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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坐不就知道了？”夏老板拉开手刹，一脚油门踩出去。
“……”王鸿还未做好准备，惊呼一声，身子便紧紧贴在座椅上，还不忘调侃一句，“夏老板在哪里开车都好狂野，车技不错阿，要不要考虑去参加F1方程式赛车。”
“闭嘴啦！你……你等我找找感觉。”
王鸿明白他对姥姥姥爷的重视，一定是掺了几分想相伴终生的愿望，生怕搞砸了。于是笑了笑，摸了一把他的脑袋，笑道：“不急，慢慢来，我给你导航。”
所幸，夏老板不是马路杀手，一会儿就步入正轨。当全身心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路况，便很少去想王鸿的姥姥姥爷到底会不会喜欢他这种事。
不过吧，路程开到一半，他也就想明白了，要是王鸿的姥姥姥爷不喜欢他，他也不会跟傻大个分手的，大不了他开小摊儿供傻大个一辈子，包吃包住包暖床，这么大的便宜哪里找阿。
“什么便宜？”王鸿听到他嘀嘀咕咕的，顺道儿问了一句。
“干嘛偷听我心里话？！”
“又是心有灵犀的大场面，夏老板，我们可不就是天生一对。”王鸿故意捉弄他，指着不远处那栋冒尖儿的别墅给他指路，“就这儿，开进去吧。”
“？”市中心什么时候有个这么隐秘藏着别墅的地方了？
夏老板满脑子疑问，硬着头皮往前开，这铁门儿自动识别车牌号，一路往山上开，两栋别墅，一栋年代感十足所幸保养得当的西式别墅，相隔不远的另一栋是看上去刚建不久江南水乡风味的苏式庄园。
“王鸿，你别跟我说，这里就住了你姥姥姥爷一家阿。”夏老板的脚在发抖，油门都快踩不住了。
“他们一年有两三个月会在这里。”王鸿远远看见姥姥在门外张望，笑着跟夏老板解释，“这块地是我姥爷家承继下来的，我姥爷又是独生子，这西式别墅呢，当年这地儿穷，打仗破坏了不少建筑，就这里还能看看，临时拿来招待过历史人物，就没拆，但我们也不能再用了，就在旁边又重新建了一栋。夏老板，刹车踩踩，到了。”
“？”夏老板处于震惊中，即将跟门口的俩老擦肩而过时，及时踩了个刹车，惊得淡定许久的心情又开始澎湃。
“姥姥！”
“鸿崽！”小老太高兴地朝他招手。
王鸿干脆替他拉好手刹，将腿软的夏老板从车里提溜出来，拍了拍他即将瘫软的背，让他俯视面前身着素色旗袍，戴着一副甚有考究的眼镜的精致小老太。
夏老板愣愣地望着她，若是她不说话，当真看不出年纪，再一扫视，旁边的老头儿身高跟他差不多，衬衫外露出一块看不出价值的手表，老旧灰色的马甲背心贴紧挺拔的身材。
他热情地握住夏老板的手，笑眯眯道：“夏元？”
“哎，您，您好。”夏元连忙低下头，那是一双岁月打磨过含满力量的双手，这双手将晕晕乎乎的他迎进去，让他迈过庭院前的小桥流水，在满屋子里的红木里迷茫。
忽而又有一双手搭上他的肩膀，将他领回现实里，抬头一看，王鸿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姥爷让你坐下喝茶呢。”
“哦。谢谢姥爷。”夏老板受宠若惊地接过小巧的茶杯。
清淡的茶味在鼻尖萦绕，入嘴时不干涩，淌入喉咙时回甘，他不禁多抿了两口，小心翼翼地放下茶杯，战战兢兢地对视着两位两鬓斑白的老人。
“元元，你别紧张，我先给你自我介绍一下自己。”姥爷笑眯眯地开始自我介绍，“我叫王俨，记不住也没关系，你以后随鸿崽喊我一声姥爷就成。我今年八十三岁，身份证号码是XXXXX，身份证住址是XXXXX，平时就爱养花养鱼，还爱你姥姥。”
好家伙，他偷偷地瞄了一眼王鸿，想起他对爸妈的自我介绍，看来这是一代传一代的，非得把自己祖宗十八代一次性在陌生人面前抖个干净，还不忘秀恩爱。
夏老板还未说话呢，姥姥倒是迫不及待了似的，优雅地扶了扶眼镜，笑道：“我叫王雅芝，记不住也没关系，你以后随鸿崽喊我一声姥姥就成，我今年八十六啦，身份证号码是XXXXX，身份证住址是XXXX，平时就爱看你姥爷养花养鱼。元元，你不要见外，就当是自己家里一样。”
“谢谢姥姥姥爷。”夏元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捧着杯子又抿了两口茶。
