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是,已经代了好几年,这屁股一直都没坐稳。
白塔内部旧势力错综交织,以前遗留下来的问题并没有随着时间推移而慢慢瓦解,反而,山派和海派,也就是从前的西境和东陆遗民,他们之间的明争暗斗越来越厉害,时不时的就给柴万堰找点麻烦。
柴万堰本来就一个头两个大,现在今晚进化部这好戏,怕是给那些看戏的老妖精又添了可以用来攻击他的把柄。
越想越生气,风风虎虎的柴中将生生忍着一口怒气,憋得他脸色铁青。
每当这时,他都格外想念他家那只不成器的儿子---柴绍轩。
若是儿子在兜里揣着,能随时拿出来揍一揍就好了。
赵景栩像是读懂了上司的未尽之意,忽得抬起手臂,重重扇了自己一巴掌。
他的动作有力,丝毫没留情面。
血肿浮起,足有小半个指甲那么高。
赵景栩抹了一把唇角的血,才慢慢说道:“属下的确想得不够周到。溪统矿的两个矿工是我放出去的,目的是为了毁掉叶既明的讲座,让他疲于处理此间事宜,方便我在进化部寻找一些东西。可我的确,没有想过把这件事闹得这么大。首长,那五台电磁发生器,不是我放的。”
柴万堰愣了一下。
“不是你?”
赵景栩慎重点头。
“溪统矿是个灰色进项,闹大了,对您对我甚至对进化部都不妙,这些,我还是有所考量的。”
“那会是谁?”
“……”
赵景栩仰头,看向工会大楼的最高层,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除了叶既明,还有谁有这种反将一军的心计和魄力?
以自身为饵,诱敌人入陷阱,看似走入绝境,实则绝地反击,以自伤五千的损失,伤敌八千。
毕竟,私圈矿井、偷贪铁磁体一事,收益最大的,是进化部;而进化部,背后最大的势力,是柴万堰。
他叶既明最擅长的就是搅浑水装无辜,将自己的责任撇得干干净净,说不定,还能凭借总塔指挥部那些反对柴中将的势力,东山再起。
好谋算。
好深的城府。
赵景栩的眼睛不善地眯了眯,而柴万堰则怒不可遏地砸了门框。
“果然,叶既明对我早有二心,要不是为着他那个聪明的脑子,老子早把他踹下去了。这崽子,今晚要搞什么讲座,我就觉得不对劲。他跟我说,只是简单讲讲基础知识,随便稳定一下军心,可谁知道,他竟敢直接把‘人造太阳’这种机密公之于众。最恶心的是,今晚这讲座刚结束,老子的通讯都要被打爆了,全都是那些老崽子质问老子铁磁体流向和买卖的,这群他爷爷的崽...”
柴中将的粗话连着轴的转,赵景栩抹了一把脸,等到火山暂时熄灭时,才淡淡地接了话。
“请您把叶既明交给我,给我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我会帮您,打断他的脊梁骨,撬开他的嘴,让他跪在您面前忏悔。”
赵景栩没有掩饰自己可怕的野心与掌控欲。
似是没料到会听到这样露骨的要求,连虎里虎气的柴中将都被噎了一下。随即,他的大胡子上下抬了抬,大笑着拍了拍赵景栩的肩。
“小崽子,带劲,你这样的才合我的胃口!”
赵景栩低头,姿态谦恭,眼神偏执。
柴万堰重新拿出一支烟,看向赵景栩,后者默默地燃起指尖火星,替他点了火。
柴中将满足地抽了一口,眉眼惬意。
“地下工厂最近运转怎么样了?”
“……”
“怎么,刚夸你能干,现在就告诉我,你没留意?”
“...是属下失职。”
“你没必要把注意力全放在叶既明身上,他只是个小角色,对大局有影响,但不大。你要做的,是把握好手里有的东西,知道吗?”
“是。”
赵景栩表面应答,却对柴万堰的轻敌很不以为然。
柴万堰掸了掸烟灰,‘啧啧’两声,痛骂赵景栩。
“小崽子,要站上高处,你就不能把目标放在某个人、某件事上。你这样,很容易走入死胡同。”
“...是。”
“是什么是?你根本没懂。”柴万堰捋捋胡子,叹息道,“叶既明看得比你透彻,所以,他才比你站得高。”
赵景栩终于动了动眉毛。
他抬起头,说:“请首长指教。”
“磕碜谁呢?老子读书不多,还能教得了你?”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哼。不过,打仗和指挥这种东西,有时候不需要多有文化。想赢?很简单。你只要知道,别人想要什么,在他们拿到之前,抢过来,就可以了。”
“您是指...”
