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电话过来的是周纪年,周解自是没有耽误时间,又把电话给回拨过去了。
电话响了没多久,周纪年就接电话了。
“叔,我刚刚在睡觉,刚摸到手机电话就挂了。”,周解的声音里带着点浓浓的鼻音,说话时嗓子里又沙哑得厉害。
听筒的另一边传来了周纪年独有的温柔嗓音,“你感冒了?声音听上去又哑鼻音又重的。”。
“嗯,”,周解轻咳了声后,继续说:“昨天出门忘看天气预报了,没带伞。”。
“昨天的雨下得挺大的,你不会是还发烧了吧?”,周纪年想起了昨天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雨。
周解不太想让周纪年担心,索性就打算瞒着这事,“没,哪有那么夸张,就普通感冒而已,别担心了。”。
“你现在住宿舍跟住家里是不一样的,出门要记得看天气预报,该带伞的时候就带伞,别把自己淋得浑身湿透的。”
“我之前不也是一直住宿的?好了,别担心了,你打过来是有什么事找我吗?”
周纪年听见这话后,沉默了一会才说:“没,就是我昨天给嫂子打电话的时候,觉得嫂子她有点不太对劲,然后就多问了几句……”。
剩下的话周纪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周解却能够明白他的意思,一时间,两人竟是有些无言。
“其实吧……”,周纪年斟酌了一下言辞,才缓慢地开口:“旁的话叔也不多说,就是吧,叔觉得,无论是什么情况都好,嫂子她都是为了你好。”。
“有时候嫂子她的工作是真的很忙,这一眨眼的,哥他也走了这么多年……”
说到这,周纪年忽然就发现自己好像有点不太能继续说下去。
周解轻轻地叹了口气,低着声音说:“我也没想着要跟她吵,我也知道她工作忙。”。
周纪年忽然就觉得这对母子都是一样的嘴硬心软。
宋琼的性子要强,什么事情都喜欢压在自己心里,碰见了什么事都不肯说,只知道自己一个人硬抗,当初周平刚走的那会,明眼人都能瞧出来她心里压得有多重。
但当得知周平牺牲的消息后,一直到了操持葬礼,都没有人见过宋琼落泪,她就跟一根柱子似的,直直地立在那里,立在了他们所有人的心里。
周解呢?
周解也是,永远都是不会把自己心里的感情表达出来,喜欢什么都不说,想法什么的也统统埋在心底,没有人发现的话,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自己主动说出来。
想到这两人的状况后,周纪年就是一阵的头疼,这两人就是彼此之间太过缺乏沟通了。
但凡他们其中一个愿意多说点自己心里的想法,母子间的关系倒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僵硬。
“你心里有什么想法得说出来,你希望得到什么,你想要旁人怎么做,你都得说出来,跟人家好好地沟通,不然的话,人家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虫子,怎么可能会知道你的想法?”
周纪年这话说得并不是很隐晦,周解也能明白他口中的“旁人”、“人家”指的都是一个人,那就是宋琼。
“知道了。”,周解的声音仍然是低低的,听上去像是揉进了许多情绪般。
周纪年也不打算在这件事情上再多说些什么,这么多年来,他都不知道说了多少回了,他也是实在不想看见周解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逐渐变差。
周纪年适时地转开了话题,“我刚刚跟老爷子打完了电话,老爷子让我问问,他的宝贝孙子什么时候回去看看他。”。
听见周纪年的话,周解顿时就有点懊恼,前几阵子的时候听周纪年提起过老爷子的身体不太好,可自己竟然没有给老爷子打个电话什么的。
“爷爷他怎么不直接打电话给我?”,周解他颇为自责地问。
话筒的另一边传来了一声轻笑,“还能因为什么?还不是怕打扰到他的宝贝孙子学习,你那是不知道,老爷子天天跟那些街坊邻居念叨他的孙子有多乖,有多好,成绩怎么怎么棒的。”。
听到这,周解也是忍不住轻笑了声,“爷爷这两天的身子好些了吗?我下个礼拜应该有时间,可以跟学校请个假,回去看看爷爷。”。
“这话你可别跟我说,留着等一会给老爷子打电话的时候跟他说去,让他先乐呵乐呵。”
其实老爷子的身体现在是越发地不好了,这事宋琼跟周纪年也都知道,但是因为不想让周解过于担心,所以俩人就都不打算把这事告诉他。
周解又跟周纪年闲聊了几句,等到快挂线的时候,周解才想起件事,问:“我刚刚忘记问了,你昨天怎么就突然打电话给我妈了?”。
