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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做什么？”十年光阴，并没有消除他们的矛盾。
洛文霞终于从门口进来，一瘸一拐地走，将包放到角落，“医生给我打电话，说你出车祸，眼睛看不见，我来照顾你。”
“看不见”这个字，让顾延枫表情一扭，气息开始变得不稳。
他紧紧攥着被子，努力压抑自己，平静说：“不用，你回去，不需要你，也不想看见你。”
“我是你妈妈。”洛文霞挽起袖子，已经开始忙碌，拿起水壶看了看，发现里面是空的，于是出去打水。
匆匆出去，很快她又匆匆回来，顾延枫还保持“看”的姿势，听见她的脚步声往自己走来，抵制地抬手。
他的怒火已经快要压不住，口吻很生硬，“我说了，不需要你。”
洛文霞淡淡问：“不要我照顾，那你打算怎么办？没人照顾你能下床吗？你能自理吗？”
她的这句话仿佛将顾延枫的鸵鸟心态彻底戳穿，怎么办，他能怎么办？他再也看不见了！
“不要你管，你听不懂吗！”顾延枫握着拳，愤怒又不甘，“谁说我不能下床，我这就下给你看——”
他猛地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可他看不见，走了没两步，就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顾延枫趴在地上，忽然用力锤了一下地面，肩膀在抖动。
……
“咔，”姜叙笑了，“可以，这条过了。”
周凛连忙上前扶起郁微星，他刚才那一摔是真的摔，即便穿了护膝、护腕，可那么摔三次，不可能不疼，也不可能没受伤。
还有他临时加的那个锤地板的动作，看起来就痛。
姜叙看完回放，过来看他，“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郁微星摇摇头，“没事。”
“那就好，你休息一下，我先拍余老师和医生的戏。”姜叙说着走了。
周凛从谷宜宣手里拿过剥完壳的鸡蛋，抓过他捶地的手看，很明显红了一片，一边帮他滚一边皱眉说：“其他地方要搽药吗？”
“晚上回去再擦吧。”反正裹在衣服里，看不见不影响。
郁微星这一场戏，算是拍得快的，后面余舒芝和医生的戏，姜叙怎么拍都不满意，一磨就磨到下午三点。
接下来一个星期，也是一直在磨，有时候一天到头，就拍两三场戏。
显然剧组所有人早就习惯姜叙这个磨法，没有一点不耐，就连监制都气定神闲地坐着，根本不在意钱哗啦啦烧的飞快。
郁微星突然明白为什么姜叙的戏很少有明星来争抢，毕竟大部分艺人都是需要曝光的，一旦长时间不出现在公众视野，热度会掉，粉丝会跑，现在是流量为王的时代，流量就是钱，粉丝也是钱。
就算明星本人愿意，背后的经纪公司算一算账，也不会同意。
这部分他比较无所谓，只是拍摄时间延长，意味着他要更久不能跟秦行寒见面，有一点点郁闷。
他有点想秦行寒了。
嗯，就一点点。
八月下旬，拍摄进度终于加快了一些，他们也结束在S市的剧情，辗转到G省，来到一个小县城。
《我们母子》前期主要是男主顾延枫的视角，讲他跟母亲的矛盾、他対母亲的纠结、他対自己看不见的自暴自弃和被母亲鼓励后的努力，逐渐从失明里走出来。
而故事到后半段，顾延枫和母亲一起回到从小长大的城市，他在邻居的讲述里，逐渐明白了母亲为什么要対他严厉。
洛文霞从小过得就是苦日子，她希望自己的孩子未来不要再像自己。
丈夫离世以后，她的日子更苦了。可她没什么文化，赚不了大钱，无法保障孩子的未来。所以，她只能严格要求，压着他读书，拼命让他读书，因为她知道，他们这样的人，只有读书才有出路。
邻居悠闲地扇着扇子，告诉他：“这十年，你没有回来，但你母亲没有伤心过，逢人就夸你有出息，很开心，她从来没有生过你的气，她一直都是希望你好。”
“这次你出车祸，当时我们正坐着聊天，她接完医院的电话，整个人慌得不行，还摔了一跤，脚踝都肿了。我们劝她先去医院拍个片，她不愿意，忍着疼收视东西，当天就过去了……”
顾延枫安静地听，握着拐杖的手一点点收紧，他低下头，声音有些沙哑和哽咽，“江阿姨，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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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次和郁微星一起吃饭被拍照片上热搜后，秦行寒也被娱记列入跟拍的人，每次出行，都会被关注。
