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锦瞳孔一缩:“怎么可能?!”虽说宗门信物质地是玉石,可是玉石上附带的术法让它无坚不摧。区区一条小蛇,怎么可能一口就将信物给毁了?
池砚头一撇,“呸”了一声,顺道翻了个白眼:“好脆哦,小栖,宋宗主送的的信物不会是假的吧?噫~好小气哦~”
顿了顿后小蛇开始补刀:“我说你们这些人修真是又狡猾又抠搜,送东西也不知道送个好的。你得向我学学,我给小栖送东西都是成堆的送的。小栖你说是吧?”
破损的信物散落在地上,散发着微弱的灵光。宋锦张张口,竟然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无栖默默给了池砚一个赞许的眼神,不愧是相处多年的家人,也只有池砚能准确猜中他的意思了。
信物被毁,宋锦呆立在原地一言不发。无栖微微一笑,看着宋锦写意轻松地只说了两个字,“丢了。”
宋锦想笑,可面容抽动了几下后终究没笑出来,他留下三个字:“你很好。”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殿。
舒子清笑眯眯地挥挥手,拖长声音道:“哎~宋宗主一路走好~慢走不送啊~”
千秋宗和瑶音阁的弟子们没想到事情的发展竟会如此,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月煕夫人见亲子受挫,憋了一肚子气,她语气生硬道:“回吧。”离开之前,她不动声色瞟了一眼无栖,眼底的寒光怎么都遮不住。
当千秋宗最后一名弟子离开时,无极仙宗的弟子们终于松了一口气。章宁乐不可支地拍拍无栖的肩膀:“小师弟,真有你的!”
不愧是他们师门的人,小师弟一出手,直接将千秋宗的宗主堵得说不出话来。什么千秋宗少主,什么宗门信物,呸,都是狗屎!
千秋宗的人走了,舒子清也能找柳蕴算账了。他双手抱胸走到柳蕴身前,斜着眼打量着他:“柳宗主,你能对我解释一下吗?你到底怎么想的?”
柳蕴平静道:“事实。而且这是孩子该得的。”无栖确实是苏栖的孩子,这是不争的事实。苏栖曾经是千秋宗的三长老,如果不是他让贤,现在的千秋宗宗主就是苏栖。
柳蕴的意思很明确,无栖成为千秋宗少主实至名归,他将无栖的身份告诉宋锦也是合情合理的。
然而舒子清不这么认为,“宋锦是什么货色你难道不知道?就算宋锦对阿栖有几分真心,他那个老娘是什么嘴脸你难道不知?你非要让孩子沾染是非,把他往火坑里推?”
柳蕴终于有了反应,他抬手握住了身侧的本命灵剑:“不会。有我在。”
舒子清简直要气笑了:“柳宗主,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天真?!”他要不是还有这么多弟子在场,他非得和柳蕴干起来。当然,他重伤未愈,打不过柳蕴就是了。
眼看两个宗主之间氛围不对,章宁小声对无栖说道:“小师弟,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先回去吧。”
无栖行了个礼:“有劳师兄。”
眼看无栖要退下,章宁再度传音道:“如果可以,你能不能去戒律堂看看你两个师兄?尤其是你六师兄。”
无栖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好。”
上次来戒律堂,无栖的双眼还没有这么清晰,加上又是夜晚,他的视线中只能看到连绵的白色。这一次,他看到了流苏峰漫山遍野的流苏,听到了流苏花瓣随着微风落下的声音。
多么美好的地方,如果流苏花下没有那么多一脸惆怅苦大仇深的弟子们就更好了。他们或者面对着流苏树无声的念叨着什么,又或者赤着上半身在树下比划着空招式。
无栖招招手,随意唤来一个弟子:“这位师侄,你们……在干什么呢?”
那名弟子羞愧地摸了摸后脑勺,讪讪说道:“大伙在自发受戒。”
自从殷离渊来了一趟无极仙宗之后,可把一群天骄之子打击得够呛。他们自诩金丹真人、元婴散人,结果面对魔修,竟然连上前抵抗一击的能力都没有。同为修士,殷离渊凭什么比他们厉害这么多?
众人思考了许久,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平日里懈怠了,修行路上没有侥幸,付出了才能有回报。于是大家比平时更加疯狂的修行,每当坚持不下去时,他们就到流苏峰来面对大树思过。
那名弟子小心翼翼看了无栖一眼,在无栖看过来时,又飞快地垂下了眼帘恭敬弯下了腰:“小师叔祖,魔修如此凶残,当时您是怎么有勇气面对魔修的呢?”
魔修多可怕啊,他们有几个同门不慎被魔气卷入,说了好几天的胡话。同为金丹修士,为什么无栖就能直面魔修?
