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瞬间安静下来,许清允又站了一会儿才拿起杯子准备离开,不想刚一动就感觉到有人拉住她的衣角。
陈析语仰着头目不转睛注视着扭回头的人,茫然问:“你去哪儿?”
“我去洗杯子。”许清允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显然对方并不满意这个回答,手指仍执着的揪着她的衣角不放。
这么僵持下去不是办法,许清允无奈妥协说出实话:“我给去你冲杯蜂蜜水。”
话音落下过去两秒,那股力量慢慢松开,陈析语眯起眼睛笑得宛如餍足的猫一般轻语:“谢谢。”
许清允不再言语,冲好蜂蜜水再回来就看到陈析语向后靠在沙发上闭着眼,像是睡过去了。
她当即拧眉走过去,随手把杯子放下试图叫醒对方。
可当她张嘴想发出声音时却突然停住动作,转而静静注视眼前的人。
微微湿润的发尾乖巧搭在陈析语的肩上,浅色的睡衣衬得她肤色越发白皙,可能是酒精的作用让她此刻的皮肤还透着些许的粉。
粉嫩的唇,纤巧挺立的鼻子,紧闭的双眼,如小刷子般的睫毛还有耐看的眉。
许清允用手虚空遮住其他部位这样一个一个的去看,一个一个的去记住,她奋力在脑海中渴望拼凑出最想看到的样子却以失败告终。
像是不甘心,许清允缓缓伸出食指隔空描摹陈析语的脸型轮廓,不料下一秒一只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背,紧接着在许清允愣住的空隙将手拉下。
从眉眼到鼻尖再到微微颤抖的唇,指尖真真实实的触感轻易调动起许清允紧张的神经。
她能感受到耳边被逐渐加快的心跳声吞没,此时的她犹如一个在黑夜里迷失方向的路人,而陈析语对她而言就是那束照亮归途方向的月光。
“就这样记住我就好。”陈析语睁开眼,映入眼帘是对方通红的眼圈,心蓦地像无数针尖一样碾过。
她松开手温柔贴在许清允的侧脸,拇指轻轻摩挲脸颊,片刻后疼惜呢喃:“一定很疼,对吧。”
一滴泪不受控制从许清允的眼眶跑出来浸湿陈析语的指尖,所有的伪装顷刻间被彻底击溃,她咬紧牙齿下意识低头却被另一只手阻止。
陈析语大概要感谢林南溪带她喝酒,才能让她趁着几分醉意的时候“耍耍酒疯”。
她细细端详许清允极力隐忍的表情,一种名为满足的情绪迅速充盈陈析语整个胸腔。
许清允对她还有感情,这就够了。
她双手向后移去勾住许清允脖颈将对方带进自己怀里,纤细手指极尽温柔抚摸胸前半干的湿润头发,就好像这样能替许清允赶走过去的疼痛一样。
强撑了几年的冷漠在这般安抚下化为乌有,上次拥抱时迟迟没能落实的双手在这回经过强烈挣扎后,选择遵从内心的想法。
察觉到被回拥的陈析语眼眶温热,她下巴抵在许清允发顶,语气饱含着浓烈歉疚诉说往日种种。
“我其实……其实回来过一次……可我……我不敢。”
陈析语没有说她最后忍不住去医院也没能见到许清允,问过之后才知道这个人已经辞职很久了。
究竟为什么辞职,她总觉得一旦知晓,后果她根本承受不住。
那段许清允不愿想起的回忆如今看来是她自己误会了,她深吸口气平复好情绪拉开两人距离,低声抚平陈析语略有起伏的情绪。
“没事,都过去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成功让陈析语的神情添上一丝疑惑,她仰头看过去奇怪问:“你知道?”
“嗯,当时我看到了你。觉得你应该过得很好,所以就没有打扰。”许清允起身用手去碰已经偏凉的杯子,心想待会儿再重新给她弄一杯。
两人谁也没有说出具体的时间,可彼此都知道到底是哪次。
“你当时在医院?可你的师父明明说……”到嘴边的话猛然顿住,因为陈析语想起了当时的年份。
六年前……正好是许清允出事的时候。
当感性消失,理智回笼,许清允一瞬间又回到那个看似不近人情的模样。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意义了,或许我们……真的没有在一起的缘分。”
第27章 放下过去
第二天上午,林南溪站在出租车前冲陈析语发出邀请:“我跟柚子在跨年那天会在家里办聚会,陈老师到时候有空的话也去呗。”
感叹林南溪的社交能力,许清允扭头看别处不打算加入话题,收到邀请的陈析语下意识看向身边人后歉然一笑婉拒:“不用了,我去了也不方便。”
毕竟她谁也不认识,去了也是尴尬。
“别啊!去见见不就熟悉了?你放心,都不是那种爱胡闹的人。”林南溪瞥了眼像个没事人一样的许清允,嘴角浮现出一抹坏笑凑近神秘兮兮说,“帅哥美女可有很多呢,你这么漂亮,保不准他们都想认识你呢。”
“你还走不走了。”许清允不合时宜出声打断林南溪的话,随即正回头皱紧眉头,看似不耐烦的脸上写满了“你怎么还不走”的字样。
想要的效果达到,林南溪满意点头,转身打开车门坐进去后探出头又叮嘱一句:“记得来啊陈老师!”
