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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兰真搂着蒋愿的脖子，笑得很开心，发尾翘在雪腮，银光闪闪的发饰衬着一双蓝宝石眸子，他向蒋愿耳蜗吹了口气：“再见阿愿。”
顾衍芝的眼神冰锥一样刺向宣兰真，宣兰真毫不在意，假装没有看到。
蒋愿松开手，宣兰真坠落悬崖，蒋愿担忧地探头张望，只见宣兰真身型舒展，像一只蓝色的小鸟，猛地钻进海里，溅起巨大的水花，瞬间淹没了他的身影。
蒋愿好像看到银白色的浪花间，海藻一般的发丝融在水中，一尾宝蓝色的巨大鱼尾忽隐忽现，映出丝绸般出柔亮细腻的光泽，眨眼没了踪迹。
蒋愿惊呼一声，怪不得，宣兰真原来是只鲛人吗？
第069章 泯恩仇
蒋愿兴奋地指着海面，回头冲顾衍芝喊道：“衍芝，快来看，宣兰真居然是鲛人！”
顾衍芝冷着脸不为所动，蒋愿的心情一点点下沉，他走到顾衍芝面前，问道：“怎么了？”
顾衍芝抓起蒋愿的手，将他抵在洞口石壁：“你和宣兰真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蒋愿一阵心虚，他小心翼翼觑一眼顾衍芝：“也不算很熟，上次是他把我从谢夷铮手里救出来，他看到……”
蒋愿有些难以启齿，顾衍芝盯着蒋愿不说话，蒋愿别过头岔开话题：“快走吧，要是被那伙人堵地道里就麻烦了，趁天黑前我们离开这里。”
说完蒋愿垫起脚亲了亲顾衍芝的嘴角：“我和他真的什么也没有，你别多想。”
一提到谢夷铮，顾衍芝明白这件事不能再细问，否则就是戳蒋愿伤疤。顾衍芝心里悄悄叹口气，握紧蒋愿的手：“以后我来和宣兰真交涉，你尽量少和他接触。”
蒋愿满口答应：“好，我们快走吧。”
蒋愿和顾衍芝快速通过地道来到出口，顾衍芝轻轻顶起头部石板，透过一条窄窄的缝隙观察道观。
此时已近黄昏，道观中只剩下稀稀拉拉两三位香客，一个小道童有一搭没一搭正在扫地。顾衍芝神识扫荡一圈道观，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出口位于海皇雕像后方，恰好位于视觉盲区，偌大的雕像底座遮挡住其他人的视线。顾衍芝轻轻掀起石板，和蒋愿跳出来。
二人藏在雕像背后，等香客和道童离开后，蒋愿提议躲在梁上，顾衍芝却想找别处藏身。蒋愿心知肚明顾衍芝是洁癖犯了，他偷笑着睨了顾衍芝一眼，不理顾衍芝的纠结，靴尖轻点殿柱，一跃而上。
房梁上积了厚厚一层灰，蒋愿知道顾衍芝喜净，用下摆擦了半天，才喊顾衍芝：“别磨蹭了，我都擦干净了，快上来！”顾衍芝皱着眉头跳上来，连打三个喷嚏，蒋愿心里忍不住偷笑。
二人静静等待夜幕降临，蒋愿昏昏欲睡时，道观外突然有了动静。几声狗叫后，伴随嘈杂的脚步声，纸窗外点点火光闪烁。
“嘭”一声，道观殿门被踢开，一队人马举着火把鱼贯而入，他们统统黑衣蒙面，牵着四条大黄狗东翻西找，大黄狗们上嗅嗅下嗅嗅，最后四条大黄狗不约而同地停在海皇雕像后方，冲着地面狂吼。
十几个人一下围拢过来，蒋愿和顾衍芝见状不妙，宣兰真刚走不远，若被这伙人发现宣兰真踪迹，追到海上半路拦截，宣兰真凶多吉少。
蒋愿指尖捻起一颗石子，弹到下方其中一人脑袋上，那人“哎哟”一声叫道：“是谁？梁上有人！”
