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还在我们这里,所以大家势均力敌。但是我们后院起火了。”张奎五虽然这么说,脸上确实抑制不住的笑容,“你这家伙,是养出了怎样一个可怕的战神啊。”
昔日阶下囚,如今已称王。
“小工匠?”寒不渡想起了自己推了一把的人才。
“没错。”张奎五点头,“他真的是个可干大事的人,领兵有方,所到之处,秋毫无犯。百姓对其忠心耿耿,民心所向,无人能敌。杨氏王朝,乱了。”
那可不!寒不渡骄傲得要命,要知道,自己给小工匠的几本书里,有一些可是我军的思想和历史,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百姓的军队好嘛!但凡小工匠学到个三分,都足够用了。
现在看来,小工匠是会好好读书学习,并学以致用的。
“那些修士呢?没有出手镇压起义军?”寒不渡比较关心这个,凡人再怎么努力,若是修士入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过碾死几只大些的蚂蚁罢了。
“这就是我要找你说的正事。”张奎五突然严肃了起来。
魔修实力壮大,一些高阶修士,通通被前线绑住,脱不开身,且斩尘缘在前,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也不好直接无缘无故地对起义军出手。特别是仙魔大战拖了这么久,越来越多的散修,开始对杨氏王朝不满,在他们看来,这纯粹是杨氏做的孽,倒累得整个修真界给他们家描补。
多个原因之下,杨氏王朝出来的高阶修士,都被看得死死的,不能轻易动弹。
但杨氏王朝也不是傻子,找不到高阶修士,这些年,源源不断的王族弟子,哪怕是筑基、金丹,也够把起义军剿灭了。
“杨峻你还记得吗?”张奎五的脸开始严肃起来,“这一旬,本是他留守宗门的,如今,他不见了。”
当然记得!寒不渡瞬间站了起来,摸了把脸:“奎五,你对外只说我和应清江还要修炼。”
张奎五心领神会:“放心吧,我塑两个人像在这里,包管他们看不出。你们先下山,我随后值完了这一旬就到。”
敌明我暗,这才方便做一些事。寒不渡顾不得和师门显摆自己升了元婴,坐上应清江的寒霭剑,飞速向下界驶去。
起义军内,一片愁云惨淡。
军师苦笑了一声:“主上,我本以为仙魔战得激烈,不会这么快注意到我们这里,没想到还是……”
小工匠,不,现在应该说是刘承寒,默默攥紧拳头:“不要紧,我们还有多少士兵练过仙人传授的强身健体之术?练过的先上,明日我也先上。”
“主上!”手底下的人叫出了声。
“是我把兄弟们聚集起来的,我怎能苟且偷生?再说了,恐怕他们现在最恨的人就是我。也许他们诛首恶,便不会再为难你们。”
座下齐齐沉默。
片刻后,一个小将长叹一声:“大家都是奔着做人来的,谁想回去做他们杨家的狗?主上,我誓死追随于你,就让我做个人,站着死吧。”
一个接一个小将站了起来,深深作揖,又挺直了脊梁。
军师最后一个站了起来,笑了笑:“士为知己者死。”
寒不渡在房梁上,抱着应清江看得泪眼汪汪:“难,太难了,为何想做个人这么难?”
应清江抱紧了寒不渡,说真的,若不是当年机缘巧合拜进玄天宗,恐怕他们俩也不配谈做人。
“好久不当军师了……”寒不渡眼神长久地在那个军师身上逗留,“有点怀念。”
应清江便把眼神投向了那个最先站出来的小将:“也不是不行……”
次日,军师与小将刚一前一后走出了营帐,后一秒,刘承寒小工匠就看见他的得力干将又走了回来。
他温和地说:“怎么了?是刚刚部署有不合适地方吗?”
“不是。”军师摇摇头,“主上,近日有修士暗中作乱,我们很难打过。但我听闻,血魔岭魔修那边,有一种神器阵法,可以克制灵力,我们在战局上布好,任他们有天大本事,也用不出,堂堂正正靠我们人族方式打。”
“我不是没有想过。”小工匠的眼神依旧那么清明坚定,“血魔岭说,用一次,供一百童男童女,十入魔者,我做不到。我们从开始的第一天就说好的,永远都是百姓之师。大不了战死以后,我们努努力化为厉鬼,去幽冥海苟着,练练再继续回来干架。”
虽千万人吾往矣,久死而不悔。
不愧是我看中的人才!
军师无比感动,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什么:“没事,你搁那听他们魔修中间商赚差价呢,我这有原厂直出的。”
拜托,谁能那么了解修士、研制出克敌制胜的阵法?指望那群魔修?
这是我三师姑啊!
关系户寒不渡一甩当年从三师姑那里偷来的装置,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哦,你问怎么偷来的?
