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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兄决定和亲(玄幻灵异)——春溪笛晓

时间:2023-09-13 17:12:07  作者:春溪笛晓
  此时哗啦啦落下来的一场大雨, 毫不留情地冲刷着他身上惨烈的伤口,殷红的血混着雨水顺着他冷白的肌肤不断地往下流淌。
  那是从未展露在人前的顾然的另一面。
  没有人能够轻轻松松到达顶峰, 顾然也不是生来便站在顶峰之上。
  他也曾有过这样弱小且青涩的时期。
  他同样是在一次次濒死的历练中反复挣扎、极力突破, 才能一次次地脱胎换骨更上一层楼。
  只是他从未与旁人说过自己受过的这些苦而已。
  温辞树握着玄影石的手轻轻颤抖,想到了年少时自己追逐着的那个背影。
  他一直努力地追赶, 却永远都赶不上对方万分之一。可每当他想累得想到放弃的时候,对方就会转过身来眉目温柔地朝他笑,摸着他的脑袋勉励道:“累了可以休息一会,不用急,慢慢来。”
  所有他想象中师尊会对他做的事,那人都做了。
  所有他想象中师尊会拥有的优点,那人全都有。
  他似乎永远那么可靠,总叫人不由自主地信服。
  温辞树蓦然把那块玄影石收入自己的乾坤戒里,再次陷入怨煞为他们准备的剑阵中。
  像是为了不让他忘记刚才意外窥见的一切,万剑冢中又下起了瓢泼大雨,他身上那些被剑气割伤的伤处被密集的雨点反复击打——
  好疼啊。
  每一次呼吸仿佛都能闻到粘稠的血腥味。
  ……大师兄从十岁起就在接受这样的磨炼吗?
  即使温辞树与骆凌云实力比当年的顾然都要强,在万剑冢的最初几天还是很不容易,不到五天他们就把带进来的伤药全都用完了,身上的宗服更是破破烂烂。
  好在顾然适时地找了过来,分别给他们扔了两批伤药并指出几个可以供他们短暂休息的地方,让他们怎么都得再坚持坚持。
  离一个月还早得很。
  这次骆凌云两人头顶的黑杠都没再说什么了,应该是被怨煞们折磨得没空再瞎想。
  看来他们那些毛病果然是闲出来的,合该让他们多到万剑冢历练几次。
  顾然把两个师弟安排妥当,又去应对那些因为他半路跑了而有些暴躁的高阶怨煞。
  依然是没完没了的车轮战。
  顾然再一次萌生了把谢重明引荐给它们的想法,它们不知疲倦的打法恐怕只有谢重明这个好战分子才吃得消。
  幸而顾然早在满二十岁后便已经能轻松在万剑冢中待满整月,只要它们别全都一起上就没多大问题。
  这短短一个月对顾然而言过得很快,身上远没有上次待三个月那么狼狈。倒是温辞树和骆凌云几乎是横着出来的,出来后宗中几个医修围着他们忙碌了半天。
  这时候已经入冬了,天上簌簌地飘起了雪。
  顾然稍作休整,正要去与长老他们聊聊试炼场地的事,没想到又收到了谢重明的传音。
  “我到了。”
  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
  顾然想起自己早前还想拉个横幅报复回去,结果在万剑冢中待了一个月竟把这事给耽误了。
  这家伙御剑飞行可真快。
  顾然通过玉简给长老们讲了这件事,亲自到南剑宗大门外接谢重明。
  谢重明在雪中飞了一路,头上、肩上、剑上全是雪花,不过他降落时给自己使了个清洁诀,那点儿雪色眨眼间便消失了。
  他见到顾然后仔细打量了他几眼,神色就变得有些严肃:“你刚和人打过一场?”
  顾然:“………”
  怎么感觉这语气有点不对味,听起来有点像看见自家对象背着自己偷人似的?
  不过他一直没答应和谢重明放开了打一次,谢重明这个满脑子只有剑的好战分子知道他和别人打过的话估计比知道他偷人还不高兴。
  毕竟他偷人和谢重明压根没啥关系,他要是背着谢重明出剑可是让他损失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顾然道:“没有,我只是进了万剑冢,跟你进镇魔塔差不多。”他朝谢重明笑了起来,“我这段时间还在想什么时候让你进一趟万剑冢,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到了。”
  谢重明闻言果然跃跃欲试:“我可以进去?”
