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团在地上滚动,撞上了石壁却因弹性作用又咕噜噜的滚了回来,竟恰巧恢复蜷腿跪伏睡姿,紧挨他身侧。
霸王诺尔许久没有这么心惊胆战过,看到幼崽撞墙时他生怕对方会醒来,像在湖边那样嚎啕大哭。
让他去捕猎、厮杀,他能轻松容易完成,可如何抚育懵懂脆弱的小不点,他一窍不通。
失眠的夜晚是多思的,诺尔想起遥远的记忆,他的母亲会将身体曲起围住树枝搭建的巢,他与兄浅黄外皮的弟姐妹抱在一起,互相取暖,聆听母亲哼唱从兽人那学来的歌谣。所有幼兽们都如此夜夜安睡,若有谁做噩梦惊醒,母兽们会前额轻蹭着安慰,用宽大尾巴裹住自己孩子。
贝内利兽是高级野兽中个性最温吞的,他们击败侵略者的手段,仅仅是用身躯碰撞甩尾回击,母兽的尾巴上长有薄翼,可将幼崽和蛋卷起。即便被大规模的强敌击杀,母兽们也不会抛弃任何一个孩子。这点与公兽天差地别。
他不得不佩服起母兽,尤其是不惜向首领反抗,留下他性命的‘母亲’。
过去那么多年,现在他只记得母亲的尾翼上有三块斑点,她的模样、声音、乃至气味都一一淡忘,剩下模糊的大致印象。诺尔弯曲长脖颈探向身体右侧,屏息打量着垂头沉睡的白团。
事到如今,他该如何,又该以哪种方式养育这跨界了的幼崽。
烦恼多,琐事多,进食却是一天四餐都不能少的。误食毒浆果一事后诺尔暂时将陆柳鎏禁足,每天亲自去采摘各类浆果草叶,每种都都做出详细介绍,试吃给‘不懂事’的幼崽看。熟练得简直不像是以肉为天的雷克斯猛兽。
再一次面对沾满诺尔口水的浆果,陆柳鎏良好心态临近暴走边缘。雷克斯兽的唾液其实没什么味道,反而像密度高的纯净水,但天天吃别人嘴里含过的食物,他快受不住了。
他至少想等这些水分蒸发完再吃,谁知道这不开口冷酷一开口暴躁的诺尔竟然一直盯着他。
于是陆柳鎏,说出了直击诺尔灵魂一问。
“爸爸你不吃嘛?”
诺尔这些天在外面都是捕猎后才采食回家,为的就是不想让幼崽看到他食肉野兽的真实一面,不擅长说谎的他敷衍地搪塞过去。
“啊我、我回来时就吃饱了。”
陆柳鎏瘪嘴委屈,“但我想和爸爸一起吃,爸爸你看,我能跑这么快了!”
话音刚落他就给诺尔表演了什么叫做‘白云地上飘’,他这速度放在一秒跑出三十米的雷克斯面前,压根没眼看。诺尔直觉是该夸奖鼓励对方几句,话到嘴边却转弯变了样。
“蠢货!就你这样子,天上的巴特夫勒兽不把你叼去撕碎才怪!”
对自己颇为满意的陆柳鎏不仅耳朵被震得嗡嗡响,尊严还受到挑衅。但他的满腔哀怨,只能向最近话越来越多的系统抒发。
【陆柳鎏:666你看,他又凶我!】
【666:严父出孝子,宿主】
两方都没讨来舒心待遇,陆柳鎏别无他法,重演老招,熟练的趴倒在地乱舞四蹄。
“哇啊啊——我不嘛不嘛!我就想跟爸爸一起出去吃饭~~嘤嘤嘤嘤”
诺尔的身体缺陷此时暴露的很明显,他想捂住耳朵隔绝让他全身发麻的哭声,短小的前肢两爪却不允许。
开水闸方眼泪撒泼,陆柳鎏已练就得炉火纯青,他正面哭完反面哭,反面哭完翻滚着哭,翻滚还没用那干脆学动感陀螺转动洒泪,不断敲击家长脚趾,只求对方每天开饭带他上路。
被他的花式哭诉逼到忍耐极限,诺尔最终憋不住提高音量回吼。
“吵死了!!别哭了给我闭嘴!——”
音浪气流在洞中来回轰击,附近薄弱的石壁承受不住裂了开来,蛛网裂痕从低端蔓延至数十米的高度,砸落的最小碎石体积都有陆柳鎏的两倍,他自己提前躲在诺尔身下才幸免于难。
“我滴个乖乖啊······”
对雷克斯兽的战力震惊,陆柳鎏嘀咕着没忍住又抱紧了诺尔脚爪。他本来想标准抱腿的,可惜他与诺尔的体型都不合适。即使他比之前圆滚滚了一倍,对诺尔这栋‘大楼’来说,不过是弹球换成乒乓球的程度。
好在差点拆家的诺尔终归是心软,次日他终于肯带陆柳鎏出洞穴。
目的地自然是被诺尔偶然占领的湖泊草原,这些天他除了采食其余时间并不在,渐渐地又有小型野兽蛰伏穿梭于边缘,但不敢太靠近。
沐浴在久违的阳光下,陆柳鎏全身的卷毛一点点蓬起,他吃光一圈嫩草后再出现在诺尔跟前,明显形体的变化把人家吓得不轻。
