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我信你。”他不出意外看到偲龙透露出的欣喜,继而说道,“那将你知道的,一五一十都告诉我。”
······
当三只神兽在凉亭结界内交流得热火朝天时,凉亭外正式见面的三名男子,却陷入谜一般的寒冰死寂中。
鹤淙与燕浔上次会面不欢而散,这次都是便装出行微服私访,偶然再见双方都有些措手不及。第三人是终于在外面冷静够才回来的仇风。
三人中两人是王,一人是尚被隐藏的‘新王’,那碰撞的气场和彼此间眼神的交战,仿佛隔绝出了一个他人不敢涉足的恐怖空间。
“这位兄弟,怎么称呼。”鹤淙并不知道眼前的仇风是谁,笑了两声后搭起话来。
面具被没收的仇风红眼直盯着鹤淙的笑脸,注视时间久到燕浔都觉得窘迫时才不卑不亢地回了一句。
“姓仇,单名风。”
鹤淙自来熟的继续问,“原来是仇风兄弟。你是这游艺团的么。”
仇风微微点头算是默认了。丝毫不顾及旁边站着的燕浔和月泽国的人。接下来无论鹤淙如何热情客套,他依旧是那张雷打不动的冷脸。后来干脆往旗杆上一靠,用闭目养神的方式告诉对方‘聒噪闭嘴别烦我’。
这么多年来鲜少吃瘪,鹤淙不禁怀疑起自己身为明君的亲和力。
将仇风油盐不进的姿态看在眼里,燕浔想起了什么,忽的冷笑一声。
“这位仇风兄弟,貌似并非常人。和我手下的一批特殊将士很像。”
“特殊将士?”
鹤淙说完便想到死士的存在。他的国家里也有,但规模不及月影。
原来这就是那个和四相神兽一同出行的死士?
将人多打量几番,鹤淙依然觉得这不该是个死士会有的气势。死士们的太刻板单一了,没有仇风这般宏大。
燕浔的暗含贬低的话在仇风听来莫名可笑,他已不再是过去会受人哄骗摆布的愣头青。假寐的他睁开右眼,略微思索后还嘴道。
“我看这位,倒比我更像我见过的某位不自量力又狂妄的君王,借口理由都冠冕堂皇。做的全是被人不齿的勾当。”
“你!?”
燕浔反被成功激怒,几欲拔刀上前却被鹤淙拦下。
“自重,燕老弟,这里不是你的月泽。”鹤淙挡在燕浔跟前,转脸对着仇风,“我这兄弟刚才多有冒犯之处,望谅解。”
滚!谁和你是兄弟。恼怒将鹤淙推开的燕浔简直是把这话写在脸上。他的不冷静正是鹤淙所不喜的,而冷眼旁观的仇风正等着燕浔出手。三人一时间剑拔弩张,在外等候的闵淑蕊终于按捺不住。
“好了好了,几位休战可好?”她头疼的插手阻拦,“我们这小庙装不下各位山大王,行行好体恤穷苦人家。”
之前被四相神兽拆掉的台子和道具,就够她赔本的了。若是这三人在她这打起来,她怕是连底都赔光。
鹤淙正欲道歉,几步外的结界一阵波动。偲龙肩头站着璘凤,神色严峻的出来了。
两神兽的出现并非瞩目的焦点,当偲龙在仇风面前止步,两手作揖,含胸曲背而拜,璘凤亦伏低身子做鞠躬状,才是令众人惊骇咋舌的原因。
傲然如神兽,他们只会向王低头服从。仇风何德何能,让两个神兽同时对他行礼。
仇风亦是震惊迷惑的一员,但他很快就找到答案。
凉亭结界里,陆柳鎏朝他走来。
这是四相神兽初次正式的在数量众多的围观者见证下出现,依旧白发金衣,飘逸虚幻。行走时一直踮脚,以足尖触地。在仇风半步外停下。
陆柳鎏庄重俯身跪伏于男人脚前,一字一句道。
“尊天奉命,迎接主上。”
“从此以往,不离御前。”
“不违诏约,誓约忠诚。”
鹤淙和燕浔皆是骇然。身为选王,他们对这段短短二十四字誓言有着刻骨铭心的记忆和难以言喻的情绪。遥想当年登羲山,他们在千万人中脱颖而出才终于被自己的神兽选中,一跃成为人上人。从此和神兽共生。
这是神兽立王的誓约啊。
身为万众瞩目的中心,仇风依旧没动,当陆柳鎏朝他跪下时,他脑中顿时乱哄哄的一片。四周的声音仿佛都被放大了数倍,充斥耳中令他头痛欲裂。
“说我准许。”
陆柳鎏轻轻提醒着。声音对于混乱的男人来说如甘霖般清甜。
“我······准许。”
仇风鬼使神差地照做,话音刚落却见眼前跪拜他的人身上光芒渐暗,隐约有烟雾涌起将对方笼罩住。
当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又将见证一个‘新王’的诞生时,烟雾消散,人形陆柳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只白毛狗崽,蹲坐在地傻愣愣的看着仇风。
“嗷呜?汪!”