蒋愿一跃而下，话不多说，长剑出鞘冲入敌阵，与十几人缠斗起来。蒋愿紧握所求剑，“噗呲”一声刺入一人胸腹，那人口溢鲜血，缓缓倒下。接下来却出现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只见那人腹部以下鼓胀起来，撑破了衣裤，滑出一条暗淡的鱼尾。蒋愿和顾衍芝略感吃惊——原来这些人是鲛人。
顾衍芝在梁上望着，越看却越感觉不对劲，这十几人修为奇差无比，蒋愿一人对十人都绰绰有余，以宣兰真的修为，断不可能被这几个杂鱼所伤。
这很古怪，定有修为不俗的高人隐在暗处，顾衍芝的目光不断往来逡巡，最终锁定一人身上。这人身处包围圈最外层，从未凑上前与蒋愿搏斗过，更重要的是，其余人似乎都在有意识无意识地保护他，避免他被蒋愿的剑气射伤。
顾衍芝看准时机，跳到那人身前，趁他没有反应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下了他的面罩。震惊之下此人眼睛微微睁大，顾衍芝盯着他，若有若无的熟悉感从脑海中升腾。
这人反应灵敏，瞬间后退几步，与顾衍芝一来一往交手几个回合，果然不出顾衍芝所料，此人修为不一般。其余人见此情形，丢下蒋愿，转头攻击顾衍芝。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乒呤乓啷的兵器摩擦声，随后有人中气十足地高喊：“卫兵已至，速速束手就擒。”原来是一名道士听到有人在观中打斗，跑去报告了巡城卫。
那人听到叫喊，明白不宜久留，打了个呼哨，带着剩下的人破窗而出，撒出阵阵迷烟扰乱巡城卫，趁其不备跳上屋顶，东南西北各自奔逃，隐入夜色中。
巡城卫部分人马四面八方去追这伙人，另一部分闯入道观，报官的道士跟着挤入道观，一见观内情形倒抽一口凉气，直呼：“作孽啊作孽！”说完合眼急念往生咒——只见道观中留下四具尸体，蒋愿连杀四人，而这些人死后全部化为了鲛人。
卫兵们推搡着蒋愿和顾衍芝，二人也没有反抗，双双被投入大牢。两人在牢中该吃吃该睡睡，顾衍芝倚着草堆，一直回想在哪里见过那人，却始终没有头绪。
第二天宣兰真终于赶来，忙命巡城卫将二人放出大牢，随宣兰真而来的，还有宣兰真的侄女宣尘香，以及她率领的军队——宣家军，了解来龙去脉后，宣尘香立即遣兵，就算将西岛翻个底朝天也要抓到这帮人。
宣兰真带着蒋愿和顾衍芝回到了西岛的住宅，奉为座上宾，接风洗尘，好生招待。依旧在桂园水榭，丹桂天香，灯火通明，十里荷池盛景，上次就在这里三人谈天说地，相见恨晚，聊得十分投机。匆匆一别后，终又聚在这里。
不同的是，上回蒋愿与顾衍芝名字是假的，容貌也是假的，这次是以真面目示人。
圆桌上山珍海味，满目珍馐，宣兰真差仆人小鱼捧出自己珍藏多年的美酒，今夜要与蒋愿和顾衍芝喝个不醉不休。
宣兰真端着酒樽，一扫密道中的狼狈，盛装明媚珠光宝气，还是那娇贵俊俏的小公子。
宣兰真幽蓝色杏眼中满满的诚意，他站起身朝向蒋愿与顾衍芝，语气略含激动：“结识二位是我今生幸事，得遇贵人相救，兰真感激不尽，无以言表，千恩万谢都在这杯酒中。”说罢一饮而尽。
蒋愿与顾衍芝各回敬一杯酒。密道中一片漆黑瞧不真切，此刻明亮的灯火下，宣兰真终于有机会好好端详二人。宣兰真落座后打趣道：“上回我可是真心想与你俩结交，却不想连个真容都没见着，你们俩辜负我一片真心，可要赔我。”
蒋愿笑道：“刚刚还说要谢我和衍芝，这会儿又要我们赔你，你可真是不吃亏。”
顾衍芝在一旁淡淡回道：“这回直接把我们招待到牢房里了。”