正跟着平头哥打架的熊崽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这个家,我就说了,离我得散。
第103章
刘承寒,也就是小工匠,眼睛睁得大大的,却不是激动,而是害怕,上前一把握住了寒不渡的手,快得甚至应清江都没反应过来:“军师,此等神器,你是用什么换的?我不希望你牺牲你自己,你于我,是水于鱼,你若牺牲自己为我换来神器,我又怎能安心?”
应清江顶着小将的脸,拉长了老脸,把寒不渡的手从“主上”的手里拔出来。
好家伙,寒不渡直呼好家伙!天界应清江,人间小工匠,这俩都是龙傲天分天吧?我说呢,怎么小工匠短短两年,能拉起这么大的起义军,感情这张嘴,是把手下谋士们哄得死心塌地啊!
君不见,那些开国帝王,哪个不是礼贤下士,甚至君臣之间肉麻得紧。
果不其然,刘承寒不但没有介意应清江的行为,还以为应清江是觉得君臣尊卑相别呢。他又一把握住了应清江的手:“伯奉、季孝,你俩是我的左膀右臂,缺一不可啊!”
这话很大饼,但是从小工匠嘴巴里讲出来,却无比真诚。若是两位真正的左膀右臂在这里,恐怕要感动得肝脑涂地了。果然,真诚才是必杀技啊!
够了,再多就要过了。
寒不渡赶紧stop:“主上误会了,这并不是我和魔修做了什么交换得来的,而是两位修士正大光明传授与我的,仙人已经带我实验过,确实有效果。”
刘承寒虎目含泪:“我知道了!一定是寒……一定是心系百姓的那位仙师和他的男人送的。”
寒仙师:……你们不会也看了小话本吧?
寒仙师的男人:默默把拉长的脸拉了回去,心里美滋滋的。
阵法是要有灵力才能开启的,不过这也不要紧。张奎五设计的那些充能的灵气大炮,换个装置,就能给阵法充电。
寒不渡和应清江并不打算久留军中,过多插手人间之事。送出了神器,能克制住那群杨家王朝的初级修士,让凡人和凡人堂堂正正地靠民心打天下,就够了。
说来,这克制灵气的法宝,用在魔修手上,修士们吃了不少苦头。不想现在反过来,寒不渡倒是为了凡人,主动提供了一件。
不过他俩也没走远,而是远远地蹲在云头,隐匿行踪,随时注意其他修士的动向。
杨峻隐隐成了杨氏王朝出窍之下第一人。
他不愧是单灵根的天才,即使当年筑基期走错了路,用丹药堆了上去,也不过就是比别人晚了些年入元婴。可他心智筹谋这些年远非他人可比,一进元婴,便又赢得了不少支持。
此时他便率领总共九位杨氏宗族的弟子,打算一举歼灭这只已成气候的起义军。
只不过,九人里面,并不是人人都心悦诚服地听杨峻话的。
杨峥并不是杨峻那样的嫡系,但他却并不像其他人那样,隐隐以杨峻为尊。一是因为他进入修真界时,年纪极小,并未留下多少尊卑区别的记忆;二是因为他并未拜在玄天宗门下,而是进入的沧海门,沧海门极为低调,门内氛围却很好。
“我不建议这么做。”杨峥只觉自己和杨峻既是平辈,又同为元婴,“此举太过有违人和,伤天害理。”
杨峻微微一笑:“此话峥弟不应对我说,而是对你父母说。”
杨峥一噎,便住了嘴。
沧海门氛围极好,但坏也坏在了极好上。它御下不严,斩尘缘更是松懈,杨峥这些年虽然在沧海门修行,却也与父母极为亲近,为人天真热血。这次便是父母连发十二封家书,求杨峥回来消灭起义军。
其余七人,也都是类似的原因,被各地的杨氏亲人、宗族传书叫了回来,陆续聚集于此,等人到的差不多了,便开始准备行动。
“他们要行动了。”寒不渡翻身从云头坐了起来,看向黑漆漆的下方,“可笑,明明是名门正派,所行之事却也与魔修无异。”
应清江轻轻安抚性地拍了拍寒不渡的肩膀:“无论如何,他们是做不成了。”
擒贼先擒王。这样的道理,杨峻也是知道的。他们只有九位修士,因此并不打算以一己之力杀光三十万大军,只要杀掉领头的那些人,将头梁高悬于军旗之上,天亮之时,便是起义军军心大乱之时。届时外面虎视眈眈的杨氏军队一拥而入,便能不费吹灰之力,轻易剿灭这人心惶惶的三十万大军。
“我敬你是为义士,但也就到此为止了,你不应该起谋反的心思。”杨峥看着剑下的造反头头,心中有着一丝说不清的情绪。来的路上,他随意捡了把杨家军队的剑,本能地抗拒用自己的灵剑。
那双眼睛却倏地张开了,在夜里亮得出奇。
那眼睛的主人轻轻捏住了剑锋:“你可知,你用的这把剑,曾经也是我设计打造的?我也曾是你杨家座下的一条狗。”
阵法开启。
刘承寒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几座营帐内突然灯火通明,他讥讽地笑了。
“万妖窟有句话传到了人间,我也讲给你这位仙人听听,看看有没有道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杨家凭什么万世为人上人、其他人就要心甘情愿地做你们的玩物?”
