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在别处检查的队员都在队频里道:“是的,房间结构大差不差,区别只是有没有动物。”
熊乐晨又冲对接人的通讯器队频道:“继续,赵队长。你具体站在哪里?”
“我现在是在走廊上,具体是……”赵队长轻声数了一会儿,才道:“我在从右数第五根围栏这里。”
对接人下意识跟着数,顿时眼睛瞪得更大了:“就是这里啊!你们不是就站在第五根旁边吗?!”
熊乐晨没回答他,而是接着问:“赵队长,你那边开灯了吗?”
“……没开。我在用我肩上的手电照明。”赵队长缓缓道,“开关应该不在这个房间,在前面那些房间,有个统一的开关。你们让我别动,我就没去开。”
而开灯这件事,他是在队频里能听得很清楚的。所以他应该很早就能完全确定,自己所在的地方已经和队友们的所在完全不一样了。
熊乐晨没给他多少沮丧的时间,只道:“你从右手边的门出去。”
对接人听熊乐晨指挥赵队长移动,眼里闪起一些希冀:“他能出去了?”
“不。”熊乐晨的干脆,有时候对人类来说就是残忍,但他没有丝毫共感地说了下去,“我要确定一件事,反正他也没别的事干。”
对接人感觉自己好像有些话要说,但又被噎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通讯器那头的赵队长倒是没有对接人这么消沉,嗤笑一声,回道:“行吧,那我走一趟。”
很快,他在那头播报道:“我开门了。
“我穿过门了。
“我来到了另一个房间。嗯,和之前那个没什么区别。接下来干什么。”
熊乐晨没马上回答,而是和薛锐对视了一眼。
他们好似在眼神中交流了什么信息,但都没当场讨论。接下来轮到薛锐在队频里开了口:“赵队长,你母亲还在和你说话吗?”
“现在?现在没了。”赵队长回道,“我在和你们说话,不回她,她就安静很久了。”
薛锐道:“和她聊聊。”
对接人听得眼皮直跳。这两个人,乍看起来差别这么大,给人下指令的句式和语气居然还挺像,真就这么熟悉和默契啊?
赵队长还问:“聊什么?”
“随便。”薛锐回道,“但你不要关麦克风。”
赵队长现在已经做好牺牲的准备了,在队友面前说点当孝子的话,就算丢脸也认了。于是他还真开始道:“妈,之前你住院那会儿,家里说你进了ICU两个礼拜……”
对接人听他开始说以前的事,心里的感觉复杂得很,又觉得他辛苦、又有点莫名的尴尬。队频里其他人本来还会报一下检查到的地点,这会儿也压到最低声,没干扰赵队长的话。
赵队长说话的时候,中间有明显的停顿,确实很像有人在和他沟通。只是这能链接莫名之处和本地的通讯器,并不能连所谓“母亲”的声音都收录进来。所以就这么静静听着赵队长的“对话”时,只能听到其中一边的话,还是很渗人的。
就这么听了几分钟,薛锐忽然再次开口:“你母亲说的话,是你都知道的事吗?有你不知道的吗?”
“……有的。”赵队长愣了一下,才回答薛锐,“比如她最后完全吃不下东西,比如她其实想回家的。哦,还有她觉得我妹妹那段时间天天去看、天天去陪,实在太辛苦了。她、她还说……”
薛锐本来已经下了判定,闻言又转而追问:“她还说什么?”
“她还说,她已经通过我,能‘回来’了。”赵队长自己说着,大概也意识到了某些不妙的事,声音里带了微小的颤抖,“她还想和我妹妹说说话,也想去医院看看我爸……二位,她是不是要……?!”
“或许。”薛锐看了一眼对接人,“通知他的家人,不要追逐、不要回应死者的影子。一句都不能回应,就算是母亲的呼唤,也忍着不要答。”
对接人一点头,赶紧把通讯器往他手里一塞,自己拿着手机去一边打电话了。
赵队长在队频里听得一清二楚,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他也不问薛锐和熊乐晨了,只是直接质问他看不到的“母亲”:“妈,你还想把小妹和爸也拉进来吗?!有我陪你还不够吗?别去找他们了,让他们过他们自己的吧!就我在这陪你不行吗?”