宣兰真听后连连拱手讨饶，愉悦的氛围下，连顾衍芝都放松下来。
顾衍芝虽然对宣兰真与蒋愿之间的暧昧颇有微词，但此时宣兰真规矩得很，而且诚心满满，顾衍芝也不好再摆脸色。况且上次是宣兰真从谢夷铮手里救出蒋愿，寻找洗髓伐骨的秘境还需宣兰真帮忙，顾衍芝一时心情复杂。
此刻气氛轻松，顾衍芝也不想冷着一张脸扫了兴致，时不时插几句话加入谈天中，但比较上回顾衍芝还是沉默许多。
酒过三巡，三人都非普通人，丝毫不见醉意。蒋愿对宣兰真道：“没想到你就是鲛人，上次还骗我俩说什么鲛人百年难遇。”
宣兰真抿嘴轻笑，嘴唇殷红，眼睛弯得像月牙。蒋愿随口道：“那俪珠岛主与宣尘香想必也是鲛人了，让我猜猜，不会那支宣家军也是鲛人组成的吧？”
宣兰真笑道：“那是自然。”
“怪不得一整支军队都身着绡纱，刀枪不入。”顾衍芝虽语调平淡，其实思绪起伏，想起上回宣家对他的围杀，顾衍芝内心根本无法平静。
听到顾衍芝旧事重提，宣兰真杏眼圆睁一脸正色道：“衍芝，我和我姐姐不同，我对上一辈的宿怨纠缠不甚了解，更没有执念。我的意思是去他的什么家族仇恨、冤冤相报。你既然救了我，我便拿你当朋友。我保证只要有我在，宣家绝不会伤你——这是我的诺言，不知你什么想法。”
宣兰真这番话说得十分洒脱豁达，顾衍芝惊讶自己竟然有些欣赏，正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顾衍芝郑重地点点头：“好。”
宣兰真与顾衍芝互饮一杯，相视一笑恩仇尽泯，顾衍芝心境开阔许多。
蒋愿还是担忧：“宣岛主那里……”
宣兰真道：“我会尽力说服她，在此之前你们跟着我，我也好护你们周全。”
也只能如此，蒋愿点点头，将话头引到宣兰真身上，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好了很多。”
“那伙儿袭击你的鲛人呢？有头绪吗？”
宣兰真舔舔嘴唇，稚气天真的脸庞上，流露出不符合外表的深沉：“幕后主使我心里有数，挡了他们的发财路罢了。”宣兰真不愿多说，涉及鲛族内斗，蒋愿也不好多问。
鲛族分支众多，散居在不同海域。宣家修真有道，天赋异禀，算得上最煊赫的一支。宣家祖上一手创立俪珠岛，几乎是鲛族与人类打交道的唯一窗口。
鲛人逐水散居，成年后便会离开父母独立生存。鲛人本是没有姓的，就像海皇渊隐，渊隐只是他的名字。为了融入人类，宣家才冠了宣姓。
许多鲛人慕名前来投靠宣家，正好俪珠岛需要人手，一些鲛人被宣家雇佣打理生意，一些被收编组成军队，俪珠岛实力日益强盛。
宣兰真感慨万千：“人的际遇真是奇妙，谁能想到我的族人要杀我，而我的仇家却救了我呢？”宣兰真端起酒盅，遥遥敬顾衍芝一杯。
蒋愿笑道：“你如此客气，我可要挟恩求报了。”
宣兰真冲他眨眨蓝眼睛：“等你好久了，你不说我都要替你说了，你是为了海皇秘境来的吧。”
蒋愿不好意思地笑笑，宣兰真道：“这有些麻烦，海皇秘境的位置和开启方式，只有历任岛主知晓，这件事绕不开我姐姐，你若想进入秘境，我得同她好好谈谈。”
蒋愿认真道：“有劳兰真了，海皇秘境对我非常重要，若此事能成，我……”蒋愿刚要说些感谢的话，宣兰真却突然握住了蒋愿的手，蒋愿一下止住了话头。
“阿愿不要担忧，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分什么你我，你的愿望，我都会满足。”
