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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放(近代现代)——茶叶二两

时间:2023-09-04 09:22:40  作者:茶叶二两
  “五十三号,兵足粮多!!欢迎新兵入伙!!!”
  任中校握着那支鲜红的旗帜,有种破罐破摔的飒爽。
  李尧善感动得眼圈红通通的,站在他身后,也跟着扯着嗓子吼,五十三号吸纳新兵小组组成了一道最亮丽的风景线。
  看着任钱那副不要脸的模样,刘少将似乎笑了一下,转身说道。
  “走吧。”
  按照规则,五十三号可以吸纳最多的新兵数量,可问题是,通过考试的新兵人数根本不足,等队伍车轱辘似的轮转一圈以后,任中校面对的,就是空空荡荡的考场,连血迹都快被人来人往的脚步踩没了。
  任钱有气无力地问李尧善:“这次,我们从城里选了几个人来?”
  李尧善:“三个。”
  任钱:“都通过考试了?”
  李尧善跑到门口的显示屏上仔细看了看,然后一脸惊喜地跑了过来:“死了两个,其中一个还活着!是温少尉捡回来的小徒弟!”
  任钱有一瞬的惊喜:“考了多少名?”
  李尧善老脸一红,有点说不出口:“考了个四位数,挺优秀的。”
  任钱:“榜上一共一千零一个人,他是倒第一还是倒第二?”
  李尧善:“五十三号永不言弃,当然是勇夺第一!”
  任钱:“……还真勇。”
  就这个破成绩,还是急吼吼地跟着别的塔走了。
  任钱失落地跌在破凳子上,看着那空荡的铁门,一副壮志未酬身先死的悲凉。
  当年,总塔里的前辈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他到五十三号塔里下乡扶贫,但他实在是魔怔了,奔着那个传说就来了。
  他不相信,那个传闻中的第一向导真的成了废人。
  后来,他发现,好的传说一般是三人成虎,坏的流言一般都言之凿凿。
  温凉是真的一身本事全废,除了想睡觉,就是想躲懒,别说传奇了,那人连喘气都费劲。
  他正认真地悲春伤秋,却看见空荡殷红的门口砖地上忽得出现一双黑鞋,踩着血抬脚,挂了丝丝的粘稠。
  沿着那双长腿往上看,对上了一个右手插口袋左手拎单肩包的高挑青年。
  那人黑色短发垂耳,刘海偏分,眼睛细长,笑起来微眯,像是打盹的狐狸。
  他闲庭漫步似的走了出来,像是躲在一旁看了好久的戏。
  任钱没想到最后一名都走了,里面竟然还有活人出来。
  他快步上前,怼着他问:“你也是这次选拔通过的新兵?怎么这么晚才出来?”
  青年动作简洁有力地敬了一个军礼,丝毫不拖泥带水。
  “报告长官,我在对战中受伤了,所以没能及时从试炼中脱身。”
  任钱眼睛一亮:“跟你对战的是谁?”
  青年忖度了一下:“柴绍轩。”
  任钱看他身上整齐的衣服和白白净净的脸,狐疑地问:“你伤哪儿了?”
  青年小心地挽起袖口,指着右手手腕皮肤:“这里。”
  任钱和李尧善以及一众老爷子围成了一圈,几只脑袋对着顶,翻来覆去地检查。
  那孩子身上好多伤口,尤其是右手臂,简直像是漂亮白瓷粉碎了以后被生粘起来一般,让人心疼。
  只是这伤痕已经结了血痂,不像是新伤。
  “电火花灼伤?”
  “深层伤害?”
  “触及到你的电子轨道了吗?真是的,他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
  老爷子们七嘴八舌地关心,生怕这个新晋的小哨兵被对手伤了根本,再也没办法操纵高速电子释放能量电旋了。
  这可是致命的打击。
  任钱刚想抬手,替那个青年安抚躁动奔腾的电子流转,可对方却退了半步,摇摇头,文质彬彬地拒绝了长官的治疗。
  “报告长官,不是这里。”
  任钱怔了一下。
  青年指着手臂血痂网中藏着的浅浅一道划痕:“这里。”
  老爷子们又凑了上去,上下左右仔仔细细地瞧,纷纷表示这道快要愈合的伤口实在太难分辨,或许里面有严重的内伤。
  任钱看了半天,没有加入老爷子们的胡说八道,挠挠下巴,说:“这不就是普通的挠痒痒抓痕吗?”
  青年慎重摇头:“不是,他的指甲脏得很不普通。”
  任钱:“……”
  听听,这特么说的是人话吗?
  任钱想起柴绍轩身上那些血窟窿:“那柴士兵身上那些伤……”
  青年用拳抵着唇垂头思索,只露出直挺的鼻梁。
  在众人渴求答案的眼光中,青年也面露疑惑:“我忙着清理伤口,没注意,估计是他身体很虚,自己晕了,然后被别人暗算了吧。”
  柴绍轩表示,他费尽力气替某位狐狸烘干衣服,哪儿还有力气管什么暗算?!
