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寻本来已经松手,即将转身离开,便又被修云的眼神勾了回来。
两人在晨光中对视两秒,同时上前,双唇相贴。
“晚点再走……”
目光纠缠,宁修云遵从内心的欲望,嘶哑出声。
简寻闷不做声,把他揽在了怀里。
这个吻急切、激烈,彼此的呼吸纠缠在一起,仿若带着不舍的抵死缠绵。
“唔……”
宁修云甚至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他的思维都在这黏腻的亲近中被放慢了。
有那么一瞬间,宁修云甚至以为简寻想在这里把他拆吃入腹。
除却坦诚相见的那一夜,宁修云从未见过简寻对他如此凶狠的模样。
“叩叩。”房门恰好在此时被敲响了,门外传来沈三犹豫的声音:“公子?起了吗?该用早膳了,管大人想和您谈些事情。”
简寻原本都准备放手了,“管大人”三个字不知道戳中了他那根神经,他捏着宁修云的后颈把他往怀里按,动作狠厉又强硬。
宁修云从胸腔里溢出一声轻笑,被简寻恼羞成怒地堵了回去。
他放纵地让对方肆意妄为,把自己全权放开交给简寻支配。
伸手轻轻抚着他微弓的脊背。
‘乖。’
*
三楼雅间门外。
“稍……等片刻……”宁修云嘶哑的声音从里间悠悠传了出来。
沈三告罪一声,后退一步和边上叼着桂花糕的沈七排排站。
沈统领从来没有这么后悔把耳力锻炼得如此之好,隔着门板和一间房屋的距离,那亲密的声音好像就响在他耳边。
他涨红了一张脸,眼观鼻鼻观心,表情装得十分正人君子,心里止不住地哀叹。
不知道他们这些听过墙角的,会不会被太子殿下制裁。
反倒是沈七拖着下巴,脸颊泛红,表情略有些痴迷,含着嘴里的食物模模糊糊地嘟囔:“那两位真幸福啊……”
太子殿下也很有情趣。
沈七在心里如此感慨。她本就常年游走于烟花柳巷之地,入护卫营之前,也是个能用手段让爱慕者死心塌地的花魁,她太懂得该如何利用自身的优势,让别人为自己着迷,以此来活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可要是和太子殿下比起来,沈七甘拜下风,甚至还想向太子殿下取经。
沈七咽下口中的桂花糕,突然语气正经地问:“你说,公子会愿意收我为徒吗?”
沈三没能和这位同僚的脑回路对接上,就听见雅间内窗户关合的声音,紧接着脚步声逐渐向门口靠近。
沈统领还没来得及接话,雅间的门就被打开了。
宁修云站在门口的光影处,一身衣服明显被细心整理过了,能看得出被拉扯捏拽的褶皱,但却不显凌乱,长发也梳理得当,半点不见狼狈之态,只有泛红的薄唇能看得出他经历过什么。
他还带着一层水雾的眼终于逐渐清明起来,目光悠悠地向外一瞥,便从慵懒转变为了冷冽。
沈三和沈七瞬时错开了目光,只当自己什么都没看到,附身遥遥一拜。
“公子,日安。”
宁修云有些不耐,声音略带嘶哑地问:“什么事?”
