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燃跑上楼梯,站在大落地窗边探头看向下面的陆槿。
人群中,陆槿就像是天生的领袖,明明所有人都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却能让人一眼就看到陆槿站在那里。
“我原不原谅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不能原谅自己。”
伊燃靠着墙,流下眼泪。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慌乱得如同触电一般,抖着手半天才掏出来,把这个没有备注过的号码放在耳边。
“……喂。”
“呦,怎么又在哭?就那么喜欢哭,那天晚上还没哭够?”
“你!你闭嘴!”
“给你的药是不是快打完了?如果想要新的,就照我的话去做。”
“我怎么可能杀得了他!”
“凭你现在的样子当然杀不了,你所要做的,是迷晕他,让他以为你是顾熙阳,然后……你想对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何源低低地笑,“让他信任你,最后,把他引到我这里来。”
“我不——”
“嘘……拒绝的太快,你也不想想你所剩的药,恐怕都不够支撑你一周了,要是不想犯瘾当众出丑,让陆槿看到你那种模样,就照我说的做,保你一辈子的药源源不断,你不是很喜欢吗,我看你明明很享受,不是吗。”
“我……”伊燃已经泪流满面,他跌坐在地上,靠着墙角无声地哭着。
“别想了,长效的抑制剂是有瘾的,这辈子你也别想戒掉了。你那么可爱,漂亮,乖巧,喜欢你的粉丝那么多,别忘了你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背后付出了多少辛苦,你真的甘愿放弃你的人生,让陆槿这种冷血的男人活着?别傻了,为自己想想吧。”
“药……”伊燃忽然急促喘息起来,他无意识一样迅速脱了身上的戏服,在贴身的衣服里哆哆嗦嗦地取出一个长条的小盒,里面是一柄针头非常纤细的针管,扎入静脉甚至都不会有什么感觉,他抖着手趴在冰凉的地板上把药打了进去,缓过来后才摸索地上的手机。
何源的笑声传入他的耳朵,“……有点想看你现在是什么模样。快把衣服穿上,小心被陆槿看到。”
伊燃神色迷离,被他提醒才惊醒一般,他赶紧抓起刚刚被自己扒下来的戏服,囫囵套上,慌慌张张地躲在更暗的墙角避免有人经过。
“刚刚那应该是你最后的药了吧?”何源低声诱哄道,“现在是两点,等到三点的时候,去影视城的西门,我会把给迷药给你,那是用在陆槿身上的,在下一周再次犯瘾之前,希望你做好这件事,获得他的信任,让他对你愧疚,觉得是他自己侵犯了你……”
“相信我,这一招,对陆槿这种人,百试百灵。”
“你不是想得到他吗?不试试吗。”
伊燃热烫的脸紧贴着冰凉的墙壁,他喘息着,药效还没过去,他脑子嗡嗡闷响,何源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让他浑身发软,天灵发昏。
何源祝他成功后,便挂断了电话。
直到药劲儿彻底过去,伊燃才从阴暗的墙角走出来,他打电话给助理,说自己要换一身衣服,然后站在落地窗前,定定地盯着那个坐在一把椅子上,正淡然喝着杯子里的水的身影。
这里的剧情是被冤屈陷害的男一号“上将”被关进了最黑暗的监狱,刚来第一天夜里便被人围住,监狱里的老大想揍他,可他用武力征服了所有人,并且用自己藏进来的珍贵药品救了一个突然病发的囚犯,顺利建立了威信。
这个剧情真适合陆槿啊。伊燃沉默地想。
在众人一拥而上,陆槿一脚踢开了灰色的餐桌时,伊燃转过身,朝着出口走去。
陆槿的打戏不需要武术指导老师,他甚至可以把武指老师掀翻在地。
导演都快把他供起来了,拍完打戏,导演亲自拿着毛巾给他殷勤擦汗,陆槿略有些嫌弃,自己拿了过来。
“哎呦……老师您真下手啊,我差点没踹出二里地去……”一个配角演员扶着腰,但还是很佩服陆槿的动作戏。
陆槿眨了眨眼,“抱歉,不小心。”他抬起手叫过来康曜,“拿我的卡来,一人一万,让大家去看医生。”
康曜的后槽牙“嘎嘣”一声。
她勉强微笑:“……是,少爷。”
这就是个冤大头!他对钱到底有没有概念!这货真是在那种穷苦小镇家庭里长大的?!自从这位当了少爷,比顾熙阳还拽,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众人欢呼,连连道谢,挨打什么的全都忘了。在剧组主演发红包是正常的,倒也没人推辞,大家欢天喜地领了钱准备收工。
陆槿正听着导演的奉承,余光一瞥,却看到一抹橙色溜过墙根。
伊燃……他到底在干什么?
