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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子的科举路(穿越重生)——仪过

时间:2023-09-01 07:08:27  作者:仪过
  因此,何似飞这边腿抽筋,陈竹立马就去找了大夫,总归大夫前几日刚给何似飞号完脉的。陈竹去询问何似飞这种情况是否要喝些补药,大夫笑着摇头,让陈竹回去给何似飞煮点骨头汤就行了。
  正跟几个人走着的何似飞看见陈竹,对他们三人告别,说:“我看见陈竹了,你们先走,我同他一道回去。”
  几人好歹也是相处了一年多的朋友,自然知道陈竹是何似飞的书童,且不是普通关系的那种。
  因为,何似飞这么一个对人淡漠又疏离的性子,居然会花五十两银子从陈云尚那里买下陈竹——县城就这么大,大家又都是一起参加科考的书生,陈云尚那一点儿事根本瞒不住。
  沈勤益不似其他俩人那样通晓人情世故,知晓此事后还专门找何似飞求证过,何似飞听闻后一丝犹豫都没,说:“我把陈竹当亲人。”
  因此,听闻何似飞要跟陈竹一起回去,其他三人并不诧异,约了下次休沐一起去垂钓后便离开。
  陈竹买好了骨头和肉,放在菜篮中,一转身便看到了何似飞,他刚要笑起来,就看到何似飞身上单薄的衣服,赶紧上前几步:“咱们先回去,你穿这么点小心着凉。”
  何似飞依言往回走,他朝篮子里看了一眼,有肉有骨头有莲藕:“阿竹哥,今晚炖汤?”
  “嗯,莲藕排骨汤,还有这些脊骨另起一个锅来烧点骨头汤。”陈竹转头看着何似飞,说,“去年你才到我这里,现在已经比我高一截儿了。”
  他说着,比划了一下自己耳朵上方。
  他依然是去年那个开了个话头就喜欢絮絮叨叨下去的性子,继续说:“你这衣服还好说,袖口稍微做长一点,一件能穿大半年不需要大改,但裤子两三个月就得补一截儿,我就算一直准备着同色的布料,但缝那么多线下去也不好看。这几日我得重新给你做几身衣服。”
  “阿竹哥不要太累。”
  “针线活而已,很轻松的。”陈竹正笑着解释,一扭头突然看到了什么,神色一僵,接下来的话全咽进了肚子里。
  何似飞诧异:“阿竹哥?”
  陈竹垂着眼睫,摇了摇头,轻声说,“没事,似飞。”
  何似飞看了他一眼,不再追问。
  两人走回小院,陈竹提前先去煮骨头汤,这个得煮好几个时辰。何似飞则烧水洗澡,他刚蹴鞠回来,出了一身汗,洗完澡再去练字。
  陈竹看着何似飞捡了柴火去浴房烧水的背影,垂下眼眸,咬了咬唇,不知道那件事情该怎么开口。
  可……可似飞少爷好像早早就看出来端倪来了,只是没挑明了说而已。
  陈竹两只手在身前握紧了又松,踟蹰半晌,最后还是转身回去先煮汤。
  自从何似飞把陈竹卖身契买来起,自然是给陈竹发工钱的。
  ——根据律法,只要陈竹不是奴籍,就不允许主家不给其月银。去年何似飞刚找到小院住,手里余钱有限,给陈竹一个月五百文。今年六月何似飞在赵麦掌柜那里卖出一块巴掌大的东阳木雕给一位京城贵客,身价一跃成了二百八十两银子‘存款’的有钱人。于是他给陈竹的月银便涨到了一两银子又四百文。比此前翻了一倍还多。
  这样的月银在整个木沧县算是史无前例的。
  按理说,完全不该给这么多。
  陈竹拒绝不了,只能收下。可说到底,他还是心慌的。他以为自己把小心思藏的很好,以为似飞少爷从不会注意这些与读书无关的小事情,可少爷……好像还是注意到了。
  但少爷没有戳破,他只是默默给自己加了很多很多月银。
  如今,距离六月已经过去了四个月,陈竹还是没把自己同那回春堂煎药伙计的事情摊开来给何似飞讲。
  如果说最开始是不想打扰何似飞念书的话,那么到现在,他就是不敢开口了。
  陈竹知道何似飞明年二月要考县试,四月考府试,最早一场距离现在没几个月了,他不可能自个儿去嫁人,让少爷没人伺候。
  况且,陈竹自己还没理清对那位煎药伙计——现在已经是抓药伙计的心思,他只是觉得对方人不错、踏实、又勤奋,但要说起谈婚论嫁,他便心慌极了。
  一方面是自己害怕嫁人,另一方面则是似飞少爷默许他嫁人的态度。
  去年他娘来到县城时还提过一次他的婚事——既然似飞少爷不要通房,那么以他现在‘何家下人’的身份,按理说只能嫁给何家的下人。但何家现在较为清贫,除了陈竹之外没有其他下人。
  如此一来,陈竹的婚事就被耽搁了。
  可何似飞去年才刚给花了五十两银子买了他家陈竹,陈竹爹娘也不敢因此而找何家说理,只能悄悄让陈竹先给自己物色——甚至还说去找余府的小厮也行,反正最后都算是何少爷的人。
  这也确实是一条出路。
  对于这种卖身契在主家手中的女子和哥儿,一般有三条出路,第一是像之前陈云尚一样,把陈竹收为通房;第二就是陈竹他娘说的,找个何家的下人嫁了;第三……第三条路,一般只针对那些从小买来伺候主子的下人,主人家会善心大发,允许他/她们找个喜欢的人嫁了,甚至还会准备嫁妆。但这也算是他/她们应得的,因为他/她们从小就在伺候主人家,伺候了十年。
