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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书娟低着头，眼中泛出泪光，声音略带哽咽地说：“姐，我这屋子里头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忧现在跟我关系这样，我也不想的呀。”
佟书媛恨铁不成钢地低声说：“张国良的事你到底打算怎么办？你到底还离不离婚？你这样拖下去，对小忧跟小彬都不好！”
“我……”佟书娟被她说得说不出话来，心中又带着点委屈，这样一来，那泪水顿时便止不住地往下流。
佟书媛看着自家小妹，心里忍不住叹气，自己小妹的性格她是知道的，佟书娟从小的性格就颇为懦弱，自己跟父亲从小到大都不知道用了多少法子，都没能让她的性格变得强硬些。
“小妹啊，你得清楚，张国良他那叫家暴！是能报警！能抓他去坐牢的！姐也不是要你去报警抓他，但你起码跟他离婚吧？”
佟书媛顿了顿，语气放缓了些后才继续说：“你就算不为了小忧，你也得为小彬想想，小彬的病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病得在一个平静的环境里才能逐渐好转，你自己想，这么多年来，小彬的病有好转过吗？”
“咱带小彬看了那么多医生，小彬的病没有好转的原因是什么你还不清楚吗？”
“我知道……”佟书娟抬起头时，已经是泪流满面，她哭着对佟书媛说：“这些我都知道呀姐，但我要是跟张国良离了婚，我跟小彬这日子得怎么过啊？”
佟书媛气急反问：“你不是还有我吗？你当你姐我是摆设吗？”
“……”佟书娟没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在那抹眼泪。
老房子的隔音不太好，她们二人的对话都被房间内的两人尽收耳中，何忧的脸色没有半分变化，他早就习惯了。
一遇上什么事，佟书娟永远都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碰上了什么问题，最先被人放弃的也一定会是他。
他早该习惯了，不是吗？
张彬那双跟何忧极其相似的眉眼中涌出了浓浓的哀伤，他的眉眼跟何忧虽然相像，但却没有何忧的冷淡，而是总会染上几分哀意。
张彬很少说话，但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往往这种时候他都会走到何忧身前一把抱住何忧。
这次也不会例外。
他走到坐在床上的何忧面前，伸出手一把抱住了何忧，何忧抬头摸了摸他的头，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
佟书媛安抚好佟书娟的情绪后，跟佟书娟说：“算了，我也不放心你，我去跟小忧聊聊吧。”
她走到房门前敲了敲门：“小忧，你出来一下，我有些话想跟你说说。”
他们没有在屋子里讲话，而是去了弄堂附近的小巷里聊，那里没什么人会经过，很安静，也很适合商量事情。
“小忧，我前几阵子让你向学校申请宿舍的事，现在怎么样了？”佟书媛问起了何忧住宿的事。
何忧说：“我向学校申请了，应该下星期就能去宿舍住了。”
“这事……”佟书媛试探性地问：“你有跟小妹她说吗？”
“没有。”何忧直接摇头。
佟书媛轻叹了口气，劝说道：“小忧，我知道小妹她不应该这样，也知道她的行为会对你造成伤害，但小妹她的性格你也知道，你们终究还是母子……”
她话还没说完，何忧却是直接打断了她，“她的一切行为抉择都让我觉得我跟她只是陌生人，很多事情我说过很多遍了，她不是我妈，我只会认你当妈。”
”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佟书媛知道何忧对佟书娟有很大的心结，但却没想到何忧在这事上的态度竟然会这么坚决，她愣了会后才反应过来。
“算了，你也长大了，事情自己会去想，我也不多说些什么了，你自己凡事都注意些吧。”
佟书媛心里有些着急，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丝毫。
“小彬昨天去医院里复诊了，医生说他目前情况良好，虽然好转的程度不大，但是至少没有要恶化的迹象，你可以不用担心。”
何忧点了点头，从钱包里拿出了一张银行卡给佟书媛，说：“这卡里有差不多五千块钱，小彬下次复诊的时候可以拿去用。”
佟书媛看着那张银行卡，眼中闪过几分迟疑：“这卡里的钱是哪来的？”
“我暑假前找了份便利店的兼职，这几个月里挣的。”
听何忧这么说，佟书媛也就放心了，她就是怕何忧会因为张彬的病要花钱的原因而走了岔路，而何忧从来都没有欺骗过他们任何人，既然何忧说了这钱是他自己挣的，她也就没有再多想些什么。