蒋愿盯着宣兰真水润的蓝眼睛，一时有些失语，气氛瞬间暧昧。顾衍芝顿觉喉咙微痒，忍不住大声咳嗽起来。
蒋愿猛地回过神，用力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挤出一个笑容：“话虽如此，就算是亲兄弟也得明算帐，我只能先谢谢兰真了。”
大约宣兰真有些醉了，又或许今夜月色太美，宣兰真竟追着捉住蒋愿的手腕，把蒋愿指尖凑近鼻下嗅嗅，喃喃道：“怎么没有？”
“什么？”
“你今天晚上一点儿也不香，上次你真的好香……”
“哗啦”一声，顾衍芝站起身，撞倒了椅子，他一把扯过蒋愿，压着怒气道：“宣兰真，你醉了，这场宴席就散了吧，我和蒋愿要休息了。”
说罢，顾衍芝拽着蒋愿大步快走离开了水谢。
宣兰真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目光深沉，橘红色的灯笼摇摇晃晃，长长的睫毛在宣兰真白皙的脸蛋上投下一片阴影。
第070章 醋意
顾衍芝牵着蒋愿走得很急，蒋愿有点醉意，被扯得踉踉跄跄，心里一直琢磨着怎么哄顾衍芝。
到了客房，顾衍芝松开蒋愿，蒋愿坐在八仙桌旁，倒了两杯浓茶醒酒，递给顾衍芝一杯，顾衍芝接过来却没喝，又放回桌子上。
蒋愿不打算先开口，慢悠悠品茶，顾衍芝终究没忍住，质问道：“你能不能离宣兰真远点？”
蒋愿放下茶杯：“你这么凶干什么？他年纪小，什么都不懂，你和他较什么真。”
顾衍芝瞪大双眼，语气却立马放软，气道：“他年纪小？他比我都大。”
蒋愿头晕晕乎乎，手拄着沉重的脑袋算了算，好像确实如此。蒋愿摆摆手：“嗐，这不重要。”
顾衍芝咬了咬后槽牙，扑上前搂住蒋愿，把他从椅子里架起来，半抱着挪到床榻，两人一齐倒在软绵绵的床褥上。
顾衍芝紧紧压住蒋愿，盯着他水波潋滟的双眼道：“你以后离他远点，听到没有。”
蒋愿“哎哟”一声，头痛道：“这能怪我吗？他非要凑上来，我也没想到。”
“哼。”
“我也不愿意和他拉扯，今天他邀请我们俩，你在场我就没留心。况且一开始挺正常，一直在聊正事，你和他不也聊得挺开心吗……”
顾衍芝有些微醺，不停胡搅蛮缠碎碎念：“我不管，你不能和他说话，就算他找你聊天，你也不能理他，他要是再对你动手动脚，你找我打他……”
蒋愿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找我谈秘境怎么办？我还指望他帮忙。”
顾衍芝认真想了想：“除了这个能谈，其他都不行，以后你俩见面，我必须在场。”
蒋愿乐不可支，迭声道：“行，好，都听你的……”
顾衍芝被安抚了，把头埋在蒋愿颈窝，在脸颊下巴处亲来亲去。蒋愿困意上涌，打了个哈欠，眼皮子直打架。
顾衍芝心里还是酸得慌，抬起脸又想念几句，不想蒋愿呼吸绵长，已经睡着了。顾衍芝恨恨得在蒋愿下巴咬了一口，搂着蒋愿闭上眼。
第二天一早，宣兰真没事人一样，穿得漂亮艳丽来找蒋愿和顾衍芝出去逛街。上一次宣兰真就想邀二人游玩，不想谢夷铮突然追来，打乱了他的计划。
蒋愿和顾衍芝刚刚洗漱完毕，两人昨夜在床上缠做一团，衣服皱皱巴巴，晨起沐浴后二人换了新衣。顾衍芝着乳白色长袍，眉间一点朱砂，仿若白雪红梅，眉目如画。蒋愿则穿了一袭灰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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