站在偲龙肩上的傅雅南整只鸟都不好了。
大佬啊啊啊啊!!
偏偏在这个时候力量不稳定变回去吗?!
现在仇风倒是镇定了,好像他真习惯了这堪比‘抽风’的变化。他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将白犬抱起。
果然,四相神兽的力量还不稳定。最初的淬炼虽然持续了十多年,但最关键的时候却被打断。与他同行时数次遭遇危险,被反复刺激更是火上浇油。
太勉强了啊。
仇风怜惜的捏捏白犬的耳朵,无视跟随着他的所有视线走向傀儡守着的帐篷。
这场前所未有的认王乌龙,就这样平息下去了。但这件事也让当时压根不在场的他国君王知晓,才是两天两夜,他们都注意上了‘仇风’这号人。
同时被三只神兽认可的‘王’,将会是什么存在?
仇风这一名字所带来的危机感,似乎与天灾妖魔带来的相差无几。
第38章 好飒一只狗18
相比于其他国君的忌惮, 尚王鹤淙却对仇风看顾有加,视对方为座上宾想邀请人来他鸿地国的都城宫殿内。
起初仇风都果断拒绝,因为他才从闵淑蕊那获得了游艺者的‘身份证明’——小小的一块木牌。燕浔和离一对于他脱离月泽的行为没有直接表态。其中估计有四相神兽认王的举动间接给他保驾护航。
但他若真要和燕浔动起手来,输赢还难说。
然而鹤淙却铁了心似得非要请他入宫一趟, 他实在被惹烦了, 这才想质问清楚。
“这个, 其实仇老弟啊。”鹤淙尴尬的别过脸,“请你和四相神兽, 并不是我的主意。是偲龙非要·······拜托了。”
一国之王的鹤淙,像个心力交瘁的老大爷向他‘哀求’。
仇风熟练的从衣兜里取出风干的肉脯, 递到怀中白犬嘴边投喂。
“偲龙台辅想见他?”仇风不解,“为何是这个时候。”
“偲龙她也没告诉我, 但我能感受得到她的迫切。”鹤淙笃定道,“也许和四相神君有关, 仇老弟, 算是我私人的请求吧。恐怕再这样下去, 偲龙她真的会‘积郁成疾’。我有这个感受。”
尽管以偲龙那火爆的脾气, ‘积郁’的更可能是他。
仇风默然, 再开口后却问了毫不相干的事。
“王, 和神兽之间,真会这般心有灵犀?”
闻言鹤淙笑了笑, 边抚着长须边思索道, “难以明说。我和偲龙相伴也有上百年了, 她并不是安分的性子, 偶尔跑出宫殿遇事不冷静, 我会······有种莫名的预感。非要赶过去不可。”
“我若陷入危险或误入歧途,她也会第一个感应到。况且王与台辅不正是这样的吗, 共生共荣。或许,更像是共生一体,不可分割。我不知道别的王是怎样的,但有时我甚至能感应到偲龙的方位。”
不可分割吗?
