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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实在架不住兆子为那种、恨不得生出根尾巴摇的劲儿，章逸轩没了办法，答应吃完饭回到房间里再跟他说。
两人收拾完碗筷回到楼上，一推门发现木窗半开着，冷白色的月光淌了一地。似乎是因为打扫过不久的缘故，清甜又浅淡的熏香在空中飘荡。兆子为催动灵力，只点燃了一盏落地的瓷灯，暖黄色的烛光在红纱的灯罩后透出来，婆娑的像一团在风中摇曳的花。
“师兄，给我讲讲吧，讲讲你的故事好不好？”兆子为牵着他进了房间，把他堵在雕花的木门上，伸手给他理了理耳边的碎发。
章逸轩觉得按照自己的计划，现在应该推开兆子为的，只是现在气氛太好，兆子为的手也太温柔，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了。
“先说好，我的过去很无聊的。”章逸轩垂着眼帘，有些紧张的说道。
“不会的。”兆子为轻轻的抚着他的发顶，“师兄的过去，我都喜欢。”
章逸轩过去24年的人生，就像他自己说过的那样，平平无奇。
从他开始记事儿起，他就是个乖孩子，幼儿园会拿小红花，小学会拿三好学生，中学会拿奖学金，到了大学就是学生会长了。
按照他爸妈和妹妹的说法，就是优秀的像正比例函数那样，一路平缓、无波无澜的向上，所以最后他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去到大公司当财务，大家也没有觉得有什么意外，只觉得他优秀的理所当然。
父母虽然爱他，但是从来没问过他在外面过的好不好、苦不苦，因为他们知道章逸轩能照顾好自己，所以都把精力更多的放在古灵精怪、整天一堆鬼点子的妹妹身上。
更可悲的是，章逸轩自己也认同这个结果。他的印象里，就是要能者多劳，弱者就是比强者需要更多的关照。他比妹妹强，所以就应该更独立一些，不应该跟人撒娇。
所以当他在每个月付完房租后，穷的都要靠信用卡买菜吃饭的时候，他没问家里人要钱；当他因为不喜欢勾心斗角，没有按照上司的暗示尽快站队结果被边缘化时，他也没跟家里人说。
而他出事的那个早上，是他已经连续加了一个月的班，身体也已经到了极限。那天本来他想帮妹妹参加完签售会后，就去好好的看场电影放松一下，结果没想到出门的时候接到了临时的加班电话。
章逸轩本来很不想去的，但是上司说这个文件很重要，如果不能如期递交给客户的话，整个公司都会蒙受巨大的损失。虽然已经准备跳槽了，但是章逸轩的作风就是有始有终，于是还是选择先去公司加班然后再去签售会。
没想到最后会是这个结果。
“如果我知道当时会把你牵连进来，肯定不会那么大意的就过马路。”章逸轩轻声道。
两人此时正一起躺在床上，兆子为听见他情绪低落，忍不住把手伸进了他的被子里，轻轻的握了握他的手。
章逸轩有些不好意思的想要缩手，但是被兆子为握紧了。
“师兄，你不用自责的，这件事情真的不怪你。”兆子为的掌心微烫，就像他正跳动的有些快的心脏，“我愿意救你，我不后悔。咱们相处了这么久，我只可惜没有早点认识你。”
“我知道你救我是因为你善良。”章逸轩轻声的说着，既然抽不出手他就任由兆子为握着了，“只是觉得，你救我有些不值得罢了。我这种速来喜欢独来独往的人，就算是少了一个，也不会有人发现吧。为了我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而放弃了原本舒适自在的人生——”
章逸轩叹了口气道：“兆子为，我不值得你这样做。”
“什么值不值得的！”兆子为有些生气的捏了捏他的手，“我觉得你值得，你就值得！你那么厉害又那么善良，对我也很好，怎么就不值得我去救了。”
“不是的···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章逸轩被他的话说的越发心虚，有些慌张的解释道，“我对你好，并不是因为单纯的想报恩，也不是想和你做兄弟······总之、总之就是不太好就对了。”
“哦？”兆子为赶紧凑到他的身边问道，“那师兄对我有什么想法啊？”
章逸轩看着他满怀期待的眼睛，感觉话都到嘴边了，但是一想起自己曾经亲眼见过的例子，顿时有咽了回去，拉着被子把脑袋蒙住，让他赶紧睡觉。
“好吧，师兄晚安。”兆子为有些失落的回到了自己的枕头上，又补了一句，“愿你梦里有我。”