怎么突然失去灵力了?不,没有完全失去,只是被克制得发挥不出,最多只剩下些炼气期的!九位杨家修士,惊疑不定,一时之间,都忘了自己的刺杀计划。
小工匠捡起杨峥掉落的军剑:“若要战,那便已凡人之躯,堂堂正正地战一场吧!”
寒不渡举着张奎五牌望远镜夜视仪,看得瞳孔都放大了:“太精彩了!”
倒不是凡人压倒性地殴打炼气期修士,九位修士,多为剑修,身体素质也是没得说的,便是炼气期,对付一般凡人,也是手到擒来的。
但小工匠和手下的几位将领,却还真不是一般凡人。他们的意志真的比铁还刚强,就连最弱的军师,也在一次次倒下后,坚强地爬起来,非要给杨峻一个大鼻窦。
寒不渡忍不住下断言:“杨家铁定完了。”
这个有些扭曲、被修真界过度干预了的人间,是要好好重新计划一下了。
刘承寒也不是傻的,他大约也是提前部署了什么,互相斗殴了一炷香以后,就听他手下的军队喧哗了起来,冲进了九座亮了烛火的营帐。
“啧,给他传了太多正气的东西,忘记搞一点厚黑了,这不早该群殴了?”寒不渡咂咂嘴。
应清江暼了寒不渡一眼:“他心眼子指不定比你我加起来还多。”
寒不渡本来不信,却见小工匠摇来的人,对九位修士秋毫无犯,只恭恭敬敬地请到了一处。
小工匠站在九位修士之下,对自己脸上的伤势只字不提,对九位修士的伤也视若无睹,只作揖以后长叹一声:“刘某对仙师们都无比敬仰,还望仙师们体恤民情,莫要为尘缘所累,伤了因果。”
今日起义军并不想杀了修士,各位已经与杨氏无关,我们只报该报的仇。但军队中有阵法之事,还望各位出去闭紧嘴巴。若是乱说起义军与魔修有勾结,那起义军便以死上告天道,有修士私自虐杀凡人。
小工匠后面说的很是委婉,但寒不渡还是会做阅读理解的,就是以上这个意思。
“牛啊……”寒不渡张张嘴,看向应清江,“还是你懂他。”
应清江一脸抗拒:“别了吧。”懂他做什么?学他改名字讨好仙师么?学他摸仙师手吗?哼!不要脸!
“我放了一大半的心。”寒不渡点点头,“日后定时送一些灵力充电宝来预备着这个阵法就行。不过,我还得在这九人里加一把火。”
经此一役,寒不渡猜测可能会有两种情况:
一,九位修士深感耻辱,众志成城,卷土重来,誓要干死起义军。
二,九位修士开始人心涣散,最终分崩离析,只留下几位和杨氏王朝牵扯最深的。
寒不渡就要推一把,让事情走向第二种。
“你打算怎么做?”应清江有些好奇寒不渡会想出什么稀奇古怪的新法子。
果然没令他失望,寒不渡摸了摸脚下被他实体化坐着的云,拿出了妙笔:“下场神不知鬼不觉的雨吧。”
一朵乌云无声无息地飘到了竹林中九人的头顶。
九人都沉默不语,肉体的那些皮外小伤,在走出阵法的那一刻,便已凭借修为,自动全部恢复,可心灵的伤,让他们一时之间,难以开口。
一场雨淅淅沥沥地落下,但是没有一个人去躲,甚至没有一个人去运行灵力抵挡。
“我不干了。”杨峥抹了把脸,“我把我父母接走就好,何必掺和?”
“不干?”杨峻冷笑,环顾四周,“你们也都不干了?你们这些年背地里享受了王朝多少好处,天道因果那边,还真当自己脱得开身吗?若杨家仍为皇,至少还有王气护佑些许,若它真被推翻,那我们就等着一起被天道清算吧!”
一席话,说得大家又都沉默了。
杨峥仰头,冰凉的雨水再次令他清醒。
“那就清算吧。”杨峥听见自己一字一句地说,“我承担。我最大的错,就是没有阻止杨氏那些乌七八糟事,就是装聋作哑,就是眼睁睁看着人间一桩桩不公事!我匡扶天下,维护正义,匡扶的是哪个天下,维护的哪门子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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