那天被三神兽朝拜的情形历历在目,再回忆起来仇风虽不会仓皇不定,但心仍卡在一道坎前,始终迈不过去。
“好。我会带他去。”他沉声答应。
与鹤淙一道离开地城,站在鸿地国的飞舟上俯瞰,仇风除了越来越多汇集而来的难民,还看到了几处若隐若现的黑雾瘴气。这证明妖魔正在蛰伏着前进,很快会试图侵入地城核心。
飞舟升至最高空穿行于云间,一言不发的鹤淙终于开口了。
“据说月泽国还有冀天国的地城都已经被妖魔吞并了,燕浔他现在怕是焦头烂额了吧。之前我没能成功阻止他,是个······无法挽留的遗憾吧。”
“这是他的果。”谈及燕浔,仇风依旧没有好脸色,“咎由自取罢了。”
月泽国最早沦陷,周围的冀天国,芷风国,璘火国都是与其为伍的同党,未来岌岌可危。但身处鸿地国内,仇风没有明显感觉这儿的情况有多好。鸿地国的军队几乎被分散到各个都城和关口,在接纳保护外来难民的同时,还要与源源不断的妖魔潮对抗,每天都有大量士兵伤亡。
迟早会撑不下去的。
仇风忽然问道,“莨山国,您了解吗。”
“莨山国?”鹤淙陷入沉思,先是点头,却又立刻改为摇头。
“莨山国地处偏僻,又很少与我们往来。这么说吧,他们现在交替到第几代王,我们都不清楚。神君也不曾换过。历来从羲山过去的神兽,只有最初的那个。王也是。”
王和神兽一直没换过?
那莨山国当初为何要偷偷运走四相神兽,又想毁了四相。燕浔不惜找杀手的做法他理解,可莨山国到底葫芦里买什么药。
云海中空气湿冷,仇风拉紧他用来包裹白犬的毛毯。见对方睡得正香,便准备回到舟上阁楼里。熟料舟身猛烈晃动,甲板上的他与鹤淙同时扶住桅杆,这才在几乎掀翻的飞舟上定住身形。
怀里还带着酣睡中的白犬,仇风搂住对方的手竟稳得出奇。
原以为这是飞舟日常颠簸,然而平时的云流激荡不同,这次的波动格外剧烈,一直无间歇的左右摇摆,根本无法继续前行。
“这是怎么回事?妖魔吗?!”
几日来一直在与妖魔作战,鹤淙下意识的猜想到这方面。可仇风却摇摇头。
“不,不是妖魔。”他没感受到附近有任何妖魔的气息。
“是敌袭!”
晃动的飞舟尾部,鸿地国的士兵吹响号角,他们的呼声也同时传入两人耳中。
在这节骨眼上的敌袭?
鹤淙在又一次的舟身摇晃里瞅准时机,在空中二段跳后攀爬至阁楼顶端。站在高处视野开阔,他看到不远处朝飞舟逼近的飞雁大群。方才的颠簸是鸟群围上撞击导致的。
指挥飞雁的人亦长有双翅飞在群鸟上空,那十三人皆身着黑衣,判断不出来历。
鹤淙分辨不出,但仇风却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异香。莨山国的人之前对四相使用过的□□粉。
真的是说谁谁到就到,莨山国的人竟然又敢找过来。
仇风右手下意识的摸向腰间的回旋刃,但想起他还带着一只战力为零的白犬神兽。便把注意力放在指挥士兵的鹤淙身上。
那群飞雁并非妖魔,而是低阶灵兽。虽然攻击不强但胜在数量,每每涌来,都如狂风巨浪冲刷飞舟。
鹤淙的坐骑是鹫虎,体型似虎长有四翼,他一跃而下冲到船头,立刻坐上鹫虎腾空驱赶那批飞雁。这次他带兵不多,三十几人有二十人都留在飞舟守卫四相神兽。
一名赤衣侍者快步走来向仇风行礼。
“屋外危险,请阁下和神君随我进到内楼。”
仇风不再推辞,颔首跟着对方在士兵护送下进入飞舟阁楼。
楼外设有防护结界,但没隔绝外面的声音。层层叠叠的群鸟扇动羽翅扑打舟底,声声啼叫急促刺耳。在这糟糕的环境下,熟睡中的白犬后腿一蹬,鼻子抖动似有苏醒的征兆。
用手拢住白犬耳边的毛毯,仇风放缓步伐,成功让白犬又安分睡下。侍者看他哄孩子似得做法先是难以理解,而后又联想到他们偲龙台辅与尚王的相处模式,便也了然。
说到底,在王面前神兽才会暴露依赖的本性。王也只会对神兽纵容。
舟身晃动之剧烈不减反增,仇风不得不停下倚靠柱子。透过木雕窗往外看,黑漆漆的一片都是缠住飞舟的雁群。
与鹤淙随行这么多年,侍者从未遇到过这阵仗。他拼命挨着墙才没狼狈东倒西歪,刚想宽慰两位宾客几句,却听仇风厉声道。
“有妖兽潮,在东面马上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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