  顾然道:“我与长老们提过了,他们说进去没问题,只要你不要把里头的怨煞打散就好。”
  长老们对这些怨煞的态度都很复杂,既觉得它们非常棘手且非常烧钱,又觉得这是先祖们遗留来下的,不能让它们就这样消散。
  尤其是顾然在里头探索了那么多年,已经差不多摸索出了利用之法,所以里头的怨煞未必没有“变废为宝”的可能性。
  能多留点还是多留点好。
  谢重明“嗯”地赢了一声,便问顾然是不是现在就去。
  顾然道:“谢兄远道而来,不如先吃点东西休整一晚再去万剑冢。”他补充了一句,“我刚从里头出来,也需要歇息一宿。”
  谢重明道:“也好。你有事要忙的话明天把我送进去就好,不用陪我待在里头。”
  顾然想了想,点头说道:“那我们先去吃点东西。”
  谢重明跟着顾然进了南剑宗。
  比起一到了冬天就光秃秃的北剑宗,南剑宗这边称得上是山明水秀,即使是下雪天,雪也下得很秀气,不少山头都还能看到绿意,尤其是顾然所住的朱雀峰,那更是奇花异木环绕,连入了冬都仍有一树树繁花绽放。
  顾然将谢重明引到湖心亭中,落座后便有飞鹤次第衔着食盒飞来,为他们送上富含灵气的茶食瓜果,为首的白鹤还走到顾然身边张了张翅膀,宛如在向顾然见礼。
  顾然温声笑道:“辛苦了。”
  飞鹤满足地领着同伴们飞去。
  谢重明静静地看着周围的景致,只觉兴许只有这样秀丽不凡的地方才能养出顾然这样的人,就连顾然的剑招都好看得叫人一见难忘。
  见谢重明若有所思地看着飞远的鹤群,顾然解释道:“那是我朋友送我的机关鸟,不是真鹤。”
  盛无衣因为知道他不太喜欢别人接近他的住处,所以给他送了批制作十分精巧的机关鸟兽,这些机关鸟兽可以包揽大部分杂活,打扫、送饭、取物乃至于给他做衣服都没问题。
  谢重明一下子想到顾然那个爱穿艳色红衣、长相也昳丽过人的朋友。
  那人似乎不太喜欢他。
  谢重明忍不住摸了摸腰间的剑柄。
  他也不太喜欢那个人。
  顾然招待谢重明吃过东西歇了一宿,才带谢重明去见了几位长老。带外人入万剑冢不是小事,须得让长老们知晓才行。
  长老们看着谢重明这位北宗天骄,心里羡慕得不得了。
  但凡骆凌云他们几个能有谢重明一半的天资,他们都得不至于这么心疼自己看着长大的阿然。
  既然北剑宗能热情招待顾然,连镇魔塔都让顾然随便进,他们自然也不介意让谢重明见识一下他们南剑宗的禁地。
  顾然确实有许多事情要处理,而且他刚和那些怨煞缠斗了整整一个月,一时半会还真不想再把自己送上门。
  他送谢重明到万剑冢前,说道:“等我把这段时间堆积下来的事处理完了就去找你,你要是待腻了也可以出来找我。”
  谢重明道:“好。”
  谢重明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万剑冢中。
  顾然刚准备去找长老们议事,就收到了宴知寒的传音。
  “过来一趟。”
  顾然眉头动了动。
  师尊出关了?
  既然是师尊相召,顾然自然没有耽搁,如往常般第一时间去寻宴知寒。
  一路上遇到些内门弟子,顾然都和煦地朝他们笑了笑,信步踏着铺了层薄雪的青石道迈入宴知寒的住处。
  里面静悄悄的,连个洒扫的弟子都没有。
  这也是因为宴知寒常年闭关的缘故,否则一宗之主的居处不至于这般冷清。
  顾然上前叩门。
  “进来。”
  宴知寒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顾然推门而入,本想如往常般上前朝宴知寒见礼,却赫然看见宴知寒头顶上……有根他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黑杠。
  ——五格全满,黑得发亮。
  顾然如遭雷击,无法动弹。
 
 
第23章 
  顾然从来没想过, 师尊宴知寒也会像二师弟、三师弟那样厌恶自己,甚至怀有恶意。
  在他心里,宴知寒一直是如师如父的存在。
  虽然宴知寒对他要求很严格, 但顾然自己比谁都清楚教导弟子本来就不能一味地宽纵。如果连师尊宴知寒也像长老们那样处处维护他、不让他做任何涉险的事,他必然不可能这么快成长起来。
  这东西显示的真的是所有人心里真正的想法吗?