无栖笑了笑:“大伙有所不知,殷离渊修行功法有些独特,他修行的是霸道。”
“霸道?这是什么功法?未曾听说。”被无栖吸引而来的弟子们发出了疑问的声音。
无栖解释道:“霸道是一种上古流传下来的功法,修行霸道的人,需要心高气傲。霸道修行极为不易,若是对自己有一丝的怀疑,就会道心不稳,因此这门功法修行的人并不多。但是只要能坚持下来,修行到最后,便能以一对百。”
心高气傲的人一旦遭遇挫折,就非常容易怀疑自己。真是因为如此,修行霸道的很多修士都放弃了。殷离渊能修行到大乘境,已经不能用自信二字来形容了。极度的自信便是自负,正是因为如此,他独来独往,就连来无极仙宗挑衅,都没让他手下来造势。
若是当日殷离渊还带着其他的魔修,只怕无极仙宗现在已经保不住了。
无栖顺便传授了破解霸道的功法:“这时候若是大家一拥而上,反而会让殷离渊信心大增。所以想要击溃他,只有以一换一的打发。只有全方位地击溃他,让他怀疑自己,才能有胜算。”
殷离渊来宗门当日一击便将宗门修为最高的两位长老给打伤,弟子们心中已经有了惊惧。一方战意满满霸气全开,一方谨小慎微瞻前顾后,无论是气势上还是修为上都落了下风。
无栖笑吟吟地总结道:“大家不用质疑自己,每个人的道义不同,不能因为暂时的失利就怀疑自己。信心很重要,殷离渊能修行至化神境,靠的就是无比的自信。即便当时失败了,他事后也会想办法争回脸面和尊严。”
人群中有人嘀咕着:“难怪殷离渊对苏栖尊者的执念那么深。”找不到苏栖就去找苏栖的挚友古交,殷离渊只是在用他的方式,一点点抹去苏栖在他身上留下的烙印。
看着垂头丧气的弟子们,无栖忍不住想要点拨一二:“魔修的手段固然不可取,不过我觉得他的心态倒是值得大家学一学。”
弟子们若有所思,显然无栖方才的话对他们有所触动。见大家需要静下心来思考,无栖微微颔首,加快速度进了戒律堂。
之前戒律堂的弟子直接带着无栖从侧门绕到了后院,这一次,他们带着无栖进了戒律堂的偏殿。一进偏殿,一股惊人的热浪便迎面而来,宫九章赤着半身手中捧着一个巴掌大的炉子正在炼器。
大滴大滴的汗水从皮肤上滑下,映衬得皮下魔气留下的瘢痕更加明显。宫九章的面色隐隐发白,看起来伤势还没有完全恢复。
无栖眉头皱起,抬腿便进了大殿。脚还没落到地上,宫九章不悦的声音便传了过来:“不是说了,不许你们进……小师弟?”
见来者是无栖,宫九章顿时笑开了话,满脸的阴沉一扫而空:“小师弟你先等等,师兄先把这炉子法器给练完,你先去内屋坐坐,那里面凉快,师兄一会儿去找你。”
无栖微微颔首,“师兄先忙。”不要在炼器师们炼器的时候打扰他们,不然会炸炉。无栖深知其中的利害,于是他转身进了内屋。
内屋光线昏暗,宫九章显然保守了,内屋不止是凉快,这里简直就是冰窖。屋内的陈设表面覆盖了一层白色的霜花,走上两步,地上的霜花被压实留下了两行脚印。
即便室内温度这么低,也没能压住浓郁的血腥味。循着味道看去,只见张玉坤垂着头盘膝坐在两根柱子中间,柱子上垂下了几根铁锁,牢牢锁住了他的四肢和脖颈。
张玉坤面色发青,五官贴着小小的符篆封住了他的五感,身前的地面上残留着斑斑血迹。
这是比小黑屋更加可怕的刑罚,无栖心中一惊,到底是谁给他的六师兄上了这么残酷的手段?师兄重伤未愈,怎么经得起摧残?!
不悔剑在空中划出了流畅的金色灵光,灵光闪过后,几条铁锁应声而断,屋内的阴寒气息也慢慢开始消散了。铁锁断裂重重砸在地上,张玉坤却垂着头毫无动静。
无栖快步上前,快速揭下了张玉坤脸上的符篆。符篆一揭开,被魔气侵蚀留下的斑斑痕迹清晰可见。
饶是无栖脾气这么好,此刻也禁不住动怒了。难道是舒子清给张玉坤下的惩罚吗?如果真是这样,这惩罚也太重了!
张玉坤气息微弱,无栖连忙从袖中掏出了一瓶丹药倒出几粒递到他唇边:“师兄,快用丹药。”
一只冰凉的手轻轻落在了无栖的手背按下了他的动作,张玉坤睁开了无神的双眼,他嘴唇翕动还未开口眼中已经滚出了浑浊的泪:“小师弟……”
看到师兄成了这样,无栖心中的火气更旺,“可是师尊下的命令?师兄您先用了丹药,我现在就去找师尊,让他撤了对你的惩罚。”
张玉坤泪流得更凶,他摇摇头,声音沙哑:“不是师尊,是我自己给自己下的惩罚。师弟你莫要心疼师兄,这是师兄该领的。”
无栖抿了抿唇,张玉坤定是在懊恼惭愧,后悔自己在众人面前说出了自己的身份,给自己引来了一系列麻烦。只是他这般自虐,除了给自身增加伤痛之外,已经于事无补了。
无栖痛心道:“师兄,这不是你的错。你只是被魔气侵染一时激动,控制不住自己罢了。”当时的情况复杂,张玉坤并不是想要爆出自己的身份祸水东引。他只是被魔气侵蚀,头脑混沌情难自禁罢了。
人头脑混沌时,没时间思考说出来往往是真心话。他的六师兄觉得他一定能传承圣人的遗志成就大业,所以才会在魔修面前骄傲地说出了他的身份。
错的人是魔修殷离渊,而不是他的六师兄!