沈三斟酌道:“恢复身份您需要在车队进江城之前和沈五交换,我们必须提前出发,沈七会为您收拾行李,还请您先用朝食。”
宁修云低低地应了一声。
他回身进屋,余下两人井井有条地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沈三去取朝食,沈七进到屋子里将宁修云的所有物品打包装箱。
然而甫一进里间,她一眼就瞅见了窗边站着的那只鸽子。
一只漂亮又机警的蓝鸽,脚腕上还绑着小竹筒,一眼就能看出是只信鸽。
“公子,这只鸽子,也要带走吗?”沈七斟酌地询问,估摸着这鸽子应该是太子殿下和萧公子今早从南山那边带回来的。
萧公子武功太高,昨夜又是沈统领跟着,沈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有一种自己追着看的话本子突然少了一节的憋屈感。
宁修云说:“带着,记着给它准备最好的饲料,让人带它往湘城的方向走一圈,认认路再回来,日后传信别跑错了方向。”
小孔雀若是传信时连江城都不出,简寻便很容易会发现问题,既然‘云公子’要走,那必然要走个彻底才行。
沈七点头应是,继续收拾东西去了。
沈三带着朝食回来,放在桌上,宁修云站在桌边瞥了一眼,没什么吃饭的欲望,但这具身体实在弱气,只通宵了一次便精神不济,不进食他怀疑自己会在回车队之前先倒下。
宁修云简单用了些饭食,便放下了碗筷,就好像那些大厨精心烹饪过的珍馐实际上是穿肠毒药一般。
沈三一边感叹一边收东西,一时间屋子里就只剩下宁修云一个闲人。
这两人都不敢抬头看他,宁修云便肆无忌惮地站在妆台的铜镜前,轻轻扯开了衣领,之间那薄薄的一层布料下,白皙的皮肤上是一圈泛红的痕迹。
宁修云摸了摸锁骨处的咬痕,想起那人临走时被他调笑的话语招惹。
“你继续做下去,外面的就知道我在偷人了。”
“那就让他知道。”
简寻气恼地在他身上留了个印记,凑了过来却没忍心下死手,因此伤口处只显暧昧不见狰狞。
宁修云盯着欣赏了一会儿,不由得失笑。
小孔雀恰好在此时飞到了妆台上,在桌面上踱步。
宁修云朝它一抬胳膊,蓝鸽便仰着小脑袋站到了他腕间的衣料上。
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它的脑袋瓜。
他噗嗤一笑,道:“你可比他沉稳多了。”
宁修云和小孔雀玩了一会儿,沈七已经手脚麻利地把东西收拾好了,招呼几个同僚把箱子抬走,他就已经到了要和这里说再见的时候。
宁修云站在雅间门口,长久地注视着这一小片天地,离开这里便是脱离了“云公子”的身份,作为太子宁远,他和简寻唯一的瓜葛,便是几个月后被对方一刀割喉。
他锁骨处的伤痕好像在隐隐发烫,知道下一次,横在这里的将是冰冷的刀刃。
宁修云很期待,却说不准是期待奔赴死亡更多,还是期待久别重逢更甚。
小孔雀站在他肩上,爪子勾着布料发出窸窣的摩擦声,他仿若未觉。
长久的寂静,直到沈三忐忑地开口询问:“公子?”
宁修云深深地回望一眼,沉默片刻,最终回答道:“走吧。”
*
回归车队的事很顺利,沈三和管茂实都算是有能力的,把一切都替修云安排妥当。
管茂实早早以巡抚的名义,用太子施压,让醉风楼勉强放弃了追究云公子的去向,随后向外散播云公子急症去世的消息,最后派了一辆马车出城,伪装成暗中送云公子金蝉脱壳的样子。
想必从今日往后,江城关于这位身死的醉风楼头牌,消息只会越传越少,最后彻底消失在人们的记忆中。
而车队那边就更好搞定了,有护卫营的人协同帮忙,宁修云顺利地和沈五交换了身份。
车队停驻地点附近的森林里,再度将那层叠的面具覆在脸上,宁修云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
反倒是面前的沈五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看得宁修云嘴里忍不住溢出了一声冷笑。
他换回了一身玄色蟒袍,人/皮面具和皮肤贴合得严丝合缝,上半张脸再附上一副铁面,整个人显得神秘又威严。
身份的更换也让身边的护卫们面色肃然起来,连平时最喜嬉闹的沈七都格外收敛,附身为太子殿下整理衣衫。
这套蟒袍带着大启皇室独有的华贵和繁琐,和在醉风楼穿得那些单薄衣衫不同,宁修云自己是打理不来的。
他站在那里等着沈七将他当成衣架子似的调整衣袍,视线百无聊赖地落到了沈五头上。
沈五长相普通,沉默寡言,若是不主动开口,鲜少有人会知道这么个
不起眼的人身上却有着一手拟声的绝活。
宁修云在发现他之后,还真的考虑过干脆让沈五一直当这个太子算了。
可惜沈五的心理素质实在一般,遇上车队里裴延那种人精,几句话就要露馅,宁修云才歇了这个心思。
他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这个下属,却发觉对方表面上恭敬地垂眼,余光里似乎一直在打量正在忙碌的沈七。
宁修云眯了眯眸子,联想到沈七也略懂拟声的技巧,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但看着沈五单方面和沈七眉来眼去,他莫名有些不爽。
于是等到沈七整理完衣服退下,宁修云挥了挥袖口,抬手一指沈五,说:“沈五,你这段时间如果留在车队里,难保不被裴延发现异样,你带着‘小孔雀’,往湘城的方向去。”
沈五顿时大惊,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了太子殿下不悦,他这一个月以来战战兢兢,没想到还是出了岔子。
湘城可在国都方向,他被派去那里岂不是要远离太子的核心队伍,以后这护卫营哪里还有他的容身之处?
