腺体本就是比雌虫的心脏还要脆弱和敏感的地方,被外力生生抽取时的剧痛堪称一场酷刑。君伶脸色发白的偏过头, 露出颈子。
八爪型的仪器紧紧吸附着他的脖颈, 细丝在他的腺体内不断蠕动,透明液体顺着靠着吸力才能缓缓流动入容器中。皮肤外部虽然感觉不到, 可是从君伶那惨白的面色中,就足以想象这是何种剧痛。
这一场折磨持续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 君伶脸色惨白, 神情始终淡漠。最终透明的小瓶中,也只有几滴眼泪大小的液体。腺液澄澈透明, 在头顶灯光的照射下, 隐约可见其中点点细碎的流光。
萧晏池手里捏着那个胶囊大小的密封瓶, 递给君伶,道:“它要怎么处理?”
君伶不接, 反而满是厌恶的看了一眼那个胶囊状的玻璃瓶, 冷声道:“销毁吧。”
萧晏池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手中的那个小玩意, 不置可否。
君伶心中懊恼至极,万万没料到本来计划好的事情又毁在自己手里, 萧晏池的精神力根本没有进入他的大脑, 他就已经动了情。他看了一眼还在盯着那小瓶摆弄的雄虫, 又在心里恨铁不成钢的暗恼自己过差的意志力。
现在腺液被抽出来, 要想记住萧晏池的精神力波动, 只能再找别的方法。
萧晏池将盛放君伶腺液的小胶囊收了起来,一起回了前厅。
这番折腾下来,天色已入深夜。
桑琦还呆在地下的训练厅里,君伶送萧晏池上楼之后就一如往常的守在门外,一直等到里面的雄虫呼吸平稳的进入睡眠后,这才下楼去了前厅。
莲娅趴在池边望着月亮,听到身后的动静,它丝毫不意外的转过头来静望着君伶。
“成功了?”它轻声问道。
君伶摇了摇头,却没解释是因为自己的失误而失败的。
“我一直很想问你,在他不愿意吞噬第一精神体的情况下,你私自做主杀/了【晏池】之后,要怎么跟他交代?”莲娅的脸上流露出一种不符合它稚嫩模样的冷嘲。
它背靠着白玉做的沿壁,与君伶隔着约二十来米宽的泳池对望。
“怎样都行。”他平静的看着莲娅,又道:“只要他可以活下来。”
莲娅嗤笑一声,道:“真痴情啊,大情圣,说你们虫族是被本能控制的野兽,一点错都没有。”自从莲娅发现,只要不是跟萧晏池有关的事情,君伶根本都懒得搭理它时,说话更是毫无顾忌。打又打不过,嘴皮子功夫上面出两口气还是可以的。
“不过,今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那个沉睡的第一精神体会突然醒过来?”
君伶听见问话,眼神一暗,垂下眼眸不答。
精能宝石之所以备受雄虫追捧,就是因为这几百万年来,使用它的雄虫从未出过差错,无一例外都提升了自己的精神等级。现在是第二精神体掌控着身体,那么这股力量只可能直接进入掌控者的精神体内,而非绕过掌控者,去寻找潜意识层沉睡的【晏池】。
并且第二精神体醒来之后,只字不提这件事,这只能说明,他自己是知道缘由的。并且他在与【晏池】碰面之后,【晏池】重新沉睡,而他却完好无损的重新掌控了身体,只有一种可能,第二精神体要比【晏池】强大。
因为依照【晏池】的性格,他是不可能心甘情愿沉睡,并退让开由第二精神体来掌控身体的。【晏池】的退让,只能是被迫的,可既然第二精神体能压制【晏池】,又为什么留着他迟迟不吞噬?