张玉坤却不这么认为,他轻轻拍了拍无栖的手,哽咽道:“师弟不用替我辩解,师父曾经说过我,说我性子鲁莽口风不严将来难免会造下口业。我心里不服,觉得自己能掐会算,就算嘴碎又能惹什么祸端。直到这一次……”
“然,大错已经铸成,师兄已经无力挽回,只能用这种法子让自己好受一些。痛了,才能长记性。”
无栖鼻尖酸涩眼眶泛红,从他来到无极仙宗开始,几位师兄对他的爱护他看在眼里记在了心里。六师兄有什么错呢?他爱护小师弟,还没见面就为师弟做事,还将心爱的灵剑赠给他,他真心为小师弟觉得骄傲,他做错了什么?
无栖跪在张玉坤身前,张开双手紧紧搂住了自责的六师兄:“师兄,不要自责更不要自虐,你要赶紧好起来,我还需要师兄护着。”
张玉坤全身一震,泪流得更凶了:“苍天有眼,幸亏我的小师弟平安无事,苍天有眼啊……”
第35章
纵然无栖劝了张玉坤好久,张玉坤依然不肯松口,他坚持着一定要将惩罚进行到底。就在二人僵持不下时,两人耳边响起了吃东西的声音。
池砚这次把蜜瓜换成了梨,他盘在蜜梨上,吃一口梨后就抬起脑袋晃两下,显得无比嘚瑟。见两人齐齐看向自己,池砚眨了眨眼睛上的白膜,大声说道:“小栖啊,要我说你就别劝了,反正你师兄的老身板子结实,让他坐个十天半个月死不了。大不了落个残疾,也不叫事是吧,反正宗门医修多。”
“你之前不是对我说的么?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当然啦,我不是说你师兄该死,我是觉得最近宗门没什么事,他要折腾就折腾吧。”
无栖还没说话,宫九章的声音就从外头传来了:“嘿,小池砚你瞎说什么?宗门哪里没事了?宗门每天的事情一大堆,刚四师兄还问我准备什么时候离开戒律堂。宗门杂事诸多,师兄有些扛不住了。”
池砚翻了个白眼,发出了灵魂质问:“啊?原来宗门有这么多事啊?那你六师兄怎么还有空寻死觅活?噫~”
张玉坤:“……”
诛心一击后,池砚满不在乎地啃了一口梨子,嚼得梨汁四溅。这次他换了个对象,说话的声音也柔和了很多:“小栖你也别劝你师兄了,咱当归山破事一堆堆,有空在这里劝他,咱不如回家摘果子去~”
无栖背对着张玉坤,默默对池砚竖起了大拇指。池砚总是能在出人意料的地方展示才能,比起自己的软言相劝,池砚的激将法更加管用。
魔修离开宗门不久,宗门里面的混乱还没停息,这时候身为长老的自己非但没有站在众人之前稳定军心,反而还在自虐。传出去,无极仙宗的脸面都要丢尽了。
被池砚这么阴阳怪气一说,张玉坤表情相当精彩。可是豪言壮语已经放出去了,现在收回是不是显得有些不好?
这时门外传来宫九章的求助声:“师兄快来帮我稳一下炉子!不行了,炉子要炸了!”
张玉坤麻溜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向外室跑去:“别慌,师兄来了!”
无栖给了池砚一个赞赏的眼神:“做得漂亮!”
池砚赶紧蹬鼻子上脸:“嘿嘿,小栖,我想吃小馄饨了~”帮了小栖这么大一个忙,小馄饨总要安排上的吧?
章宁站在大殿门口抬头看着苍蓝色的天空,疲倦地叹了一口气。闭关的时间太长了,这次被迫出关处理宗门事物,比他想象中还要疲惫。他甚至觉得,当年自己掌管无极仙宗都比现在清闲。
大殿内师尊还在质问柳宗主,而被质问的柳宗主一言不发,听起来就像是师尊在唱独角。可怜,圣人走了之后,师尊能说得上话的朋友越来越少了。
章宁抬手揉了揉眉心,眉心处的皱纹又加深了,明明出关之前说好了不生气,可是从离开洞府至今,他每天都在发脾气。
温养了数千年的好性格,可不能在短短几天就破功了。思虑一阵后,章宁的手摸向了自己的袖中,随后指间出现了一张赭色的传讯符。
将灵气注入传讯符后,传讯符上冒出一股青烟,章宁深吸一口气,声音弱了几分:“大师兄,我是小宁。您修行还顺利吗?宗门……出了一点事,我真的尽力了。您要是不太忙,能出关帮师弟一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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