“完全······就是一颗球了啊。”诺尔在草原边远远盯着移动的白点,情不自禁发表凶残感慨,“踩一踩应该又会扁下去的吧。”
阿帕卡兽成年后最大也只能长到他脚爪往上第二节 的位置,高度还有茸毛掺假的。给他吃下去真的不太够。
前一秒还在想吃掉‘儿子’的主题,后一秒诺尔又思维跳跃,想起自己一直没给对方取名。
苦于没文化的老父亲诺尔,浑然不知陆柳鎏又越吃越远,停在了一窝危险的黑蟒蛇边上。
第80章 好萌一只羊05
生而为羊, 日常是吃喝拉撒睡,这样的悠闲生活极易麻痹人的上进心。陆柳鎏穿梭在清香芳草中不禁吟诗作对,抒发情感。
前些天在山洞足不出户,他终于如追剧般补全了霸主诺尔波折的一生。
这片辽阔的领地并非诺尔独霸一方, 在森林的对岸存在着哥达兽人部落, 他们分为兽人, 亚兽与雌兽,其中兽人与亚兽人残留着‘野兽先祖’的血统特性, 两者差别在能否自由转换。亚兽通常被视为兽人的次品,拥有兽尾、兽耳之类器官, 其他方面远远逊色于强大的兽人。
而雌兽顾名思义,是兽人繁衍后代中不可或缺的弱小群体。
本来哥达部落与诺尔互不干扰, 各自在彼此领地内生活相安无事。但现任族长艾拉托卡,一名雪狼兽人, 他在临死前为选出可靠的继承人, 给所有年轻后辈出了一个难题。
谁能将这片草原上出没的, 唯一一只雷克斯兽捕获、驯服或猎杀成功, 谁就有获得争取继承人的资格。
只是获得资格便意味着竞争者们能够合作, 真正敲定是谁依然由各个长□□同选择。
艾拉托卡之所以会将诺尔当考题, 与诺尔早年的放肆行径脱不了干系。
十多岁流浪到这的诺尔是最气血旺盛的时候,疯狂又暴躁, 以低级野兽为食的他多次与艾拉托卡带领的狩猎队冲突, 每每交锋, 总是他以压倒性的优势战胜, 一点点把哥达部落从峡谷周围驱赶到对面森林。因为无论到哪, 食草食肉的野兽都排斥诺尔,他干脆哪也不去, 霸占了哥达部落的领域。
兽人们对诺尔可以说是积怨已久。
而原轨记录中,诺尔在与年轻兽人们长达半年的周旋下渐渐疲乏力不从心,他们在他吃饭时来打,睡觉时也来打,几乎全天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诺尔最终被彻底激怒,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夜袭进兽人部落中,双方伤亡惨重,部落死伤无数战力锐减,诺尔捡回条命却瘸了一只腿。
这次斗争之后,一场史无前例的大灾难接踵而至——森林南面沉睡的火山爆发了。
兽人们离火山最近,早前虽有感知到频繁的地震,但信奉希斯兽神的他们被蒙蔽双眼,认为这是兽神因他们迟迟选不出新族长而降下的惩罚,一味的祭祀祈祷,加快合众讨伐雷克斯兽,也就是诺尔的速度。
元气大伤的双方都没能在火山爆发那天存活,瘸腿的诺尔更是倒在撤离途中站不起来,眼睁睁地看着岩浆将自己吞没。
真的是老天要收命,谁都逃不掉。
不过若没有那场恶战,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细品着诺尔的生平与‘落叶归根’的主线任务,陆柳鎏渐渐放慢了咀嚼速度。
在诺尔心里,他到底是视自己为哪个世界的存在呢。温顺仁慈的食草野兽,还是嗜血残暴的食肉野兽,抑或两者皆不是,属于全新的,异常的另类。
陆柳鎏想入迷,但嘴巴停不下来。他转弯想吃灌木里的甘果,可数双阴影中冒绿光的眼睛瞪得他卷毛瞬间炸直。
通体黑鳞的巨蛇们缠在一块,左右微晃的脑袋大小是他的两倍,吐出猩红信子像是在警告着他。
相隔三米,渗人的嘶嘶声在陆柳鎏听来有着环绕立体音响的刺激感。衡量敌我战力后,他选择理智后退。
哪知他退一步,对方就匍匐扭身跟过来好几步。总共也才缩回去两小蹄子间的长度,结果他现在却与五只黑蟒蛇近距离相触,其中一位兄弟只要再吐舌头,就能舔到他鼻尖了。
冷血动物很迷人,蛇鳞是造物主巧夺天工的艺术品,身体构造独一无二的奇妙。陆柳鎏能说出自己数百种喜欢蛇的理由,但此刻说不喜欢,他只需要一个借口。
他们要吃宝宝我呀!