除了原精神体外,后衍生出的精神体性格千奇百怪,有稚童、狂热依恋者、甚至有的精神体会将自己当做别的种族。他们对待第一精神体的态度也有不同,有的献祭般的任由自己被吞噬,有的刚烈要拼杀个你死我活。
它们就像是本来拧紧的一股麻绳,忽然分出了别的线头,放任不管的话,雄虫原本的魂体就会越来越散,久而久之自身的精神力也会难以聚集。所以,要不然吞噬,要不然被吞噬,这一条路是它们最终的归宿。
君伶的心中有无数念头划过,关于第二精神体的猜测也越来越多,可是这一切都被他按捺了下去。
萧晏池不说,他就不愿多想,他不想将任何的猜测和揣摩套在第二精神体身上。
见君伶沉思不答,莲娅便自顾自的说道:“让我用毒之前,你最好早点弄清楚究竟哪一个是你的‘雄主’,我的毒可不会帮你认人。”
它嘴上说着狠话,心里也是焦灼的,见君伶仍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漠然模样,忍不住在心里低咒了声:死面瘫!
“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话?再来一次今天的事情,你觉得你承受得起醒来的精神体不是他的后果吗?”
君伶身躯一僵,莲娅的话无疑戳中了他的痛处。
他看着莲娅,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我会找理由在他的精神体留下记号。如果我做不到,我会跟【晏池】结下魂契,你的毒可以借此辨认,没有契约痕迹的,就是第二精神体。”
莲娅难以置信道:“你既然能做到强行与雄虫缔结契约,那为什么不直接与第二精神体缔结?有必要同归于尽吗?”
“我不一定会死。”君伶笔直的站在月下,神情淡然,仿佛他说过是再轻松不过的一件事。
“你真的是疯了,你就算不死也会变成傻子!你以为人鱼族的精神毒素是开玩笑的吗?你们缔结的契约就相当于魂体之间的链接,毒素会顺着你们链接的渠道渡到你的身上!”
君伶淡淡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这一眼看的莲娅登时醒悟,它在做什么??君伶如果真的傻了或者死了,那不是好事吗?从它来到这里,这只雌虫不是在威胁它,就是在威胁它的路上。搞得它现在一旦在跟萧晏池相处的时候被君伶撞见,总是忍不住抱住尾巴躲得远一点,害怕君伶冷冰冰的眼神像刀一样活剐了它。
君伶自己找死,它应该高兴才对。
莲娅暗戳戳朝着君伶翻了个白眼,嘟囔道:“随便你。”
三楼的卧房中,神识一直开放的萧晏池静静听完了全程对话。如果他和君伶相逢在前世,即使家族中阻力再大,他也会尝试着和君伶试一试。
可是如今……
对虫族而言,是原生精神体也好,衍生精神体也罢,都像是他原来世界第一人格和分裂出的其他人格。没有哪个人会将取而代之的次人格判杀人罪。可是他不同,他如果将【晏池】取而代之,那么这无异于为了活命而杀人,他做不到。
得不到,总好过得到后再失去。
他不能给了君伶希望,然后再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消散,这比一直拒绝更加残忍。君伶的打算他心知肚明,与其让他因为揣测而备受折磨,倒不如直接向他表明真相,萧晏池心下已然有了打算。
月亮已经高高悬在了半空,虫星特有的子母月一大一小、一南一北,彼此陪伴,却又永远无法触及。
柔和的月光撒在前厅里,莲娅不知何时已经沉了下去,缩在泳池底下的大贝壳里酣睡,粉色的尾巴尖被它抱在怀里。
萧晏池自从摸索出两界的能量差异后,就开始毫无顾忌的使用自己的灵能。他强大的神识,甚至能够透过水面,听到莲娅在池底的呢喃。