听到周解的问题后,周纪年罕见地沉默了一下,才解释说:“最近老爷子总是在那给我张罗着相亲的事,我跟姜立的事情,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又推不掉,就想着先探探老爷子的话风。”。
“但是这事我又没什么底,索性就打算先跟嫂子商量一下,看看这事得怎么说。”
“啊?”,周解很是惊讶,“你把你跟姜立哥的事,跟我妈说了?”。
“嗯,说了。”,说这话时,周纪年的话音里带了点涩意。
周解忍不住问:“那我妈……我妈她怎么说?”。
“没说什么,就是听完我的事情之后沉默好一会,之后让我先考虑清楚,这事要是让老爷子知道了的话,就真的不能挽回了,让我好好地想清楚。”
周解仔细想想,这倒也符合宋琼的性格,宋琼年轻的时候去过国外留学,对这方面的思想,应该也是挺开放的。
再说了,这事也算是周纪年的事情,就算宋琼想说什么,也没有什么立场能说。
想到这,周解突然就冒出了个想法,“你说,要是我以后跟你那样的话,我妈会怎么看?”。
周纪年没反应过来,问:“什么跟我一样?”。
“就……就你跟姜立哥那样。”
周纪年先是一愣,随即苦笑着说:“别瞎想这些有的没的了,你先专心读书再说吧。”。
随即两人又东扯西拉了几句,临到挂断电话的时候,周纪年忽然就问了句:“之前咱不是约了一块去邻市的那家乐园吗?怎么好端端的,你跟你朋友就不来了?”。
听见这话,周解下意识地心虚了一下,他忍不住抬眼偷偷瞄向了何忧的方向。
见何忧并没有回头看向自己,周解心里这才缓缓地松了口气。
另一边的周纪年见一直没有听到周解的回答,就问了句:“嗯?你在听吗?”。
“在听在听,没什么,就是突然学校有事,所以就没去。”
周解随便地找了个理由就打算搪塞过去,周纪年看来也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多做追究,只是随口一提而已。
说完这话后,周解总觉得自己心虚地厉害,就赶紧找了个借口把电话给挂断了。
等到电话被彻底挂断的时候,周解忍不住又偷偷地看了一眼何忧,见他真的没什么反应,心里头那块悬着的大石总算是开始缓缓地落下。
可那颗大石才落下了大半,何忧突然的一句话,就让周解的心又悬了几悬。
“你昨天怎么没带伞?昨天玩得太高兴给忘了?怎么淋着雨回来的?”
周解被何忧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给问懵了,他上一秒还在庆幸何忧没有注意到自己跟周纪年的闲聊,结果下一秒,何忧就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何忧的语气淡淡,平淡得让人听不出这话里所带着的意思。
周解缓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说:“没,就忘带伞了。”。
“玩得太高兴忘记看天气预报了?下回出去玩之前记得看天气预报,别淋了雨之后又生病什么的。”,何忧说这话时,依然是没有转过头来,周解也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啊?”,周解有些迷惑,“什么玩得太高兴?去哪玩了?”。
何忧正握着笔写字的手忽然就是一顿,笔尖在纸上遗留下了一个墨点。
“算了,没什么了,你下次出门记得留意天气就好。”
何忧忽然就什么都不想问,不想知道了,心里无端地涌起了一阵烦躁,他把笔放下后,就起身走向了阳台。
“砰”的一声,阳台的玻璃门被何忧拉上。
周解的眼里带着点不解,眼神不自主地跟着何忧的身影看向了阳台。
上午的时候外面下了场淅淅沥沥的雨,如今太阳开始缓缓落幕,霞光穿透了云层,落在地上的雨水也开始被蒸发,阳台上的水珠成了一层朦胧不清的雾。
周解突然就不太看得清何忧的身影了,他们两人之间仿佛隔了一层看不穿摸不着的雾气,这也许将会是他们之间的未来。
他盯着那玻璃门良久,眼神渐渐涣散起来,玻璃门外有着一点小小的火光燃起。
那点火光燃起的同时,还伴随着缕缕烟雾缭绕。
他知道,那点火光跟烟雾代表了什么。
周解盯着那点火光,思绪渐渐回笼,他想起何忧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中午他脑子不怎么清醒的时候,何忧好像就已经提起过这事了。
“不是,那家乐园我们都没有去,取消了。”
周解的动作比脑子还快,他还没想清楚到底要不要解释这件事情,身体就已经不自觉地给出了反应。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特意去跟何忧解释这件事情,刚刚何忧也说了算了。