  陈竹从来就没想离开过何似飞。他已经不是……之身,压根就没再想过嫁人。早在去年被似飞少爷买下的时候,他就只想一辈子跟着似飞少爷,伺候他。
  可一切都在去年十月出了些许变数。
  那个回春堂的煎药小童,现在或许得叫煎药、抓药伙计了,那个刚开始教他怎么煎药都害羞脸红、声音细若蚊蝇的少年,在后来每月的相遇中会在大夫给少爷诊脉时,给他讲一些有趣的小事,后来,还会教他一些经络的疏通手法——让陈竹大开眼界的同时,又非常快乐。
  要是没有近两年发生的这一切,陈竹自然是愿意嫁的。
  但到底经过了这么多事,陈竹也早已不是那个两年前看什么都好奇,眼底尽是单纯的少年了。
  况且,在陈竹眼中,这位伙计远远没有似飞少爷重要。
  对于刚开始少爷给自己涨月银,陈竹是惶恐又不安的,后来想了许久,渐渐就明白了——少爷大概是看出了些许端倪,让他给自己攒压箱银。
  但少爷就是没戳破了说。
  他记得少爷最开始给他五百文月银时说过,遑论性别,只有银子在自己手里,说话时才能挺直腰杆儿。
  也就是从那时起,陈竹不再将自己有多少银子老老实实的告诉爹娘了。
  ——他爹因为陈竹给家里钱减少,还过来闹过一次,但陈竹很听何似飞的话,就是不多给家里银子,被他爹逼得很了甚至还临场发挥了一句:“如果你再来闹,我就回牧高镇,回咱们村,我就说你将我卖给陈少爷,陈少爷要带我进青楼——咱们看到底丢的是谁的面子!”
  陈竹爹一下子老实了。
  青楼这种事在浪荡的书生中可以算习以为常,但在牧高镇那绝对是惊天大事。到时别说他要面子了,陈云尚少爷家要是见他们把这事捅出去,一定会要了他的命!
  自此,陈竹跟他爹约定好,每月只给家里一百二十文,直至他成亲,就不再给了。
  迄今为止,陈竹已经攒了七两银子多——就算是放在高成安那样的出身下,都算一笔‘巨款’了。
  可随着压箱银越攒越多,陈竹说话底气充足的同时,心里越来越慌张。就好像攒到一定程度,似飞少爷就要把他嫁出去了一样。
  他害怕离开似飞少爷。
  很怕很怕。
  在似飞少爷身边,他有勇气去摆脱陈云尚少爷,他敢跟他爹叫板。可陈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离开似飞少爷。
  何似飞洗完澡绞头发的时候其实也在想这件事。
  感情一事他没有经历过,便不想随意插手,因此才没有贸然对陈竹的感情进行置喙。但何似飞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他悄悄查了那个煎药伙计的背景。
  ——他姓周,叫周兰一,好巧不巧,是周兰甫的亲弟弟。
  根据周兰甫所说,他弟弟从小不喜欢读书写字,但对药材很是敏感,于是便去了他祖父的回春堂帮工。祖父对于孙辈有人喜欢医术十分开心,自然教的十分用心。按照周兰甫的话来说,周兰一现在已经可以给人号脉开药了,至于何似飞为什么说他是‘煎药伙计’,可能是因为当时医馆太忙,周兰一跑去帮着煎药了吧。
  看着周兰甫的品性,就知道周家家风不错,那么培养出来的周兰一肯定差不到哪里去。
  只要陈竹心里喜欢,何似飞对此是乐见其成的。
  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陈竹好像做了一个何似飞都没想到的决定——陈竹要留在他身边。
  何似飞对此其实也没多大意见,陈竹表面上性子软,其实内里十分柔韧,而且他特别踏实肯干,从不眼高手低,这样的人用起来十分得心应手。
  何似飞没喜欢过人,更没结过婚,不大能理解为何这时代人都把‘成亲’看得那么重,好像一辈子不成亲就是最大逆不道的事情。
  他觉得,陈竹可以按照这时代对‘哥儿’的希冀,找个好人家嫁了;也可以跟着他,以后只要有他何似飞的地方,就少不了陈竹的好处。
 
 
第53章 
  何似飞觉得该跟陈竹开诚布公谈一谈此事——
  陈竹对他有多看重, 何似飞自个儿是知晓的。但这周兰一能让陈竹为他犹豫、踟蹰到这地步,本身已经说明了一些事。
  只是因为陈竹时时刻刻把何似飞放在首位,下意识没去思考周兰一在他心中的地位。
  陈竹自个儿‘身在此山中’, 这会儿没看明白自己的心思,何似飞却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如果何似飞是个正常的这时代土著人,此刻的做法一定是引导陈竹明确他对周兰一的感情,很可能还会使劲儿去撮合陈竹和周兰一这对——毕竟周兰一出身家风皆不错, 即便不是家中长子,却也能分得一笔不少的家产, 回春堂这间闻名整个木沧县的医馆,周家祖父就很有可能留给周兰一继承。
  陈竹嫁过去后,下半生不用再辛勤劳作,便能过上很多人一辈子都奋斗不到的富足生活。
  偏偏何似飞不仅不是这时代的土著居民, 而且自己两辈子都是中二期还没过的少年人。
  ——中二期少年人的理想,是冲破桎梏, 打碎囹圄, 是历尽千难万险也要朝着顶峰攀登。
  谈对象, 成亲?