因此他这次来探班，不再像过往的低调，反而自然大方。
他直接带了好几辆高级餐厅的餐车过来，包整个剧组的午餐、下午茶、晚餐。娱记见了，开心得不行，争先恐后发起通稿。
于是cp粉们快乐了。
黑粉虽然想蹦跶，但被cp粉和唯粉一起碾压，一点风浪都没闹出来，就灰溜溜撤退。
郁微星没去看网上的事，他拍完戏，就拿着手机脚步欢快地跑到保姆车上，秦行寒坐在里面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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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修：12.3/15:20】
注：《北极的光》改成《我们母子》。
明天见，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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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郁微星上车时, 秦行寒正在回复一封重要的邮件，他笑眯眯托着腮看着秦行寒，没有打扰。
敲完最后几个字母, 将邮件发出去，秦行寒合上电脑，转头跟他对视, 眸色温柔，“等久了吗？”
“没有，才五分钟。”
郁微星伸了个懒腰, 将头靠到秦行寒的肩膀, 秦行寒侧过头，垂眸注视着他, 抬手很轻地拍拍他的头, “累了？”
“一点点。”
秦行寒抬起手，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头，“要睡一会儿吗？”
郁微星左右晃了两下脑袋, “我靠一会儿就好。”
秦行寒被他可爱到, 唇角抿开笑意，声音柔和，“好。”
郁微星闭着眼睛, 舒适而放松地靠着秦行寒, 温馨和暧°昧如同从窗外投照进来的光线, 轻盈地笼罩整个车厢。
两人享受着难得温情。
半个小时后，周凛过来敲了敲车门, 提醒郁微星下一场戏要拍了, 郁微星应了声，不舍地离开秦行寒的肩膀。
他对秦行寒笑笑, “那我去了。”
他的话音落下，秦行寒忽然抓住他的手。
“？？”
郁微星眨了眨眼，正要询问，他的脸就被捧起，秦行寒靠近他，下一秒，一枚克制又温柔地吻落在他的额头。
……
下了车，郁微星思绪还有点晕，他下意识摸了摸额头，那里似乎还能感觉到秦行寒嘴唇的温度。
周凛走在他身边，见他脸颊绯红，又一直摸着头，担心问：“不舒服？生病了？”
闻声回神，郁微星轻咳一声放下手，“没有，只是车上有点热。”
“热？”
“可能空调温度打太高了。”
“这样。”周凛没有多想，信了。毕竟郁微星唇上的口红还好好的，一点也不像亲密接触过的模样。
下午四点多，突然就变了天，天上乌云翻滚，眼见就要下大雨。
姜叙看了看越来越黑的天，宣布今天的拍摄暂停。
他们刚回到酒店，雨就下了下来，从小到大，不过几秒钟。
但雨一下，原先黑得仿佛要压下来的天却渐渐亮堂起来，滂沱的大雨噼里啪啦打在玻璃上，汇成蜿蜒的水流。
从窗户望出去，整座县城都是朦胧的，笼在一片雨帘里。
郁微星端着两杯热水，一杯递给秦行寒，然后在他身边坐下，“好大的雨，应该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你晚上住这里吧，刚好还有一张空床。”
这个县城不大，也没有开发旅游，酒店并不多，剧组就近包了两家，他分到一个还算宽敞的双人标间。
想起来，他又补一句，“赵石宁可以跟范罡住。”
周合郑他们被抓以后，赵石宁就回到了秦行寒身边，范罡继续跟着他。
秦行寒凝视他，“这样可以吗？”
娱记是知道他来的，再知道他跟郁微星待了一个晚上，不知道会编排出什么。
郁微星扬了扬眉，“当然。”
他又笑，“我知道你的顾虑，不过这么大的雨，我收留一个朋友怎么了？而且，我们现在有什么吗？”
确实什么也没有。
秦行寒轻哂了一声，眼里的笑意更浓，答应了。
郁微星对他露出大大的笑容，拿起遥控器，盘膝坐在沙发上，“反正没什么事，一起看部电影？”
“行。”秦行寒没意见。
郁微星找了一部经典的老电影，点开后，又去翻出来零食，拆开放到面前，自己吃一口，递到秦行寒面前，让他也吃。