莲娅在轻声呼唤它的母亲,应该是个美梦,它的嘴角还带着甜甜的笑。
君伶站在月下,静静的望着天空。他身姿笔挺修长,银色的长发顺滑的散在身后,半遮过他的腰身,在月光的照耀下,那色泽越发柔亮,像是连月光都分外留恋的停驻了。
萧晏池闭着眼睛,庞大的灵力涌出,神识覆盖到了这间小庄园的每一个角落。这里的一花一草一树,都仿佛成了他的眼睛,他将目光凝聚在前厅的一棵大树的树叶上,细小的嫩叶探出了绿尖,静静的看着前方雌虫的面容。
许是四下无人的缘故,君伶的神情难得放松下来,带着些许忧郁和茫然的望着头顶的月亮。那双蓝眼睛里映出天边的子母月,透亮的银辉让他的眸中的蓝变得更加明亮。
君伶在月下站了一夜,萧晏池的神识便停留在那枚嫩芽上静看了他一夜。
直到子母的光逐渐黯淡,火红的日轮从天边升起,这一夜悄然过去……
君伶起身回了自己的卧室,沐浴换衣后,又站到了萧晏池的卧房门口。
萧晏池一推开门,便看见君伶的面容。
说是一眼雪融也不为过,君伶一见他就笑了,轻声道:“日安,雄主。”
萧晏池也回了他一个笑容,自然的走到他身前,牵起了他的手。
入手的体温像是永远捂不热,可这幅冰冷的躯体下,却又有着一颗对他万分热忱的心。
萧晏池一路牵着他下了楼,直到进了餐厅才放开。以往君伶照顾他用膳都被他婉拒了,可今天他并没有拒绝君伶的亲近,直到他吃的差不多了,君伶才一脸笑意的坐了下来。
29 晏序
桑琦正打着哈欠, 闭着眼睛往嘴里塞食物,君伶则刚开始动筷,就见圆头圆脑的机器人管家从外面拿进来一封瞧上去十分郑重的邀请函。
机械手臂将邀请函举了起来, 道:“主人, 您有新的函件。”
黑底烫金的封面, 边角处套着金质的封角,蜡封是一昧样式独特的徽章, 整体色泽像是干涸的血液。展翅飞在半空的黑鸟样似秃鹫, 嘴里衔着一条暗绿的毒蛇,毒蛇的蛇尾扭曲着想要卷上秃鹫的翅膀, 扭转过来的蛇头嘶嘶的吐着信,一副要同归于尽的模样。
整个徽章一股扑面而来的凶残与血腥气。
君伶瞧了一眼, 淡淡道:“这是晏家的族徽。”
晏家?家族宴会不比雄虫之间组的玩乐局, 一般是有什么目的才将全族的人聚在一起,还发了这种印着族徽的邀请函。
何事需要如此郑重?
萧晏池微微一蹙眉, 拆开了函封。
邀请函上倒是没有写目的, 只是留了时间, 地点定在晏家的庄园。
宴会开始的时间,就在明天。
晏家的历史要追溯到这颗虫星刚刚被占领的时候, 当时的第一战将攻下这个星球, 杀光了原住民, 以雌君的身份与晏家的B级雄虫缔结契约。
陪嫁就是这颗星球近三分之一的财产,晏家由此便搬到这颗星球上定居, 发展至今已有几十万年历史。此时的晏家, 旁系与本家合起来, 若是不算精神力等级后天进化的【晏池】, 一共八个B级雄虫, 一个A级雄虫,那些B级以下的雄虫都被上流社会选择性的忽略了。
整个虫族一共只有五个A级雄虫,晏家就占一个,再加上如此悠久的历史,足以想象其地位和影响力。
这样影响力庞大的家族,饶是萧晏池也不由提起了戒心,花了一天时间仔细了解了一下晏家。
晏家的雄虫们都有自己额外的庄园,除了年仅三十岁的A级雄虫晏狸留在本家。他是正值青年时期,是精力最为旺盛的阶段,也是整个晏家看上去最为尊贵的虫,几乎是内定的下一届家主。
只不过外界都传他有什么病,一直很难治愈。
桑琦之前被萝王花毁了身躯,此时再出现未免太过扎眼,他将桑琦留在家里,仅带着君伶一起踏上了前往晏家庄园的高速悬浮车。
车速快的让外景都成了高速划过的流线,君伶体贴的升起了遮板,道:“看久了可能会眼晕。”
君伶大部分时间里目光都在追随着他,此时萧晏池一抬眼,正好撞进君伶轻柔的视线里,便冲他笑了笑,问道:“对于晏家,你知道多少?”