  暂时完全不在何似飞的考虑范围之内。
  因此, 对于何似飞这个没有任何感情经验,且恋爱观念跟这世界背景下普罗大众的婚恋观完全不一致的人来说,要真按照他的意思——他一定会劝陈竹放下这个让他迟疑的男人,去追求事业的星辰大海。
  男人只会影响他拔刀的速度。
  想到这里, 何似飞有些头疼。
  他知道自己应该按照这时代的规矩和人伦习俗来,劝说陈竹和周兰一相亲相爱, 毕竟这对陈竹来说确实是一个好的归宿。
  “但还是好违心。”何似飞轻声嘀咕。
  人间万事, 唯有‘别人的感情生活’这档子事儿,最为磨人。
  劝和吧, 违心;劝分吧,万一真把事情搅黄了,日后陈竹想起来后悔,那自己就里外不是人了。
  最明智的方法就是任其自由发展,自己不掺和一分一毫。
  何似飞此前几个月确实是这么做的,他甚至还多给了陈竹一些银钱,只为了让陈竹面对周兰一时更有底气些。
  但现在……看着陈竹日渐焦虑,何似飞狠不下心再任由其发展了。
  他努力将自己那些中二期没过的热血掩盖起来,尽量以这时代土著的思维来理性思考陈竹与周兰一的事情。
  ——假如周兰一真的是陈竹的好归宿的话,那么,怎么才能让陈竹嫁得更顺理成章一点。
  陈竹的优点有不少,脾气非常好,温柔,能吃苦,任劳任怨,再配上清秀的长相和纤瘦的身材——虽然每一条看似都普普通通,好像都是男子找对象的最低标准,但若将这些完全汇聚于一人之身,还是挺难找到一个合适的。
  可这些都是陈竹的‘软实力’。
  真要论起门当户对来,陈竹的哥儿身份位于性别鄙视链最底层,再加上百姓们对贞操的看重,他都不占优势。
  何似飞这会儿倒没多想什么家世门第,既然陈竹卖身契在他这儿,那么陈竹就算是他的人。按照他和老师商量的情况,他明年二月考县试、四月府试,如果不出意外……明年还有可能开恩科,原本要在后年八月才能考的院试估计在明年八月就能考。
  再然后是乡试、会试……
  只要他能一步步考上去,所谓门当户对要看重的陈竹门第家世便完全不成问题。
  那么,真正阻拦在周兰一和陈竹之间的,只剩下哥儿的身份和那劳什子贞操了。
  何似飞目光游离,按理说会显得无神又空洞,但桌案上豆大的烛光笼进他漆黑的眼眸,乍看竟有璨然之意。
  片刻后,何似飞想到了什么,薄薄眼皮下的眼珠微微转动,那双眼睛里立刻聚了神采。
  正好,何似飞看到陈竹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些像是宣纸的东西,看样子准备去厨房。
  何似飞叫住他:“阿竹哥。”
  陈竹身子猛地一顿,着急的将东西往身后藏。何似飞已经大概猜到这些是什么,他没戳破,只是道:“我的束发带忘在浴房了,帮我拿一下。”
  陈竹赶紧答应,将原本打算带去厨房的纸张掖在袖口里,去给何似飞拿束发带了。
  甫一踏入何似飞的屋子,陈竹就怔愣了一下,因为何似飞将桌案上笔墨纸砚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茶壶和两盏茶水。
  “茶水不太热了,阿竹哥不要介怀。”
  这是要正式交谈的意思。
  陈竹有一瞬间的发懵。
  少爷他……他要跟自己谈、谈什么?
  难、难不成真如他想的那样,少爷早就看出了他和那抓药伙计的情愫,之前多给他钱,真的是教他攒压箱银!
  陈竹鼻息陡然凝滞,腿脚上像是灌了泥沙,沉重的挪步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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