“工业时代为啥比农耕时代优秀?核武器为啥比冷兵器更有杀伤力?进化人类为啥比未进化人类强?”
“技术进步。”
“浅了。”柴万堰戳他脑门,“你拿着核武图纸回几千年前,能造出核武?”
“...能源,材料。”赵景栩喃喃,“铁磁体。”
“对喽。”柴万堰呼了一口气,白烟轻散,似是悠悠感叹,“没有炼钢,发展不了好工业;没有纳米材料,造不出好飞机;没有铁磁体,人类就要没了。”
“...可是事实上,铁磁体真的快要没了。”
赵景栩很清楚,铁磁矿的繁荣开采只是假象,其实很多矿井都开不出高品质铁磁体了。
越来越贵的价格,越来越低的品质,日薄西山,和当年化石能源枯竭是一个套路。
“所以,现在,所有人都在抢铁磁体!只有你,还在盯着人斗!!”
柴万堰振聋发聩的几句话,让赵景栩身体一震。
柴首长痛心疾首地摇摇头。
“原来,你到现在都不知道小叶为什么不喜欢你。”
“……”
“几年前,我没把地下工厂给他,却给了你,这小崽子怕是从那时候就开始生气了。”
“地下工厂...”
“在你还没有意识到地下工厂价值的时候,小叶已经看透了本质。”柴万堰感慨,“这人,做科研的本事没有,眼光和手段倒是毒辣。这人呐,我降不住,得赶紧毁了。”
赵景栩眼睛眯了眯。
“首长。您说,叶既明没有做科研的本事?”
“对啊。我不是跟你说过?二代‘恒星计划’进度太慢,慢到我都快失去耐心了。要不是找不到合适的人接手,老子早把他踹了。”
“首长,二代‘恒星计划’进度缓慢,是叶既明刻意为之。”
“什么?!”
柴中将胡子一竖,怒意爬上眉梢,像是炸开了的黑棉花。
赵景栩低声道:“借着今晚的骚乱,我还真的在进化部里找到点东西。”
“你找到什么?快说!”
赵景栩唇角一抬,拿出一张平板,调出密密麻麻的仪器使用记录。
“请首长过目。”
柴万堰看着那堆乱码头疼,恶声恶气地说:“过不了目,看不懂,你直接说结果吧。”
“您知道,新4年9月4日,叶既明的腿断了。据说,是进化部实验室爆炸导致的。”
“对。”
说起这个,柴万堰还是对叶既明有点愧疚。
要不是他催叶既明开始二代‘恒星计划’的研究,那小崽子也不会因为着急,而炸断了腿吧。
“并不是这样。进化部实验室的爆炸,根本就是叶既明刻意为之。换言之,他根本就不想为您工作,甚至,想要毁掉您的心血。”
“什么!?”
“仪器反向脉冲,是为了毁掉正在规划中的实验塔。可惜,他没能如愿毁掉塔,反而炸断了自己的双腿。”赵景栩冷冷一笑,“或许,他对首长您早有二心。”
柴万堰心里最大的愧疚就这样被赵景栩一点点地抹掉。
他丢了手里的烟,望向十五层的玻璃窗,一双豹眼慢慢爬上了夜幕的幽深。
“老方啊,你真是,带了个好学生。”
第一百一十八章 照顾
方宸告别叶既明后,便片刻不停地跑回了东南角的矮楼。
一路上,方宸脚步散乱,神情焦灼,直到整个人扑在门上,看见安安稳稳躺在病床上的温凉时,那颗悬着的心,才慢慢地放了下来。
整个病房里只有温凉一个人,床边架着那些骇人的大型检测仪,那人漂亮的五指几乎挂满了检测器的黑夹子,手腕骨沉甸甸地向下坠,看着像是不堪重负似的。而手背那根青色纤细的血管此刻正插着粗大的针头,连接处略微肿起,看着就疼。
方宸不悦地皱了眉,打了水,拧了毛巾,小心地折叠好,轻轻按在他的手背处,期望凉水的温度能让血肿消下去一点。
温凉脸色苍白,毫无所察,方宸动作却放得更轻,将毛巾展开,托在掌心,用拇指一点点地拭去温凉侧颈渗出的碎汗。
那人的皮肤白而透,被方宸那样一擦,漂亮的皮肤被擦出淡淡的红痕,像是蒙尘的镜子重返光泽。
方宸轻轻揉着被擦出的一道浅浅的红痕,他飞扬锐利的眼睛此刻沉浸着心疼,显得格外沉静。
他在想,温凉这么怕疼、又这么容易受伤的人,偏偏替他挡了这一刀。
真是有点傻。
方宸动作放得更轻,沾水的布慢慢滑过温凉的额头、鼻尖,擦到下颌,锁骨,仔仔细细,一丝不苟,又极近温和。
越擦越热,越擦越近。
方宸单手扶着温凉的细腰,几乎把他按在了怀里。
两人距离很近,近到可以闻到独属于温凉身上的味道;近到能够看清温凉那一弯银杏叶形的睫毛,纤黑浓密,还在随着呼吸微微地颤动。
方宸呼吸一滞,移开视线,逃避似的,去解温凉的病号服纽扣。
一颗,两颗,三颗。
隔着布贴着温凉滑如凝脂的皮肤,方宸连指腹都在战栗。
温凉这个混蛋。
连昏迷都不忘勾人心弦。
方宸呼吸不稳,心间藏了一座居高不下的水坝,下一秒,满盛着的洪水便要冲破屏障,冲垮理智。
“嗯...”