君伶道:“我的雌父没获罪前,是虫族第三军团的团长,又因为我是A级雌虫,身份不低,所以匹配给了【晏池】。我本来是打算挣够了军功就去解决这项匹配的,可是雌父已死,我们这一支便被迫入了狱。我第一次见到【晏池】,已经是罪雌的身份,对晏家了解不多。只不过……”
他微一停顿,眼神有些微妙,迟疑道:“我手下曾有一支情报组,挖出过不少密辛。据说,晏家的A级雄虫,好像精神力有点问题……”
萧晏池一怔,精神力有问题,那不就相当于晏狸是个傻子?
可是一个傻子怎么继承晏家,晏家的其他雄虫平日里没有邀请,几乎不被允许踏入晏家。如果晏狸治不好,那么为什么不早做准备,从其他B级雄虫中挑选继承人?
萧晏池眉头微皱,有种不妙的预感。倒也不是觉得自己会出什么事,而是本能的抗拒这种藏着挖不得的密辛的大族。
晏家的庄园建立在一片广阔的草原上,避离尘世,宁静悠远,仿古制的建筑几乎让萧晏池产生了一种他在逛故宫的错觉。大量的亚雌仆从手里举着托盘,在其中匆匆而过,见到雄虫便低着头跪下避让。
此时天色尚早,门口等候招待客人的是晏家雄主的几个雌侍,见到萧晏池之后就匆忙迎了上来。其中地位最高的雌侍应当也是个军雌,也许是年纪有些大了,银色的头发夹着白丝,不过脸上倒看不出岁月的痕迹,肩背板正,目光温和。
他向萧晏池端正的行了一礼,道:“晏池殿下,雄主在等您,我为您带路。”
许是他知道像他这样的雌虫一般不会入其他雄虫的眼,为他带路前,还恭敬的告知了自己的姓名,“殿下,我是雄主身边的雌侍,我叫莫雷。”
他在一众谄媚的面孔间显得十分正直,叫萧晏池不由得产生好感,他冲雌侍点了点头,道:“有劳。”
莫雷湖蓝色的眸中划过一抹诧异,不过他倒没有说什么,只是行礼的腰背稍弯了些。这一下就显出不同来,瞧上去比刚才直板的行礼真诚多了。
他们一路行过曲折的回廊,偶尔还能看到外家的宾客坐在八角凉亭里喝茶,甚至有几个凑堆的年轻亚雌穿着形式古代女子的长裙。
见萧晏池的目光在它们身上扫过,莫雷低声解释道:“雄主一直就喜欢这些人类的玩意儿,它们为了迎合雄主的喜好,自然就在打扮上花了些心思。”
这些羸弱的亚雌们都有着贵族血统,贵族无法下嫁给平民,只能招平民雄虫上门改姓,样貌精致一些的亚雌们颇有些不愿低就的心态。加之平民之中雄虫的精神等级偏低,亚雌获得的抚慰有限,获得的子嗣中也难出雄子,所以这些亚雌们更多的将目光投注在了贵族雄虫的身上。
可是亚雌几乎创造不了什么财富,唯一能够吸引雄虫的办法,也只有它们娇软的身体和花瓣一样柔嫩的面容了。
莫雷的声音淡淡的,他也顺着萧晏池的目光看了眼这些花枝招展的亚雌们,感到了一种物伤其类的悲哀。他是雌虫又能怎么样,即便他志不在此,可是一旦被雄虫看中,再强大也逃不开一辈子围绕着后宅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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