见她把钱给收下了，何忧心里也是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张彬的自闭症是先天性的，去医院里看医生、开药治疗什么的都需要很多钱，佟书娟他们的经济情况如何，何忧心里也清楚，他并不希望张彬的病会因此被耽误。
“我差点忘了这事，你呀，不管心里怎么想都好，在小妹面前也别喊我妈，你这样她听了之后心里也会难受。”
何忧听她这么说，没再说话，只是站那静静地听着。
佟书媛知道他的性格，心里暗自忧心，但却没多说些什么，略略点了几句后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两人随后又聊了些在学校的情况后才回屋子里，何忧跟佟书媛打了声招呼后就带着张彬出去外边走走了。
张彬跟着何忧走出了弄堂之后，他见何忧脸上一直都没什么笑容，就拉了拉何忧的衣角。
何忧感觉到后，停下了脚步，半蹲下身子问：“怎么啦？是哪里不舒服吗？”
“哥哥……别……别难过……”张彬不太连贯地说出了这句话。
何忧怔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他抬手摸了摸张彬软软的头发，嘴角上扬，笑着说：“怎么会难过？哥哥带你去吃糖葫芦好不好？”
张彬那双跟何忧极其相似的眼睛中像是盛满了泪光，他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何忧笑了笑，起身牵着张彬的手就向着夜市所在的那条大街去了。
他们不知道，在他们走后，佟书媛跟佟书娟提起了何忧住宿的事。
“小妹，我之前一直不太放心小忧，他现在高二了，可以向学校申请宿舍了，我前几天打电话给他的时候让他去向学校申请，所以他应该过几天就能搬去学校宿舍里住了。”
在此之前佟书娟完全不知晓何忧要在学校住宿一事，现在突然听到佟书媛这么说，她整个人顿时就愣住了。
小忧要住宿？那小彬怎么办？她怎么办？
小忧不在的话，张国良又发疯怎么办？谁能护着他们母子？
佟书娟的目光有些涣散，她心里现在很是慌乱，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是一个劲儿地重复着：“怎么办？怎么办……”
“佟书娟！”佟书媛见不得自己小妹这么一副慌里慌张的模样，忍不住朝她低吼了声：“你冷静点行吗？”
“小忧在学校住宿，起码他能安全平安！你是他亲妈！你难道不想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吗？”
“我……”佟书娟话没说两句，眼泪又是开始滑落，她哽咽地说：“我能不知道吗？可小忧他在学校住之后，小彬跟我该怎么办啊？”
佟书媛这下算是知道她这个小妹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了，她抬手就想一巴掌盖到佟书娟脸上让她清醒一点。
“你疯了吗？小彬是你亲生儿子，小忧难道就不是吗？你怎么能……”
佟书媛冷静了一会，那巴掌终究还是没有落到佟书娟的脸上，她恨铁不成钢地问佟书娟：“怎么办？怎么办？你永远都是这样的，碰上什么事就只知道问你该怎么办，你就不能自己静个心下来自己好好想想吗？”
“我早就跟你说了，让你跟张国良离婚，你偏偏又不听！你跟他离婚，我不是还在吗？老梁他走得早，我那没福气的儿也跟着走了，咱爸咱妈都走了，我是你姐！你亲姐！你遇上事了，我能不帮你吗？”
说到这，佟书媛的眼睛也开始泛出泪光，她抬手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两下后，抬头看向佟书娟，一字一句神情无比认真地说：“小妹，听姐的，咱离婚吧！”
“我……”佟书娟很是迟疑，她并没有答应佟书媛。
离婚？跟张国良离婚的话，他们母子俩能去哪？难道真的要当姐的拖累吗？
见佟书娟迟迟没有松口，佟书媛也知道自己这个妹妹是勉强不来的，她握紧了佟书娟的手，“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这也快中午了，我下午还得上班，就不留在你这吃饭了，我得赶回去了。”
佟书媛并不在这个城市住，而是在不远的邻市，虽然不是很远，但赶回去也是需要时间的。
佟书娟没说话，她仍然坐在那沙发上一把一把地抹着眼泪。
见她这幅模样，佟书媛心里着急但也没有再说些什么，拿起自己的包又跟她打了声招呼之后就匆匆离开了。
佟书媛走后，佟书娟也没动，依旧是坐在沙发上，刚刚何忧已经说了，傍晚的时候才会送张彬回来，她自己现在也没什么胃口，索性也就不煮饭了。
她自己一个人在那沙发上坐了一整个下午发呆。