温凉喉间发出一声含混不清的梦呓,想要翻个身。
方宸哪儿敢让他背后的伤口直接压在床上,眼疾手快地攫住了温凉的手腕,甩了鞋,冲上床,下意识将他抱进了怀里。
温凉半趴在方宸身上,而方宸一动不敢动,就眼睁睁地看着温凉那张漂亮的脸靠在自己胸口,还舒服地动了动。
方宸口干舌燥,热得想要脱衣服。
他喉结缓缓下滑,右手拢着温凉的后颈,极缓慢地靠近。
“你醒了?”
温凉没说话,方宸单手撑起身体,两人靠得更近。
“...你再不醒,我就亲你了。”
被‘威胁’的温凉丝毫没察觉到危险,呼吸缓缓。
方宸说到做到。
他抬腰,滚烫的手握着温凉的后颈,将自己的唇自下而上地压了过去。
呼吸、鼻尖、细密眼睫、柔软嘴唇,温凉的一层层触感如浪袭来,方宸忍住想要撕咬吮吸的冲动,只是用唇舌慢慢地磨,直至两人再也没有温差。
“...温凉。”方宸的声音喑哑,在温凉耳边轻唤,“不够。”
温凉靠在方宸胸膛,呼吸涌起暖意,更催动后者心绪。
方宸压抑着翻涌的情感,呼吸带颤,望向温凉,眼眸似刀似糖。
“相信我。”
不会让你疼。
温凉毫无抵抗,纤长微翘的睫毛,蹭过方宸的鼻尖,撩起千层涟漪。
于是,方宸的吻如期而至。
强势蛮横、却又温柔。
他双手抓着温凉的腰,一点点翻转,临门而对。
“嗯...”
温凉睡梦中的痛呓又起,方宸动作直接僵掉。
他稍微试探,简直像在挠痒痒,可睡梦中的温凉又皱了眉。
方宸不死心,又来一次。
温凉眉尖蹙得更紧,仿佛比中刀那一刻还要痛苦委屈,连睡梦中都在呼痛。
“……”
方宸合理怀疑温凉是故意的,但他没有证据。
破门计划失败,方宸只能急喘着靠坐在床头,自身后把温凉抱在怀里,压下了额角渗出的汗。
“...冤家。也不知道,谁是债主。”
方宸闭了闭眼,无奈一笑,将被子拉高,双手箍着温凉的腰,小心避开他背后的伤,就这样抱着他坐着。
耳畔传来检测仪有节律的‘滴滴’响声,在黑夜里,尤为刺耳。
方宸每次一听到这种声音都会忍不住头疼,可他抱着温凉,耳边传来那人轻而绵长的呼吸,方宸竟然没那么难受了。
像是,温凉替他圈出了一堵看不见的围墙,把所有危险都隔绝在外,让人觉得安心。
方宸眼眸低垂,安心又放松地将下颌搭在温凉的肩上。他左手环着温凉的腰,右手慢慢握着那人细瘦的指节。
“怎么还是这么凉?”
方宸掀了衣服,想要把温凉的手放在自己的身上暖暖,可蓦地,一阵极细微的电流自胸口而来。
方宸被热度轻灼了一下,立刻意识到,是自己胸口的戒指。
他单手解下后颈的锁扣,银链绕在指间,在二人面前悬空摇晃。
胸口的灼痛不减反增,方宸眉头稍皱,却看见一道淡淡的金光自掌间缓缓而落,奔涌向那黑金指环。
本是黯淡的戒指外表蒙了一层朦胧的光,而能量流缓缓而淌,像是迢迢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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