秦行寒基本不吃零食的，但他舍不得拒绝郁微星，便偶尔也吃一点。
他们没怎么说话，可仅是这样普通又平常地挨着看电影，已经觉得很美好：知道自己旁边有人，对方是你喜欢的人，孤独不再，心被满足和愉悦填满。
一部电影放完，周凛带着晚餐上来，他看见秦行寒，颔首打过招呼，就对郁微星招招手，示意他过去。
郁微星走到他面前，“有事？”
“秦行寒要留宿吗？”周凛压低声音。
“嗯，雨越来越大了，他走我不放心。”
想到刚才看见的雨势，周凛点点头。确实，外面的雨太大了，天空仿佛破了一个洞，源源不断的雨水倾倒下来，小县城这边已经发布特大暴雨预报，预计未来24小时降雨量会超过250毫米，提醒所有人减少出行。
他犹豫了下，“不然让他住我房间，我过来跟你一起住？”
“不用了。”郁微星没同意。
“我问过赵石宁了，楼下娱记都走了，这么大的雨，他们不会傻乎乎待着。”
他顿了下，“而且，也要适当给粉丝脱敏，让他们知道，我并不是完美偶像，我会恋爱、有需求、会结婚，想清楚再粉。”
周凛愣了下。
“我如果跟秦行寒在一起，不会隐瞒的，这不尊重他，也不尊重粉丝。”郁微星认真说。
周凛明白了。
他没再多说，把晚餐交给郁微星，“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怎么了？”秦行寒等他回来，问。
郁微星将餐车推过来，“没什么，他来送晚餐。”
“真的？”秦行寒洞察地看着他。
“……好吧，其实他来问你是不是要留下，要不要他过来，你到他的房间去，”郁微星歪了下脑袋，很可爱，“我拒绝了。”
秦行寒拉他坐下，“你应该同意的。”
郁微星没把手抽出来，仍由他握着，彼此的温度在相贴的皮肤传递。
他笑着，眉眼舒展，迎着秦行寒的目光，“那你想吗？”
秦行寒：“实话？”
“实话。”
秦行寒眸色微敛，深深望着他的眼睛，忽然手上用力，将他抱进怀里，灼热的呼吸洒在他的脖颈和耳畔，“不想。”
郁微星抬起手，回抱了他，“嗯。”
“所以，这个问题不用再讨论了。”
……
秦行寒留宿的事，确实被爆了出去，但并没有引起多少水花。
所有郁粉在入坑时都被反反复复提醒过，郁微星是演员不是偶像，他将来会恋爱会结婚，不能接受的不要进来。
因此即便是唯粉，也几乎都是事业粉/妈妈粉/姐姐粉，而不是梦男梦女。
黑粉上蹿下跳想要引战，可惜郁粉完全不配合。没有掐架，热度根本上不去，因此很快没了。
周凛告诉郁微星时，郁微星有些怔愣，随即笑得好开心。
他的粉丝们，是最可爱的粉丝。
—
两点一线的拍戏，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一年又到了头。
元旦当天，《我们母子》迎来最后一场戏杀青戏。
顾延枫还是看不见的，这两年来，他和母亲辗转各地，看了很多医生，国外的专家也去看了，都没有办法。
后来，他不再尝试了，坦然地接受自己再也看不见的事实。
接受自己成为盲人后，顾延枫开了一家琴室，专门教人学吉他，赚的钱虽然不多，但他本来就有积蓄，和母亲生活绰绰有余。
儿子能够走出来，洛文霞很高兴，可她到夜深人静时，还是会辗转反侧。
——她担心自己走了以后，顾延枫没有人照顾，会过得辛苦，于是想张罗给他相亲，找个人跟他相互扶持。
顾延枫却不愿意，拒绝了。
“妈，我一个人很好。而且我这样的条件找人，是要她照顾我的，这对她不公平。”顾延枫笑了笑，放下吉他，摸到洛文霞的手，忽然说：“妈，我们明天去看日出吧。”
洛文霞本来想反驳，听到这句，愣了愣，“看日出？”
顾延枫笑了，“对，看日出。”
顾延枫知道母亲急着帮他撮合是因为什么，只是他真的不需要。两年多的时间，已经足够他习惯看不见的生活，他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他会证明给母亲看，让她能真正放下心。
县城不靠海，最好的看日出地点，是山上。
上山的路对普通人来说，是很好走的，可对盲人而言，就很难了。
顾延枫没让母亲搀扶，自己拄着拐杖慢慢往上走，他走得很慢，却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或许是眼睛看不见的缘故，他的听力变得很好，比较遥远的声响都能听见，每次有车过来，他都会第一时间提醒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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