出租车扬长而去,陈析语唇边淡淡笑意,好像是因为刚才林南溪的热情而无奈。
她看到不远处又有一辆出租车驶来,往前一步伸手拦下,接着转身对许清允说:“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中午在家里吃饭吗?”
“看情况。”许清允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在午饭前赶回来,她垂眸扫过陈析语的包,大概能猜到她要去哪。
犹豫片刻,许清允舔唇看似随意的留下一句:“有事随时电话联系。”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令陈析语感到心安,她扬唇莞尔一笑点头:“我知道了,那我去了。”
关于昨晚的插曲,两人默契的选择缄口不言。
即便不再去深究,两人的距离却在悄然拉近。
许清允又一次目送出租车远去,她深吸口气想到今天的打算,不再多做犹豫也拦下一辆离开。
“王姐,再过些日子就要到元旦了,你家闺女姑爷过来看你没啊。”在小区道上,一位年纪与王书兰相仿的中年女人拎着篮子随意搭话。
想到从搬回来到现在只来看过她一面的女儿,王书兰心中有怨气也无处宣泄,面上笑着给出模棱两可的回答:“看看吧,他们忙。”
“哎,也是。现在的年轻人工作太多了,有的过年都不见得回得来。”中年女人摇头顺着话茬聊起别的,一路到单元口才分开。
王书兰抬手搭在栏杆上扶着慢慢往上走,当初年轻不觉得什么,现在或许是老了,居然觉得上楼梯也有些力不从心了。
不过叫她没想到的是会在家门口碰到了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她打开房门默许许清允进来后发问:“你还记得这里。”
“忘不了。”许清允简单打量房内的摆设,还是和当年一样。
不同的是当初滴落在地上的血和回荡在整个房间的斥责声,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攥紧隐隐颤抖的双手。
其实她本来打算约王书兰出来聊,可思考过后她还是选择来这里直接找。
一来不用担心自己认错人而尴尬,二来她想再来这里看看,想要克服和试图放下困扰她多年的噩梦。
“那你有事吗?”王书兰对许清允并没有什么待客之道,她自顾自坐在沙发上,一如当年两人见面时的样子。
“我找你是想谈谈,避免以后你再去诊所影响我的工作。”
意料之外的话很好吸引起王书兰的注意,她抬头看向眼前越发沉稳的女人陷入沉思。
她以为对方会来找她说关于女儿的事,没想到居然是工作,难道真的对她女儿没有了那个心思?
见王书兰没有反应,许清允轻抚眼镜步入正题:“因为你的出现,对我的工作造成了影响。我麻烦你不要一回来就把我当做危险人物过多防范,我也不会闲的没事再闯进你的生活。”
听起来毫不留情的言语让王书兰一时间无言以对,说到底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人在激动。
见到许清允时害怕女儿会跟她再有纠葛,害怕自己最不愿面对的一切会真实发生,更害怕女儿会因为许清允彻底离她而去。
但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事到如今,她没有挽回的余地,也放不下她的颜面和骨子里的骄傲对女儿承认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你也管了她三十年了,差不多也够了。她哪次忤逆过你?每次都会为了你妥协。可你呢?仗着母亲的身份对她一次又一次的在思想和道德上进行绑架,你不觉得这太自私了吗?”
许清允终究是忍不住为陈析语说上几句,忽然回忆起对方白皙手腕上那道骇人的刀疤,她气得握紧拳头沉声质问:“你难道真的想把她逼死吗?”
“我没有!”王书兰扬声打断许清允的指责,字字犹如一根根箭矢刺入她本就脆弱的身体。
她心脏因情绪而颤抖为自己狡辩:“我都是为了谁?!你把我女儿带成了变态!我这是把她往正路上带!”