小老太不再装优雅，率真而兴奋地摆动手臂，揪住老伴儿分享这个喜事：“老伴儿，他喊我姥姥了。”
之后竟然抹着眼泪，蹬着高跟鞋，径直入房间里，夏老板张了张嘴，担忧她的高跟鞋会让她摔倒，王鸿已早了一步扶着她。
她拍了拍他的掌心，笑道：“鸿崽，你媳妇儿真俊，眼光真不错，姥喜欢，姥喜欢。”
只是声音里含了几分哽咽。
姥爷朝她的背影笑了笑，夏老板乖巧地给他倒茶，姥爷点点头笑道：“她给你拿礼物了，小老太做事没有步骤，你别介意。”
“姥爷，其实，我也有礼物要送你们。”虽然提前买了礼物过来，该死的王鸿说不要紧随便买点儿，这回好了，路上临时买的羊毛衫和茶叶都拿不出手了。
“哎，真好看。”姥爷将羊毛衫抖出来，在身上比了比，“真会买呀，合身。”
姥爷的不挑剔让夏老板的心情放松不少，又给他倒了一杯茶：“姥爷不介意真的太好了。”
王鸿陪着小老太出来，小老太非要自己捧着木盒，之后坐下郑重地放在他面前，笑道：“元元，早上才知道你要来，你第一次来见我，我也没什么能给你的，早上临时让人打的，快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谢谢姥姥。”夏老板打开盖子，差点没被金光灿灿闪瞎眼，夏老板觉得这可太贵重，有点为难地看着王鸿，王鸿笑道：“姥姥给你的，你就收下。”
“？”这手机大小的金块，上面刻了夏元两个字，跟古代免死金牌似的，说送人就送人了？！
小老太听了高兴，摘下眼镜，朝王鸿笑道：“姥姥没食言吧，姥真的给他买礼物了。”
王鸿给她手心里放了一颗草莓：“是，姥姥最好了。”
“鸿崽，你有伴儿，姥就放心了。”小老太突然失礼地哽咽，姥爷一看，连忙低声道：“这喜事，你又哭，别吓到他了。”
“对，待会儿吓跑了我可就怪你了。”王鸿故意恐吓她。
夏老板确实云里雾里，小老太抹了抹眼泪，慈祥地望着他：“嗐，元元，刚刚忘了问，你是干嘛的呀？”
夏老板要面子，本想说个个体工商户，谁知道王鸿迅速地指了指外面，笑道：“他阿，在外面摆小摊儿卖吃的。”
这他妈……夏老板囧的要死，从来没有这个自卑过！
一个眼刀向王鸿扫过去，王鸿正以为自己要挨揍了。小老太却再次率真而优雅地摆动了她的手臂，高兴道：“摆小摊儿好哎，老伴儿，我们鸿崽饿不着了，这个好这个好，我们元元真好。”
“？”夏老板再次懵逼。王鸿全家人都不按常理出牌的！
“我挑的能不好嘛。”王鸿自豪道。
“就是！”姥爷附和道。
“哎哟，鸿崽，我都给忘了，里面有客人送的茶点，我去拿点出来给元元尝尝。”
小老太刚要起立，就被王鸿按在椅子里，道：“你小老太高跟鞋都蹬上了，我去吧。”
“鸿崽真乖。”一米九的王鸿在姥姥眼里就跟幼崽似的。
夏老板有些紧张，王鸿离开后，姥姥姥爷寒暄了一番，关心小摊儿的生意，夏老板一一作答。姥爷忽而问道：“我听说，你们要结婚了？”
“？！”夏老板震惊。这又是怎么传到姥姥姥爷这边的？！
“元元，这几天我看鸿崽的视频，他到你们家提亲去了？日子定什么时候？我听说是……是情人节？情人节是几号来着？”小老太朝姥爷望过去。
“情人节不就是2月14日嘛。”姥爷满面宠溺，“礼物就知道收了，日子就记不住。”
好家伙，这是把520记成了情人节，顺便又把情人节转化成了2月14日。夏老板捂脸，这可真行。
“哎，对，2月14日，要是鸿崽爹地还在……”姥姥控制不住叹气，夏老板不敢说也不敢问，唯有姥爷轻声呵斥道：“别吓着元元了。”
“没有没有，姥爷，不要紧的。”夏老板连忙摆手解释。听姥姥低声哭泣，便向姥姥靠过去一些，拍着她的肩膀安抚，纸巾轻轻擦拭她的泪痕，轻声道：“姥姥不要难过，虽然我没听他说起过……”
“元元，我不知道鸿崽有没有跟你说过，但是你不要害怕，我来跟你说，我们鸿崽……确实是个没爹没爸的孩子。”姥爷轻声说道，“他爸爸出轨了，他爹地也因此自杀走了，从那以后鸿崽就跟我们过了，这孩子……”
夏老板确实从未听他提起过这段往事，抑或是难以启齿，抑或是不想提及，但他打定主意，只要王鸿不说，他便不问，揭人伤疤始终是不该做的事情。
姥姥抢过话头，失落道：“这孩子什么都不说，什么事都憋到心里。我知道，他也会疼，但他从来没表现出来，我们都怕他憋坏了。这次过年，我见他很高兴，主动说自己有媳妇儿了，我再一见你，我就知道他找对人了。元元，别看他傻乎乎的，其实他从小有主意。”