  一开始顾然就对此怀有疑虑,后来从三师弟他们的言行举止里印证了许多事才渐渐相信了这荒唐的奇遇。
  可现在顾然又不确定了。
  不管多少人跟他说起过师尊宴知寒的闲话, 他都挨个反驳过去。
  不是他不相信自己的朋友,也不是他顽固不化容不得任何人说师门的不好,而是他一路走来师尊确实对他关爱有加。
  除了在修炼方面对他要求严格以外, 师尊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先考虑他能不能用上, 每次他负伤归来师尊也对他分外关切。为人师长的,对弟子严厉些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的。
  许是因为顾然久久没上前喊人,原本正站在窗边远眺的宴知寒转过身来,看向怔立原地的大弟子顾然。
  冷不丁对上了顾然那张令他感觉熟悉又陌生的脸。
  【……他还是越来越像他父亲了。】
  【知道我收了个魔族当亲传弟子,所有人都在嘲笑我吧。】
  【我真像个笑话。】
  【我做了那么多,什么都没改变。】
  【所有人都信任他,所有人都只信任他, 和他父亲一模一样。】
  师徒俩都没有说话,顾然却听到了宴知寒的所有想法。
  “……师尊。”
  顾然喊道。
  声音带着几分不明显的嘶哑。
  宴知寒没听出顾然语气中的迟滞,仍是和往常一样朝顾然笑了起来, 邀顾然坐下陪他喝茶。
  两人坐在窗边, 就着屋外无边无际的云海煎茶, 一如过去许多难得的闲暇时光一样。
  那时候如果顾然进步得足够快,宴知寒便不会逼着他专心修炼, 而是陪他聊聊修炼时遇到的问题, 聊聊年轻时经历过的趣事,这个时候宴知寒又不仅是如师如父了, 还是一位阅历丰富、见闻广博的朋友。
  顾然很喜欢这样的放松方式,从宴知寒身上学会了聆听与分享。后来他交了许多朋友,大多能以这种相处方式和他们相谈甚欢。
  那样的师徒情谊,他不愿相信是假的。
  如果虚假的情谊能维系这么多年,那它为何不能算是真的呢?
  “阿然你有心事?”
  宴知寒先开了口,目光落在顾然的眉眼上。
  其实还是有些不一样的,顾然父亲性情疏阔,胸中仿佛生来便有万丈豪情,而顾然……顾然更温和,更听话,更容易驯服。
  【可惜那些老东西太护着他……】
  【要是没有那些碍手碍脚的家伙就好了。】
  顾然只感觉宴知寒正用他的视线抚触过自己的每一寸皮肤,那种眼神分明像是有实质般粘稠而恶意,他从前对此却一无所察。他压制住想就此离开的冲动,回道:“师尊为何这么问?”
  宴知寒道:“你今天好像有些心不在焉。”他没太纠结这个问题,目光转到了顾然的衣襟上,“这次入万剑冢可曾受伤?”
  他已经许久没触碰过顾然的身体,很想念那凝脂般的手感以及特意刺激伤处时顾然强忍着疼痛的颤抖。
  随着顾然一天天长大,他享受这种乐趣的机会便越来越少,毕竟继续这么做太容易被那群老东西瞧出端倪。
  顾然猛地站起身来。
  宴知寒微顿,抬头看向顾然。
  仿佛刚才满怀恶意想象着如何折磨及享用顾然身体的人并不是他。
  “我有桩急事要办,先告退了。”
  顾然说完不等宴知寒反应,转身直接大步离开。他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哪怕刚才听到的一切只是他的幻听,他也不想再多听半句。
  这是他敬如亲父的师尊,对方却对他怀有这样深的恶意,甚至想要与他行不伦之事。
  顾然曾经认定的一切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哪怕知道就这么离开是件十分失礼的事,他也不想再在这里多待片刻。
  外面还在下雪。
  几片冰冷的雪花落到了顾然颈边,凉意很快便传遍全身。
  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希望自己的“奇遇”是假的。
  他所在的师门绝对不会出现这种荒唐事。
  顾然环顾一周,只见天地一片苍苍茫茫,整个南剑宗都覆盖在白雪之中,叫他一时不知该往哪里走好。
  真是好大一场雪。
  这在南大陆是非常罕见的。
  顾然在雪中静立许久,没回头去看那道仿佛黏着在自己背上的视线,迈步走向了万剑冢。
  那里有他的许多朋友,包括陪着他长大的众多怨煞以及谢重明。
  他都没有介绍他们相互认识,真是个不称职的朋友。
  顾然这样胡乱想着,心绪总算是慢慢平复过来。
  他提着剑一路找怨煞打架,即使弄得自己一身是伤也没有停歇,直至见到了正和几道怨煞打得难舍难分的谢重明才收了剑。
  邀对方先去就近的一个补给地点歇歇脚。
  谢重明见顾然不太对劲,颇为难得地在战意正浓的时候收了剑,与顾然一同进了个内里还算宽敞的石洞。
  他掏出瓶伤药递给顾然。
  顾然道:“不用,我自己有。而且都是小伤,不碍事。”
  谢重明看着他脸颊上的一道划痕,皱了皱眉。修士的身体修复得很快,伤疤过几个时辰就会愈合并消失,不过这会儿看着还是很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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