他之前就在震惊于自己“失踪”的时候失态过,中间都已经认命且冷静了,眼下再次因妹妹和父亲的命运,声音发颤。毕竟“母亲”说的是赵队长给她建立了“回来”的桥梁,要是家里人也跟着出事,赵队长不就成了罪魁祸首吗?
“妈,你真的别抓他们了。”不知道赵队长的“母亲”说了什么,他的语气更着急了一些,“你要谢谢小妹之前陪你,那就心里谢就行了,一定要见她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就会把我们都……”
薛锐忽而道:“那未必真是你的母亲。”
“……什么?”赵队长懵了一下,“不是……我妈?可她的声音就是我妈,她说的事也是我妈的尽力啊。刚才你们不也问了吗,她知道我都不知道的事啊!”
“这可能是一种实体。”薛锐徐徐道,“我是指,看不到的一种实体,而不是死灵本身。”
如果是死灵本身,就算被动物园这个莫名其妙的“场”遮住了,但何明程的死气漩涡运转起来的时候,应该就是死灵从“场”里伸出“触须”来探查或者作祟,被漩涡感应到了。这种情况,死气漩涡应该多少都能吸到一点。可它竟完全没吸到,薛锐就开始怀疑这个“场”里面究竟藏着什么了。
“它很可能可以读取到人类对去世亲朋的记忆,然后拟态出一个声音,做出一个身影。”薛锐继续道,“只要你开始追逐身影,就会迷失;只要你开始回应,就会被它带到另一个空间里。”
说到这里,薛锐看向熊乐晨:“说你为什么要他移动。”
熊乐晨问:“全说了?”
薛锐道:“事已至此,瞒着也没用。”
“是啊,二位,让我死也死个明白吧。”赵队长在队频里重重一叹,“我这到底遭遇了什么鬼啊?”
“你已经迷失在那个世界了。”熊乐晨淡淡回道,“你刚才从右边的门出去,又从左边的门直接进来了。我推测,从你追着那个黑影跨过第一道门开始,你就一直在那个空间里创造出来的房间里打转。
“用你能理解的话说,你‘鬼打墙’了。”
第92章 ——死亡宣告
“不对啊,赵队在那边迷失了,你怎么知道?”
队频里的其他队员也一起听着,忍不住发问:“怎么还能说得那么具体?”
“他说话的时候,通过这个通讯器把声音传了回来。”熊乐晨还真好脾气地解释了,“这个通讯器的某些……‘场’——比如说信号电波——偶然穿透了这边和那边的隔阂,使得他说话的时候,我能感应到一些异常的能量波动。也就是,他只要说话,我能感应到他的定位。
“加上他的空间描述,和我们这边一模一样。因此他穿过一边门,再从另一边门里进来,我能感应到这种移动。”
“你都能感应到他了,不能把他救出来吗?”一名队员急忙问道,“‘鬼打墙’这种事,厉害的道士都能破除的吧?你们不就是‘特别小队’的吗?”
“‘鬼打墙’只是个比喻。”熊乐晨被人质问,语气依旧淡然不变,“不是说赵队还在这里,只是看不见。而是他已经被带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只是那个地方刚好按照现实复制了场景,所以看起来就像他的移动和我们这边一样。”
“可是电磁波都找到路径穿回来了!”队员们还是不能理解,“你们不能试试顺着这个、呃、所谓能量波动的部分破开,去把队长带回来吗!”
“因为他已经变了。”
薛锐看熊乐晨还在一五一十地解释,知道这样下去,他又要在言语立场上被“欺负”了。于是薛锐冷声插入对话:“在被带入那个空间的时候,他就被同化了,变成和那个模拟成他母亲的实体差不多的东西了。他通过队频说话,传出的能量波动,和那个所谓‘母亲’说话时引起的能量异动,几乎是一致的。这是他被同化的证明。”
这话冷静又残酷,把所有人都说哑火了。
本来大家还以为赵队长是被拉进异世界,人还没事,要是想办法破开这道“门”,就能把人拉回来。现在薛锐直接说他已经被同化,那赵队……还算活着吗?
“可是,我们现在都在和他对话……”一名队员忍不住问,“难道我们所有人,包括你们,都会被拉走、集体失踪吗?”