可他心里就是突然有种敏锐的直觉,直觉好像在说,如果自己不解释的话,那么这件事情可能会成为日后他们两人之间关系的隔阂一样。
其实隔着一层玻璃门,周解的声音又很沙哑,所以他也完全不知道站在一门之外的何忧,到底能不能听清楚自己说的话。
但当他说我完那句话的时候,他好像看见站在雾气中央的何忧抬头看了自己一眼。
那一眼很快也很短暂,甚至一度让周解怀疑那是自己看错了。
周解就那样愣愣地看着何忧,即使他根本看不清何忧的身影,也看不清何忧的脸。
他不知道,在那层层雾气的背后,他也在看着他。
何忧其实不太说得上来自己现在的感觉,说实话,当他听见周解刚刚的话时,他心里是暗自地松了一口气的。
可随即他又觉得自己很可笑,他是一个真的很容易多想的人,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想到很多事情。
也许是他的心思过于敏感了些,所以他总会忍不住多想些有的没的。
他以前总觉得,他也没多少在意的人或者事物,在意的东西少了,那心思多点也不是什么问题,就是有时候会很容易把自己给绕进死胡同里。
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毕竟事实总会告诉他,一切都仅仅只是他想得太多而已。
抱着这样的想法,何忧一个人在这条名为成长的路上走了许久。
在这条路上,他所碰到的人里,没有人能够察觉出他的心思,也不会有人知道他心里如野草般不断生长着的猜想。
不会有人知道他的不安,也不会有人会试图去化解。
就这样吧,事实总会证明自己的猜想都是错误的。
他以前是那么想的,可当他碰上了周解之后,一切仿佛都彻底地变化成了另外的模样。
周解真的跟其他人都不一样,完全不一样,如果不是因为学校这个地方,他们也许压根就不会有任何的交集。
维系在他们之间的那根名为“朋友”的绳子,在何忧看来,那是脆弱又易碎的。
除此之外,他们没有任何的关系。
但周解却偏偏能够察觉到他心里的那些心思,也只有他能够察觉到。
一时间,何忧忽然就有些说不出话来了,眼睛莫名地有点酸涩,他眨了眨眼,把那阵涩意强压了下去。
傍晚的霞光满天,血红中带着点残阳的橙,照在了何忧的脸上。
眼尾处泛红,那颗小小的泪痣在香烟的烟雾中若隐若现。
……
三天的国庆假期过得飞快,仿佛不过只是眨眼间,他们便是再度出现在了课室之中。
因着周解那场突如其来的发烧,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是恢复到了以往的自然。
“惊天大消息!爆炸性消息!”,赵元白扯着嗓子站在课室门口那大吼。
班里的大部分同学都是已经回到课室了,但他们却没有一个人去理会赵元白。
原因无他,就是习惯了赵元白什么事情都能当成“惊天大消息”。
赵元白见没人理会自己,脸上不自觉地开始胀红,周解抬头看了一眼后,放下了手里捧着的那本《高考必背英语词汇大全》,好心地问:“什么消息?”。
赵元白见总算有人搭理自己了,忙几步小跑到周解的课桌前,微微喘着气说:“我刚刚……刚刚在办公室里听见老王说……说要给咱班颁奖。”。
听见这话,韩意忍不住抬头问:“颁奖?颁什么奖?最近学校里除了那场篮球赛之外,也没什么比赛了呀?”。
赵元白急忙说:“就是那场篮球赛的奖!”。
“啊?为什么?”
“对呀,我们班不是退出了吗?怎么好端端地又给咱班颁奖了?”
班里的同学听清了赵元白说的话之后,都纷纷抬起头问赵元白。
赵元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才大喊道:“你们别急!先听我说!”。
班里几乎大部分同学都紧盯着赵元白,都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咱班不是因为六班给下了黑手,然后周解跟袁侯就受伤了,我们人不够,所以就申请退出了吗?”
“然后!”,赵元白猛地一个停顿,吊足了班里同学的胃口后,他才缓缓说:“开场前咱跟六班不是被老王给抓了嘛?这几天假期的时候我又被老王叫去谈话了,你们猜接下来怎么着?”。
赵元白得意地看了眼正站在自己旁边围着自己的同学,说:“老王觉得有点奇怪,就让我把整件事情解释清楚,那我就把之前周解他们练球时六班故意去挑衅,然后又说了球赛跟下黑手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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