只是章逸轩没想到，这小子说的话还真灵。
他们又一次在梦里遇见了。
番外一 团圆除夕夜（上）
不知不觉，书中的世界已经到了年关了。
今年一年，无垠宗赚了不少钱，向来抠门的五长老看着账本上白花花的银子，乐的合不拢嘴，大手一挥，给门内上上下下百十来号弟子们都做了新衣。
“那长老们呢？”章逸轩听了这话打着算盘问道。
“给其他几个长老做吧，我衣服够穿，就不用了。”五长老喝了一口茶，让章逸轩也别忙了，早点回去歇息，最近加班加点的盘点东西核对账目，都瘦了。
章逸轩此时一手拿着账本，一手抱着算盘，头都不抬的查着账：“我好不容易今年才把账算明白，要是交给您老人家怕是又给我弄乱套了。再说您也是，您要是不做衣裳，其他几个长老怎么好意思做？这事儿我做主了，明日我跟兆子为去下修界，给你们看看有什么好料子。”
“那就谢谢逸轩了。”五长老开心的像个孩子，凑到章逸轩身边有些不好意思的搓搓手，“只是，我还有个小小的心愿，逸轩能不能···帮我圆了这个梦想？”
“不行。”章逸轩冷着脸，“您跟其他几个门派的尊长打牌就没赢过，今年还要上赶着给人家送钱吗？”
“不是这个！”五长老赶紧澄清，“以前我打牌就是为了赢点钱贴补门派。今年绝对不打了！”
听他这么说章逸轩倒是有点好奇了：“那是什么事啊，师尊？”
“逸轩！你刚刚叫我什么？！”五长老高兴的直拍手。
“师尊啊。”章逸轩放下手里的活计，抬起头来认真的说道，“这一年来，您也没少照顾我，教了我不少东西，虽然我是当初被四长老收下了做亲传弟子，但是您的恩情我也不会忘得，这一声师尊，也是您应得的。”
五长老听了这话鼻子一酸，竟是眼眶中涌出点泪来：“逸轩，你真是个好孩子！我真是没白疼你！你可比姜倾小时候可爱多了。”说着，五长老还抹了抹眼泪。
“好啦师尊，这账也算的差不多了，您要是有空，就去我师尊那里看看，他最近总念叨着今年的橘子不够甜，不如小时候的好吃了。”章逸轩难得的露出一个浅笑，“您要是指着青囊居的那位服软来找您，怕是还要再等二十年。”
“好！我这就去瞧瞧他！”五长老进屋去换了一身四长老喜欢的衣裳便离去了。
章逸轩看着一把年纪还是孩子心性的五长老，章逸轩笑着摇摇头。五长老跟四长老兜兜转转了这么多年，总算没走散。
只是看着喜气洋洋的无垠宗，章逸轩心中却没有那种欣喜劲儿，反倒是对家乡越发的想念。
从前他在现代的时候，过年就算是再忙也会回家瞧瞧，跟着妈妈包饺子，跟着爸爸贴春联，陪妹妹看电视看小说，和好朋友们聚餐聊天，如今这一切都远在天边。再加上现在自己还在重病房里躺着，估计家里人守着他，也过不成一个好年了。
而且，这种情况的不止他自己，还有兆子为。
每每想到这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章逸轩的心中就泛起一阵酸涩，手中的账目也没心思核对了，干脆扔在桌上出去走走，结果遇上了提着东西来寻他的兆子为。
“师兄，你这会儿不忙啊！”兆子为一见他就笑，将手里的食盒递给他：“这是饱暖斋刚出锅的红枣年糕。我知道你爱吃甜的，就给你送来了。你吃吧，藏书阁翻修，九师姐让我去帮忙，晚点再来陪你。”
“嗯。谢谢你。”章逸轩轻轻点头接过食盒。
兆子为发现他情绪不对，没有急着走，拉着他到附近的墙角下，伸手揉揉他的小脑袋关切道：“怎么了师兄，感觉你今天有点不开心。”
“没什么。”章逸轩不想让他担心，“就是最近算账算的多了，头疼。”
兆子为知道，章逸轩从前在公司里管的账目可是比无垠宗要难多了，这点东西还远远不值当他头疼。看章逸轩这样，多半是想家了。
其实兆子为也想家，特别想。每年过年的时候，兆子为都是家里的活宝，这回自己不在，估计一家人也是冷冷清清的没什么意思。但是他不敢再章逸轩面前表露出半点，因为他知道一旦自己开口说了想家，章逸轩又会自责的。
“藏书阁的活儿年前肯定忙不完了，既然师兄现在也没心情干活儿，那咱们不如溜出去玩吧。”说着兆子为拉着他就往外跑，章逸轩提着食盒跟在后头，叫他别走得这么急，先把东西放下再说。
兆子为是说走就走的性子。回到聚贤斋的小院，两人换了身更平常的衣服，又戴上些银钱便出去了。小沙聪明的很，知道他们要出去，也化形成八哥的样子围着两人飞，非得要跟着出去。
“我和师兄要去约会，今天就不带你了，乖乖看家。”兆子为拿出两片肉脯收买了他，然后拦腰抱起旁边的章逸轩，念了个咒诀凌空而起，带着他去临近下修界的小镇上。
下修界的年味儿比上修界还要浓厚。