尽管姥姥极力控制情绪，却还是哽咽着握住他的手，喘了几口气，郑重道：“元元，姥姥姥爷陪不了他多久，生老病死是人生不可逆转的难题，可我不忍心在我临死之前，让鸿崽在这世界上孤孤单单的，姥姥把他托付给你了，姥姥姥爷希望你们能相伴终生。”
一个七老八十坐拥财产无数的人，在至亲至爱的人面前，也不过就是一位辈分是姥姥而寿命却有限的小老太，此刻为了孙子的归宿操碎了心。如此诚恳的眼神，让夏老板十分震撼，心肝儿颤栗、荒凉又受宠若惊。
“姥姥姥爷，你们放心，”夏老板坚定地面朝两位泪光闪烁充满期盼的老人，“我们一定会好好过日子，我会把他照顾好……”
“哎，话不是这么说，”姥爷笑眯眯地摆了摆手，打断道，“不存在光你照顾他，这对谁都不公平。你们呀，应该互相扶持，既然是彼此的依靠，两个人都应该得到彼此的关心、照顾和爱意，有这些，未来才能互补成长。”
“嗯，向姥姥姥爷学习！”夏老板听出话里没有偏颇，笑了笑，逐渐活跃起来。
“姥爷，我一会儿不见，你又开始说教了阿。”王鸿从后面捧着茶点出来，撒娇似的警告着俩老，“别欺负我媳妇儿。”
“姥疼爱都来不及，哪会欺负他！多俊阿，还会做饭，鸿崽真会找，这会儿饿不着了。”姥姥笑道。
“可不是嘛。”王鸿自豪道。
夏老板熟络起来，开玩笑似的接了两句：“姥姥姥爷，我跟你们保证，饭是真的会管饱，饿不着他。”
四个人笑作一团。
王鸿的目光从三人扫过，欢声笑语，眉开眼笑，着实感慨。姥姥姥爷这样轻松地笑着，他感觉长久以来压在他们心里头的石头稍微挪开了一些。
王鸿想，姥姥姥爷恩爱了一辈子，他的爹地从小耳濡目染，天真的以为天下爱情都似他们那般相敬如宾，又可以一起玩耍相互扶持，可惜长大后的他却没有福气能获得同样的幸福。
他的爹地没见过外面的风浪，遇上了渣男，毁了终生，甚至没有勇气去重新获得幸福，用一块插入手腕的碎碗终结了生命，抛下一切，给活着的人仅留下短短的回忆。
在后面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姥姥姥爷甚至认为是自己的过错，家里没有欢笑，每日以泪洗脸。他很努力承继着爹地的角色，希望能逗两位老人开心，他不让自己哭，年纪尚小时，便已经明白姥姥姥爷似乎只剩下他了。
他无比庆幸爹地至少生下了他，给两位老人活下去的希望。
“2月14日倒是真的好日子阿。”姥爷抿了一口茶水，直勾勾地盯着俩人，眯着眼睛笑了笑，“是个黄道吉日，又是西方情人节，不然就这天了好不好？”
王鸿正要替他拒绝，免得回去又是一顿埋怨。
岂料夏老板低眉顺眼地笑了笑，轻声道：“嗯。”
轮到王鸿惊呆脸。
夏老板：傻大个，我爱你，会对你好的。
王鸿：这几分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管如何❤爱夏老板！
第三十三章
王鸿跟夏老板如愿在2月14日西方情人节在民政局正式结为合法夫夫。
登记的前一天，姥姥和姥爷通过远程的方式下了聘礼。姥姥和姥爷坐在这一头，委托别人领着好几车聘礼到夏老板的家里，通过架起的远程相机，隔着千里的双方家长总算见面了，彼此寒暄了一番。
夏老板坐在这一头，忽然觉得父母年纪大了。
夏华翠跟夏良特意打扮过，这套衣服非酒席场合不穿，夏华翠捏着洗得些许发白的衣角，捻了又捻，夏良则在座椅上坐立不安，习惯性搓着手掌，生怕网络不好，听不见这头讲话，微微驮背向前倾。
可两人头顶上的白发没来由地让夏老板心疼。
姥姥换了一身素绉缎旗袍，身姿端正地靠在姥爷旁边，举手投足之间是旧时大户人家小姐的姿态，但一看对方紧张，立刻调整成较为放松的姿势，身体也微微向前倾，仔细倾听对方的谈话，姥爷负责在一旁附和。
平和、不拘小节的沟通让彼此都放松不少，姥姥姥爷先是解释爹地早逝，这个亲事只能他们代劳，需要什么要求尽管提，能满足的都会满足的。
“我们这辈子，不图大富大贵，希望他们俩脚踏实地，吃饱就成。”
唯有这句话，夏华翠说的实诚且郑重，但立刻就给夏老板整伤感了。
这一句话，贯穿着夏老板这短短的人生中很多看似不经意却重要的场合里，自然也浮现出一些夏华翠年轻时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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