他忍不住心中凄然,下意识看了沈七一眼,不知道这一去要多久才归来。
沈五战战兢兢地认命,但语气里遮掩不住迷茫:“属下领命……可是‘小孔雀’是……?”
沈统领自然知道自己这位下属是撞枪口上了,太子殿下刚和萧公子分别,如今见到沈五那不加遮掩的视线,心里不痛快也是理所应当。
沈统领一句求情的话都不敢多说,唯恐自己也被太子殿下记上一笔。
宁修云则吩咐旁人把那只信鸽捧上来,看起来十分和善,他对沈五语重心长地说:“你要让‘小孔雀’熟悉向湘城方向飞去又往返的路线,在中途找个地方驻扎,暂且别回来了。这可是件要紧的差事,把这个任务交给你自然是看重你的能力,你一定能做好这件事吧?”
沈五眼神渐渐亮了起来,知道自己不是被调离护卫营上层便放下心,郑重应声:“是!”
宁修云很满意,这家伙是个傻的,这样的人用起来他才放心。
对沈五的安排就此作罢,宁修云带着一众护卫回到属于太子的马车上,车队里大小官员和侍从们都在休息,他一经过,便是此起彼伏的一句句“太子殿下”。
不知道还以为在叫魂呢。
宁修云着实有些厌烦,不耐地朝周遭挥了挥手。
“免礼。”
出口的一句话声音不大,和宁修云的本音截然不同,这是原主在人前的伪装之一。
原主早便习惯了压低嗓音说话,身体甚至残留着肌肉记忆,宁修云是自己调整了许久才勉强让嗓音回归正常。
这个看似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在世人面前却无半点真实可言。
宁修云脚下步子不停,沈七跟着掀开马车的布幔,太子殿下的身影顿时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周遭一阵窃窃私语之声,自从太子殿下病愈,这位的脾性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了。
护卫营里莫名其妙少了一半的人,曾经最得太子殿下赏识的伴读裴延也许久未被召见,反倒是一个无名小卒被太子一手提拔,如今在车队里说一不二,都快爬到他们这些身份贵重的人头上了。
不少人对此都十分不满,他们本就是被迫离开国都,如今不仅没捞到什么好处,还要被看不上眼的人压上一头,如何能不怨怼。
沈三没上任多久就跟着太子殿下离开,在车队里消失太久,不知道这帮眼高于顶的官员们还记不记得他是什么人,眼下正是个重新树立威信的好机会。
他换下了一身粗布麻衣,换了带玄甲的衣袍,佩戴上了属于御前侍卫的腰牌,取回的佩刀握在手中,他迅速拔刀而出,雪亮的兵刃立时插进了身边的一辆马车上。
沈统领冷声道:“诸位要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若是管不住自己的舌头,沈某不介意帮帮你们。”
护卫营如今被太子赐姓“沈”,虽说除了升任首领的沈三,其余人并无官位也未晋升,但没有一个人敢小瞧这些太子亲自提拔上来的人。
周遭猝然寂静,所有人都不由得胆寒。
太子远不像刚出国都时那么好说话,那时候的太子面对车队里的官员十分谦恭,甚至会被一些老臣不知不觉地牵着鼻子走。
而如今他们并不怀疑,就算沈三在这里把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提刀斩了,太子也只会冷眼旁观。
就好像蛰伏已久的幼兽脱离囚困,终于舒展着身子,亮出自己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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