临近中午，何忧带着张彬去了附近的一家店吃河粉，何忧要了两份招牌河粉。
店里的客人并不多，没等多久两碗热腾腾的河粉就上桌了，何忧用纸巾擦拭了下那些筷子后，拿过其中一份河粉把里边的葱都给挑出来后，再把那份河粉移到张彬面前。
“趁热吃，自己小心烫。”何忧边递双筷子给张彬边嘱咐他。
张彬接过筷子很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后，就自己低下头吃河粉了。
何忧很快地吃完自己那份河粉回就在一边那等着张彬吃完，张彬吃完后他又拿了张纸巾给他，示意让他擦擦嘴。
两人结过账从店里走出来后，何忧蹲下身子问：“小彬想去哪玩吗？”
也许是因为自闭症的原因，张彬的性子格外早熟，他不会像一般的孩子总吵闹着要去哪里玩，只喜欢一个人安静地呆在角落里。
见张彬摇头，何忧也是知道他的意思，但他却觉得总闷在家里对身体不好，想了想后，就把张彬带去了附近的篮球场。
张彬打小就没有怎么跟同龄人玩，篮球什么的也没玩过，何忧也没想过让他打球，只打算带他去晒晒太阳什么的。
经过一家便利店的时候，何忧顺便买了两瓶水。
去到篮球场之后，篮球场边上那有一棵榕树，树荫底下挺凉快的，何忧看了眼太阳，觉得阳光有些猛烈的，怕张彬会中暑，就去那榕树底下坐着了。
昨天晚上周解回去之后，徐仲泽给他发了条信息，问他今天去不去打球，周解心想反正没什么事，就答应他了。
徐仲泽叫上了一堆之前周解在一中时那些关系颇好的朋友，一块去了篮球场打球。
现在正值阳光最为猛烈的时候，选择这时候在篮球场打球的人不多，也就只有他们这一群人。
周解站在三分线那投了个完美的三分球后，顺手撩起了衣摆擦了下脸上的汗时，目光恰巧移向了不远处的榕树。
他看了一眼后就收回目光了，抬手接过徐仲泽丢过来的球，正打算把球给传回去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一回头。
哟，看上去好像还真是，应该没看错。
“你们先打，我去休息会。”周解把球传回去后，向着场里头的人打了声招呼。
徐仲泽调侃他说：“哎呀周解你不行了，才打了这么一会就要休息。”
众人闻言皆是哈哈大笑，纷纷加入徐仲泽挪揄周解。
周解轻笑了声，放话说：“都等着，一会打到你们叫爹！”
众人自是不相信的，又打趣了周解几句后就继续打球了，周解在场边上那拿了瓶水就走向了那榕树。
其实刚刚隔得挺远的，周解也看不清榕树地下那人的长相，但看那身形，他却又隐隐觉得那是何忧，随着他越走越近，他倒也看清了那人的长相。
“何忧！你也来这打球吗？”
何忧对于最近总能轻易碰上周解这事也是颇为意外，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周解就已经看清了一旁张彬的模样。
周解灌了口水后，朝张彬抬了抬下颚，笑着问：“你弟？跟你长得还挺像。”
何忧闻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张彬，见他脸上没有露出丝毫抗拒之色后，才点头说：“嗯，是我弟。”
“长得可真好看，跟他哥似的。”周解说完就想上前去逗逗张彬。
张彬却面无表情地躲开了，何忧一把拉住了周解的手臂，不动声色地朝他摇了摇头：“他怕生，不太爱说话。”
周解有些遗憾地收回了手，看着这小孩长得跟何忧那么像，他还想着就当自己是在逗迷你版的何忧了。
“打球吗？一块玩玩？”周解问。
何忧摇头：“不打。”
他不太想让周解知道张彬的事，他怕这会为张彬带来那些异样的目光，这些不解和质疑，张彬从小到大已经遭受过太多了。
他转身蹲下问张彬：“想走吗？”
张彬点头，他觉得这里太热了，他想回去看书。
周解看着何忧这么耐心地蹲下询问张彬，心中不免感到有些惊讶，他倒是没想过还能见到何忧对人这么有温柔的时候。
见张彬也想走，何忧起身后对周解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行，那就明天见吧。”周解倒是没什么所谓，朝他俩挥了下手后就走回篮球场里跟徐仲泽他们一块打球了。
当篮球场即将彻底地在何忧的视线范围内消失时，何忧下意识地抬头往球场里看了一眼。
在那短短的一瞥中，他看到了整个球场里，最为耀眼的一道影子。
何忧跟张彬离开篮球场后，张彬拉了拉何忧的衣服下摆后，小声地说：“哥哥，回家。”
时间还早，不过才将近三点左右，不过既然张彬想回去了，那何忧干脆就带他回去，再顺便跟他讲讲上次张彬不会的那份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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