“那现在这婚姻合法了!就算她不是跟我在一起,你会同意吗!”许清允没能控制住音量抛出一个让王书兰哑口无言的话。
气氛顿时凝固,唯有秒针仍在滴答滴答的发出声响。
许清允平复好心跳吞咽口水放轻声音道:“你只是在让她走你给她铺好的路。她曾经无数次跟我说过你对她来说是最重要的人,她不可能不管你,也绝不会让你难过。她做到了,只是代价太大了。”
她觉得陈析语活得太累了,比她累上不知有多少倍,但是陈析语一次都没有反抗过她妈妈。
哪怕是眼眶里滚着泪水,极度不情愿的走上婚礼的红毯也是如此。
喉咙在一瞬间变得干涩,许清允稍微睁大眼睛后快速眨动两下,语气里夹杂着极力克制的颤抖:“你对自己狠心就算了,为什么让她也要学你。”
被王书兰刻意埋藏在最深处的伤疤再次暴露在空气中,硬生生揭开之后,嫩肉渗出的血疼的她生怕呼吸都能让伤口更疼。
她低头望着自己手腕上那道比女儿的看上去要浅淡些的疤痕哽咽说出实情:“因为……她说那是我欠你的,她要还……”
“庆祝今天析语负责的案子圆满签约!晚上怎么都得聚聚啊!”
“是啊!这案子差点就不成了,多亏了析语!晚上一定吃顿好的!”
办公室内热闹一片,陈析语笑着同意,紧接着电话响起,告诉她有封寄给她的信在前台。
心存疑惑的她到前台拿到那封信后打量起来。
收件人的名字只写了一个M,也没有具体的地址,陈析语眉头不由皱起打开,却没想过她会因为里面的内容彻底崩溃。
房门被人用力推开,王书兰还来不及问怎么回事,就被女儿甩在眼前的照片惊得浑身冒出寒意。
“这是怎么回事?许清允为什么会背你到医院?你不是说你那阵在出差吗?那你找她都说了什么?!你说啊!”
难怪那阵许清允的神情不对劲,晚上还总是做噩梦。
“是谁告诉你的?是不是许清允告诉你的!”王书兰攥紧其中一张照片厉声埋怨起来,“我就知道她会告诉你!亏她说的好听说什么绝对不会说!果然还不死心!”
承认的态度让陈析语瞳孔震颤盛满不可思议,她双眼噙泪第一次冲母亲发泄自己的愤怒:“她从头到尾一句你的不是都没说过!结果你一口一个变态去叫她!居然还用割腕威胁她!如果不是我知道了这件事,你是就打算彻底烂在肚子里吗!!你会安心吗!你怎么安排我的人生都随你!但你有什么资格去管许清允!你这样会毁了她你知道吗!!!”
“因为她要把你弄成和她一样的变态!”处在极度愤怒中的王书兰完全听不进女儿的话,她将照片撕个粉碎拍在茶几上,“我跟她好言好语她不听!我能有什么办法!别忘了!你现在已经结婚了!永远跟那个变态没关系了!”
入耳又是一声声的变态宛如刀子生生剜走了陈析语心头的肉,蓄满的泪水顺着她眼角滑落。
总算清楚妈妈手腕刀疤的来历,陈析语绷紧隐约颤抖的下颚转身走去厨房。
王书兰见她举动觉得疑惑,正打算开口就被她女儿的下一步动作惊到瞳孔睁大愣在原地失去语言能力。
冰凉的刀刃抵在手腕上没有任何犹豫划下深深一道口子,鲜血顿时溢出,紧接着凝结成珠滴落在瓷砖上。
陈析语脸色些许泛白抬起满是血的手臂低语:“是变态也是我带坏的她,你满意了。这是你欠她的,你不还,我还。”
客厅不时响起的轻微抽泣声犹如骇浪惊涛过后的小浪花,许清允视线落在王书兰抖动的肩上轻声说:“阿姨,都放下吧,不然……太累。”
淡淡的一句话就像是锤子重重敲打在王书兰的心里,闷闷的,涩涩的。
许清允没有继续留下的理由,就在她准备离开时王书兰突然出声:“你为什么不做医生了?”
她当初回来的时候托人问过市一院里有没有许清允,结果被告知这人早就辞职好几年了。
抛开现在的关系,王书兰觉得许清允很适合做医生,毕竟……如果当初不是她及时采取措施止血,恐怕自己现在是生是死还两说。
脱离危险后,王书兰悠悠转醒看向颓然坐在床边椅子上的年轻女人愣住,她迟疑了许久才缓缓道出心中的困惑:“你为什么救我?”
“因为她以后就只有你了,如果你再出事的话,她会活不下去的。”许清允低头掩去疲倦神情低语,“说句您……可能觉得恶心的话。我不会忘了她的,哪怕最后不是爱情,她也永远都会在我心里有一定的位置。”
“阿姨,再借我几天,就最后几天。那时候……我……我会把你女儿还给你。”
陷入回忆中的王书兰被许清允的声音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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