遥笑眯眯,看不出一点畏惧的神色。
殷月离眸色冰冷,却并没有将他放下,“你方才去哪儿了?”
“去把七夕送到舅母家里,”柳遥知道祂现在记忆混乱,所以补充了一句,“七夕是我给你生的宝宝,你不会忘了吧。”
殷月离迟疑片刻,轻轻颔首。
地面的震动终于停止了。
柳遥松了口气,小心打量周围开裂的墙壁和花坛,想着等到过年之后,估计又要重修庄园了。
正在柳遥计算重修庄园要花多少银子的时候,邵蒙忽然进来回报。
“主子,有位自称是宴城新任知府的人过来求见,还带了许多皇宫送来的年礼……可要先让他进来?”
差点忘了这一位了!
柳遥思绪转得飞快,“让知府大人回去,就说月离病了,等过几日再召他过来。”
“病了?”殷月离捏住柳遥的下颌,眼睛微微眯起,“你的意思是,我如今见不得人是吗?”
“没!”柳遥连忙摇头,心底叫苦不迭,这事情怎么都赶到一起去了。
“那人无关紧要,我今天只想和你在一起。”
虽然十分受用柳遥的亲近,但此时的殷月离显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直接望向邵蒙道。
“我没病,去将人带进来吧。”
柳遥:“……”救命。
庄园坏
了可以重修,这新知府若是出什么问题了该怎么办。
虽然柳遥一直朝邵蒙使眼色,但邵蒙实在不敢违抗这种状态下的殷月离,只能先将人领了进来。
到庄园来的一共有两人,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面容端正,作普通文士打扮,一个已经年过六旬,恭敬跟在后面,似乎是名师爷。
中年文士进来先给殷月离和柳遥行了礼,之后才介绍说自己名叫武伯川,原本是在工部任职的,这回来宴城做知府,主要还是为了督办止戈山陵墓的重修事宜。
“重修陵墓的事不急,大人才刚到宴城,舟车劳顿,不如还是先休息两日吧。”柳遥拼命暗示。
“下官已经歇了半日,如今精神正好。”武伯川像是明白了什么,爽朗一笑道。
“哦,下官明白王妃的顾虑,不过还请王妃放心,惠王爷战功赫赫,曾经为大承江山立下过汗马功劳。无论外界有何诽谤传言,下官都绝对不会相信的。”
柳遥:“……”你还不如相信了。
柳遥继续暗示,“皇上如此心急要将陵墓修好,难道大人就不觉得奇怪吗?”
边关消息闭塞,永昭帝原本并不知道陵墓塌陷一事,后来还是监察御史来边关办事,偶然路过时发现的。
从事情被发现,到武伯川直接被派往宴城,中间只隔了不到一个月,可见永昭帝对此事的重视。
“这有何奇怪,陵墓不都是要提前修建的吗,”武伯川再次拱了拱手,“还请二位不必担心,王爷隐藏身份在边关养病一事涉及皇室机密,下官只管修缮陵墓,在外绝对不会多言半句。”
“对了,”武伯川打量了下天色,“正好今日有空,如果方便的话,可否请王爷派人带下官到陵墓下面去看看,先将图纸画好,争取年后就让工匠做好开工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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