“所以,这就是一件不幸中的万幸。”薛锐冷声回应,“通讯器的信号,居然还能传回来,毕竟连手机都是没信号了的。而赵队长本身的声音,还没法穿透这个‘场’的隔阂,不然他关话筒的时候,我们也应该能听到他的话才对。但事实就是,他关话筒,我们就会失去他说话时异常能量波动的踪迹。
“我本来不想说这么明白,但既然你、你们都想死个明白,那我清楚地告诉你们。按照我和小熊的探查、感应,被这个实体拉进去后,就是会成为它的一部分,也可以理解为它的食物。赵队长现在还能通讯,只不过证明它的消化能力没有那么快,你还没被吞噬自我意志。你认为你还‘存在’,所以你能看到自己的身体、身上的东西、周遭一切。
“但这样下去,不需要多久,你就会陷入绝望、意识丧失,接着就彻底融入它。至于赵队长现在为什么还能听到‘母亲的声音’,也是因为你的意识中这个声音还存在,所以它就在。这个实体能读取一般人类的意识,擅长模仿逝者。为了抓取‘食物’,它可以做到一直回应你,直到你自己已经彻底消弭。
“目前的情况看来,白天来动物园的人多,这个实体展开的‘场’读取了过多信息,分身乏术。它即便也能在白天模拟死灵,力量也非常薄弱,难以形成具体的声音、形象去诱惑谁。当晚上人少的时候,它的一些点位上的力量就可以集中输出。只要它拟态出的声音喊了,目标人答应了,这个人就很可能会被它攉住,拖入它的内部。”
“那这个动物园就太危险了,这就是无差别攻击!”队员们听了薛瑞的说明,不由道,“这个东西不解决的话,动物园就不该开门营业,不然这不就是害人吗?!”
“但是,人如果是因为回应了它而失踪的,动物又是怎么失踪的?”
对接人终于打完了电话,走回来加入了对话:“难道老虎也会被读取思想,然后回应它。”
薛锐道:“动物比人类更容易本能追逐未知的影子,吸引它们比吸引人类更简单。”
对接人道:“你们真的没办法试着解决这个东西吗?”
“它是个没有核的‘场’,也就是看不见、摸不着,也没有源头。”薛锐知道他们理解不了,又加了个比喻,“没有磁铁但是产生了磁场,你怎么完全消除这个磁场?”
对接人皱着眉不说话。
熊乐晨这时又开口了:“不相信我们,可以找别人来看。如果别人能解决,我倒也想看看是用什么办法。”
对接人迟疑两秒,还是决定再找别人试试:“那我再去打几个电话。”
他走开后,薛锐和熊乐晨脸上也没什么被冒犯的不悦神情。队频里暂时安静下来,有些队员已经开始后悔,后悔提问使得薛锐把这事讲得太明白。赵队长现在等于已经被判了死刑,唯一能做的只有等死了。
众人沉默好一会儿后,赵队长忽然问:“我想问问,如果我现在实际上已经不存在了,那我要是……饮弹自杀,还会死吗?”
薛锐回得很明白,但也很禅意:“你觉得会,那就会。”
队员们一惊:“赵队,你……!”
“还能自杀,那就还行。”赵队长自嘲一笑,“之后通讯器没电,我听不到你们了,等于就在这里慢慢等死。估计没死之前,我就得先疯了。那还不如先自杀,至少爽快些,不折磨。”
队员们难受得很,却又说不出别的安慰的话来。这种时候,还能说什么呢?
几秒后,赵队长又道:“劳烦你们再联系一下我的家属吧,我跟他们还有几句话要说。我给你们念电话号码。”
这是典型的要说遗言了。
队频里有人说马上处理,也有人说要给上级部门通知。薛锐和熊乐晨对视一眼,薛锐无声地用嘴型说了句“走吧”,熊乐晨就点头。
他俩走过来时的门,很快看到了在这边刚挂电话的对接人。
对接人一回头看到他俩,吓一跳,还没开口问,熊乐晨就先把通讯器塞会给他,说道:“我们回去了。”
“啊?”对接人没想到是这件事,怔了一下,“你们不等了?”
“等什么?反正我们解决不了。”熊乐晨道,“如果你能找到人来解决,也不介意我们看看的话,可以到时候再通知我们。”
对接人心情复杂。
他已经和“特美办”进行了通话,对面的回复是,现在大部分人已经离开本市回老家了,一时间找不出别的厉害人物来出任务。而且就算众人都在,熊乐晨和薛锐也已经是能力最顶尖的两个,他们要是说不行,其他人很可能也会没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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