风吹草动,羊与蛇敌不动我不动,陆柳鎏控制不住馋挂在嘴角的一根草,用力嘬了进去,发出响亮的。
“吸溜吸溜——”
五只蛇都挺直上身,对他摆出攻击前的姿态。
陆柳鎏:“······嗨?”
黑色魅影出动袭击,陆柳鎏的第一反应是后腿使劲站立,前肢高举后猛往下捶。
他的蹄子重重敲在蛇脑袋上,那只蛇立即张开嘴,再冰冷的眼神也遮掩不了它超痛超想哭的事实,另外三只黑蛇出击,被陆柳鎏一一如法炮制的敲头,整个身体往后缩,张嘴哭不出声。
发现自己威武不输当年,陆柳鎏不禁崩坏了阿帕卡兽无害软绵的外表,像人站立叉腰,并放声大笑。
“啊哈哈哈哈!!想吃你爷爷我还早了一百年!”
“你们还在蛋里噘嘴的时候,我已经能用蛇皮做腰带啦!”
他的狂笑终于引起诺尔的注意,对方踏着能山崩地裂的步伐跑来,于是他又放下前腿,扭头在草丛里边跑边呼救。
“呜~~爸爸!那里有蛇蛇要吃我,我好怕好怕哦!”
幼崽单独跑远诺尔已经很生气了,听到竟然有蛇敢吃他养的幼崽,更是气上加气,狂啸着冲来。
“谁——敢——吃——你?!!昂?!”
黑蟒蛇彻底丧失冷血单一的神态,带着惊恐的眼神在草丛里疯狂扭动身体逃命,像一道道闪电溜没了影。
诺尔刹住站稳时,陆柳鎏迅速跳上他脚背抱住,尽情哭诉自己的遭遇,举起蹄子添油加醋。
“你看爸爸,它们刚刚还想咬我的爪爪,超痛的。”
“我真的好怕哦,它们朝我吐舌头舔我,我只喜欢让爸爸舔我,哼!”
旁听又旁观的系统不禁发表言论。
【666:无耻】
陆柳鎏莫名笑得更开心,他挺起胸膛继续说道,“但我学爸爸打回去了。嗯······为什么我的爪爪何爸爸的不一样啊?”
还在找蛇的诺尔没认真听,却被最后的问题拉回神,垂下头看歪着脑袋的幼崽。
为什么会不一样?
那是因为我们根本不一样,而我也不是你爸爸。
“那是······因为你还没长大。”诺尔话到嘴边又变了样,“等你长大了,有我这么高,就会这么厉害了。”
“哎——是这样嘛,那我一定要快点长大,然后变得和爸爸一样。”
说罢陆柳鎏绕到诺尔身后,沿尾巴爬上人家脊背,他趴在疙瘩上打哈欠,像是不知道自己说出的话会让这位内心一直挣扎的霸王愈发困扰动摇。
事实确实如此,单纯的诺尔哪里想得到这只幼崽是在故意戳他的心,闷声不响载着对方回洞穴。
他自己找理由单独外出捕食,吞了三只波中猪才餍足的伴着月光归来。他白天为幼崽取名,琢磨得头顶冒烟却还是定不下主意,便把问题抛给小家伙自己。
“名字?”陆柳鎏佯装不解,“什么是名字呀。”
诺尔反被难倒不知如何解释,只磕磕绊绊地说道。
“就你······你以后想变成什么样的,大概这意思。”
“那我想成为爸爸!”
“成为我一样的?”
“不,我想成为爸爸!”
成为你爸爸!
迂回的暴露本性一次,陆柳鎏马上在诺尔回味过来前改口,“那我要成为爸爸的小甜心小宝贝小可爱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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