  众人目瞪口呆。
  一时间,他们觉得这个年轻人的话好有说服力,又好扯淡哦。
  李尧善最先回过神来,安慰着任钱:“他们是按照排名出来的,这孩子虽然怕脏又磨蹭,但好歹是个通过考试的哨兵啊。咱们捡一个回去充数,别让等在塔里的家人们太失望。再说,咱们塔不挑,捡谁都是宝,没差。”
  任钱不是很想跟这个秀口一吐就是刀刀扎心的老李士官说话。
  身后的铁门缓缓合上,青年往前踏了一步,长腿无所谓地踩着血池,溅起一地的飞红血珠,看得李尧善背后凉了一片。
  这新兵脸上明明不带一点攻击性,怎么这动作看着这么渗人。
  错觉,一定是错觉。
  任钱也在打量着这个新兵。
  总觉得这小子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单纯。
  以柴绍轩那样轻浮易怒的性格,能跟这种人交手再全身而退,这小子能力肯定不弱,至少,中等以上,能够自保。
  琢磨半天,任钱肉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黑色盒子,拳头大小,材料非金非钢,触手温滑,里面隐有波动。
  “你刚刚才觉醒,能力不稳定,现在很难受吧?”任钱在他面前晃这个盒子,诱惑似的勾引他,“跟我走吧,五十三号很适合现在的你。”
  李尧善点头:“五十三号地广人稀,就算你失控了,也不会伤到花花草草……”
  任钱左手捂着他的嘴,右手把那个盒子塞到那个青年手里。
  “等到了五十三号,我再给你找你适配的向导,暂时,你先用这个压一压。”
  那个青年表情微微诧异,似乎没想到穷困潦倒的任钱出手这么大方。
  “这是……向导素?”
  他接过那个盒子,修长手指拂过上面的材料,只觉得周身暴走的电流激荡慢慢平缓下来,筋骨处的灼疼像是被冷水泡过,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李尧善满脸惊慌地看着任钱,被堵住的嘴发出‘呜呜’地含混音。
  中校!!
  这不会是温少尉的向导素吧!!!
  任钱给了他一个眼神,让老爷子自己体会。
  老爷子心惊胆战地看着那个青年哨兵,生怕他吸了一口就直接当场暴毙。
  温向导虽然能力尽失,但是向导素倒是很霸道,闻一口,就有种喝醉酒的错觉。
  军医一般抓着温向导薅羊毛,把他当做行走的强效安眠药用。
  果然,在三秒钟之后,那青年蹙着眉扶着额头,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两步,眼睛紧闭着就要向前摔倒。
  任钱立刻抓着他细长的胳膊往肩上靠,把半睡半醒的青年哨兵扛上了车。
  李尧善目瞪口呆地看着任中校。
  “一副见鬼的模样干什么!”任钱飞了一个眼神,丢给那个大红色横幅,咬牙切齿地笑,“不是你们说的吗?能拐一个是一个!”
  五十三号一行人做贼似的掳了那个青年就跑,连个影儿都没剩下。
  身后放哨的士兵对视了一眼,长叹了口气,终于把五十三号这批来搞笑的小队给送走了,才慢慢悠悠地收了排名榜,彼此闲聊。
  “这个人是从哪个塔的辖区选送上来的?我昨天整理资料的时候看见他的背景和推送人都是空着的。”
  “天知道这又是哪个空降兵,说不定是哪个大佬的心腹。别多话,别多事,这几年不太平,总塔管理班子换了一批又一批,咱们可别横插一脚,到时候站错队,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也是。你看了吗,这个新兵的身手又野又狠,一看就不是那种娇养出来的。背后肯定有人指点,啧啧。”
  “指点就指点,关我什么事?反正,我只想领工资站到退休,千万别出什么岔子就行了。”
  “说起岔子,你听说了吗,三号监狱有人越狱了。之后,一群人冲出了监狱,整个监狱都空了。”
  “害,那群虫子,飞出来也翻不了天。”
  “可我听说,有人用强抢电子的方式进化了。你要知道,那种方法可只出现在传说里。”
  “真的假的??”
  “真的,我老罗的弟弟是战友,他哭着跟我说,他哥哥的精神图景都塌了...他说,他跟那个叫方宸的,不共戴天...哎,等会儿...方宸?”
  两人对视一眼,背后一寒。
  他们重新展开那张榜单,沉默地凝视着那个简单的名字。
  片刻之后,他们望着那个年轻哨兵消失的远方,颤抖地举起手指:“快上报!!!”