家家户户的窗前都挂着窗花和红灯笼，炊烟一簇接着一簇升起，或甜蜜或咸香的气味飘到大街上，时不时还夹杂着几声孩子的嬉闹和炮竹的脆响，欢乐祥和的场景冲散了两人心中不少的忧愁。
兆子为给章逸轩买了糯米夹心的糖葫芦和纸风车，两人边吃边逛，忽然瞧见有一群人围着个小摊儿啧啧称奇，爱凑热闹的兆子为立刻拉着章逸轩过去，发现是个捏面人的小摊儿。做泥人的是个年纪轻轻的姑娘，一双如兰似玉的手上下舞动，将五彩缤纷的面团塑成一个个灵动可爱的小动物。摊子前面的水牌写着，小的面人十文，大的二十文，要是订做的就得看复杂程度定价了。
兆子为把章逸轩搂在怀里，带着他挤进人群，朗声问道：“姑娘，给我和我师兄捏个面人可以吗？”
这姑娘正给一个小男孩儿捏美猴王，抬头看了两人一眼，温和的笑了起来：“可以啊。两位稍等片刻。”
章逸轩咬着糖葫芦，看着身前身后围着的都是小孩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扯扯兆子为的衣袖：“你看看，哪有大人来捏面人的。咱们走吧，我还要给各位长老们买料子做衣裳呢。”
“不着急的师兄。年关了，铺子关门都晚。”逐渐暗起来的天色正合兆子为的心意，“要是实在晚了，咱们就找间客栈住下，刚刚咱们往这边来的时候我听见有人说，晚上西市那便会有灯会呢。”
捏面人的姑娘活泼热情，听他们这么一说便搭话道：“两位公子原来是外地人啊。”
“嗯，家里住的远，见宝地热闹的紧，便想留下来玩赏一番。”兆子为看着姑娘已经捏好了美猴王，扯出了两个新的面团，抬头端详他们二人，这是要给他们捏了。
兆子为挺直了腰背又端正了表情，还给章逸轩整了整发带和衣裳，叫姑娘给他们二人捏的好看些。
章逸轩原本就是个怕羞的，如今见他在人前这样坦荡的与自己亲近，耳朵顿时就红了，小声嘱咐他收敛一些。
姑娘对于这一幕倒是习惯了。一年到头来找她捏面人的不少，两个小公子或者两个俏姑娘的结伴而来的，也是不少。
这话让章逸轩放松了不少，便问道：“看姑娘年纪不大，但是手法极其熟练，似乎已经是做了许多年了。”
不等姑娘先说，旁边卖糖糕的大爷倒是乐呵呵的替她答了起来：“凌姑娘家世世代代都是捏面人的好手，到她这代已经是第七代了。不光是面人捏的好，泥塑彩绘也是一绝，镇上大大小小庙院道场的神像，都是她家做得，那叫一个栩栩如生！”
兆子为听了越发的高兴：“这么说，我们今天还来对了！那既然这样，姑娘可不可以给我们捏点特别的东西上去？”
“什么东西？”凌姑娘笑着问道。
兆子为看了章逸轩一眼，然后凑到凌姑娘身边，贴着她耳朵嘀咕了两句，姑娘顿时就明白了，叫两人先去逛街吧，他们的样子已经记下来了，等回来再取就好。
留下定金后，兆子为便拉着章逸轩又去逛街。给他从头到脚都买了新的，还亲手给他簪了一朵粉色的夹竹桃，还夸章逸轩比花还好看。
章逸轩觉得这鲜花太女气，三番五次的想扯下来，但是见兆子为夸奖的真心实意，街上也有不少簪花的男子，便也就忍了下来，但是嘴上还是不饶人的说就戴这一回，以后再也不戴了。
两人买齐了给长老们做衣裳的料子又找到了落脚的客栈后，便回去拿面人。到了后发现姑娘已经把面人捏好了，用浅粉色的帕子蒙着，正等他们来拿呢。
章逸轩好奇了一路到底是什么样的面人，捏的时候还不让他看，如今正想把帕子掀开的时候，看见凌姑娘正掩着面浅笑，章逸轩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忙问兆子为他到底让姑娘捏了什么。
“师兄你看看不就知道了。”兆子为笑着催促他快掀开帕子。
章逸轩性子谨慎，先撩起了帕子的一角，发现里面的面人似乎穿着红衣，便疑惑道：“怎么是红衣裳？”
“这不是年节嘛，红衣裳，喜庆。”兆子为憋着笑说道。
章逸轩觉得事情并非这么简单：“不行。我还是先不看了，回客栈再看吧。”
凌姑娘很好说话，那帕子也不值什么钱，就送给了他们。两人付完钱回到了客栈，章逸轩终于揭开了面人上的帕子，发现是两个穿着喜服的小人，手里还牵着同心结。
两人眉眼缱绻的对望着，笑的甚甜。
【作话】
祝福的话在后半段哦~
番外一 团圆除夕夜（下）
“师兄，喜不喜欢？”兆子为从身后拦着他的肩膀，伸出食指轻轻的戳戳着那个小巧灵动、穿着女子嫁衣的小人，“凌姑娘做得这个面人是可以吃的。一会儿我吃你的，你吃我的，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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