 
 
第二章 张嘴吃药
  任钱把那个青年折腾上了自己的小破越野车。
  刚打开门,里面的冷气扑面而来,把大太阳和沙漠叠加的热浪直接驱散了一大半。
  任钱抖了抖胳膊上贴着的风沙,被冷气儿激得舒服地叹了口气。他把拐来的小哨兵推上了台阶,他跟在青年身后踩上了车,一眼就看到了最后一排靠窗抱臂睡觉的温某人,怄得他气不打一处来。
  他拽着那个年轻人,直接把他扔到了温凉旁边的空位置上。
  “温少尉,还睡呢?”
  温凉依旧睡得很安详,左手懒洋洋地撑着窗沿,而他散乱的中长发垂至后颈,没经打理到乱蓬蓬的,仿佛鸟儿在他的发顶筑了个巢,整体气质,像一个刚出土的文物。
  “温凉,你可长点心吧。再睡,五十三号都没了,我看你上哪儿找床。”
  任中校老母亲般忧虑地叹口气,却也摇不醒温大睡神,只好把两个睡得不省人事的人塞进后排狭窄的座位间,完全不管这二位身高腿长的憋屈,仿佛打包行李似的,拽了安全带就往他们腰上使劲勒。
  李尧善有点看不过去了,试图上前替他们摆正身体,可任钱一个按钮按下去,车子里的噪声如同扎耳朵的银针,刺得老爷子身体一抖,赶紧坐回座位上,戴好耳塞。
  透明的车窗渐渐染上晦暗,仿佛蒙了一层极致密的编织网,窗外的黄沙大漠也渐渐变成一片黑暗,像是太阳被隔离了一般。
  年轻哨兵慢慢地睁开眼睛,眼底毫无半点睡意和晕眩,只是淡淡地望着骤然暗下来的窗外景致,然后视线落在他身旁这个睡得东倒西歪的向导身上。
  那人的头发随性披散下来,发梢会随着车程晃动而扫过惹眼精巧的锁骨,乌黑的发衬着苍白的皮肤,颇有些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意味,无端能让人心猿意马。
  而透过那凌乱的发丝,似乎隐约看到那人耳垂上的一个小小的耳洞。
  方宸狭长的狐狸眼睛又眯起。
  他修长的指节轻轻扣着膝盖,食指处的黑金指环安静地泛起莹润的光,像是一枚温润的玉。
  方宸的大拇指轻轻搭在指环边缘,极慢地摩挲着,感受着精神图景内隐约传来的那份不属于他的复杂情感。
  愤恨夹着爱意,解脱又不舍,复杂得像是一团缠乱了的毛线,带着旧时光的陈腐味道,一阵阵地叩响方宸刚刚建好的精神屏障。
  方宸不耐烦地按了按太阳穴,眼神更加不善,紧紧盯着昏睡的温凉,像是要把他脑壳钻出一个洞来。
  “我有那么好看?”
  年轻哨兵视线慢慢上移,正好对上那人从周公那里脱身出来。
  温凉微微张开眼,眼型形如一瓣完整饱满的桃花,又许是皮肤太白的缘故,显得眼尾自带几分薄红。
  他还没从睡梦中彻底醒过来,眼神惺忪,可瞳仁却黑得纯粹,宛若能将世间一切吸进其中的骇人能量,只消盯着片刻,便惹人心悸。
  “还行吧。”方宸视线从头到脚扫过温凉的身型,口吻冷淡,像是像是红外线扫描仪似的拆皮剥骨,“五官不缺,四肢健全,看着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温凉:“?”
  他好像不是在定期体检哦?
  方宸又补了一句:“就是建议你定期梳头,否则影响军容。”
  温睡神揉了揉眼睛,喉咙里懒散地飘出一个‘唔’,竟然接受了那人的说法。
  他抹了一把脸,含混地说:“以前好像也有人这么提醒过我,要好好梳头。否则挡了我这么漂亮的五官,是艺术界的遗憾。毕竟,世界美学凋零,就靠像我这样天生丽质的人撑着半边天。唉,其实,他们不知道,我的压力也很大,真的,一天天的,特别累。”
  方宸‘哦’了一声:“哪个瞎子说的?”
  这话里带刺,也不知道这人哪儿来的这么大敌意。
  大概是觉得自卑了吧。
  温睡神见惯了在自己面前自惭形秽的哨兵,没什么太大兴趣地打了个呵欠,懒懒散散地抬起眼。
  可就在视线对上年轻哨兵眉目的一瞬间,温凉眼瞳极快地涌上一线血红,瞬间便消散一空,仿佛那道令人心寒的血影只是光的玩笑。
  “草。”
  温凉捂着额头揉了揉。
  方宸看他,淡淡问:“你怎么了?”
  温凉重又抬头,眼睛已经恢复到原先的深黑色,毫无杂质的黑,反而让人心慌。
  他小声嘟囔:“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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