陆槿隐隐觉得伊燃的躲躲藏藏,很可能和他们要查的有关,但具体关联在哪,陆槿却想不到。毕竟按照原本的剧情,主角是伊燃,他才是和顾熙阳发生关系的人,现在顾熙阳离开了顾家,伊燃的走向,便很难确定了。
陆槿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个角落看。
如果伊燃真的也搅在其中,那么顺藤摸瓜,是不是就能有所突破?
陆槿从助理手里接过手机,却看到有一封新邮件,发件人加密。
他一下就知道是谁发来的了,陆槿迅速几步走到墙边,打开邮件。
只有一句话和附件里的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处码头,货船靠在岸边,远处是一片波光粼粼的大海。
“风平浪静。等我回来。”
陆槿盯着照片看了良久,叹了口气。
……
“这哪有风平浪静!该死,还没上船我就已经快死了呕……”穿着一身朴素汗衫和牛仔裤的白皙男人跪在草窝边吐。
顾熙阳穿了黑色的短袖背着破旧的背包站在他身边,安慰道:“风平浪静也不是我说的,是蛇头说的,我们是偷渡,当然要说吉祥话。”
“我呕……小顾总,我的药你替我保管好,我的小命就捏在你手里了呕……如果我死了,那些等着我更新的粉丝会呕……”
“放心吧,林阳……我一定让你活着回来,继续写那些东西。”顾熙阳捏住他的后颈,微笑着威胁。
很快顾熙阳的司机便下了面包车,一起下来的还有三个穿着同样普通的男人,看起来像是路边随便遇到的路人,很是安全。
“顾总。”三个人向他鞠躬,显然是认识他的。
“出去以后不要这么叫我,我们是去秘密调查,对外就说是来做生意。”顾熙阳叮嘱好,又把吐干净的林阳拎起来,介绍道:“这是林阳,他会说地利语,这次可以给我们做翻译。”
林阳虚弱地笑了笑,抬起手打了个招呼。
“我在地利留过学,学钢琴的。”
几人正等着蛇头来接头,就看到一辆白色的跑车轰鸣着驶入码头,车子非常高调,一看就知道是很骚包的人买的。
车门推开,先看到一头乍眼的粉色头发,然后看到副驾驶下来一个穿着一身黑色长裙的女人。
顾熙阳笑,然后走过去,狠狠给了杨明瑞胸口一锤。
杨明瑞佯装受伤:“啊!我好心来帮你,反倒恩将仇报……我好伤心……”
“帮我?怎么帮?”顾熙阳奇怪。
旁边穿着黑色裙子的林月走了过来,“顾总。”
“……嗯。”顾熙阳看了她一眼,有些别扭地移开了视线。一看到林月,他就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陆槿,他不敢多想,只好避开视线。
杨明瑞:“和你一起去啊!”
“滚!想死吗?”顾熙阳懒得再揍他,毕竟身上的伤都还没好。
杨明瑞笑了几声,正色:“伤的怎么样?”
“没死。”顾熙阳简单解释。
林月道:“放心吧,顾震山这边暂时没有起疑,只是暗中派了人调查,你们一旦出国,他就查不到踪迹了。”
林阳扑向妹妹:“这一去,我怕是再也看不到你了……”
林月嫌弃地拎起他:“是你自己要去的,可不是我逼你的。”
“如果我不去,”林阳看着妹妹,“下一个被林家送出去的人就会是我,到那时候,我别说救你,连自己都救不了。”
林月推开他:“行了,肉麻。我不能呆太久,跟着我的人会起疑。”
杨明瑞给顾熙阳递过一个黑色背包,顾熙阳拉开,里面全是地利币,看起来能买下一幢楼。
“不用谢。”杨明瑞潇洒一捋粉色头发,自信道。
顾熙阳有些感动,但不知道说些什么。
直到杨明瑞看到蛇头朝他们走过来,这才转过身,背着手挥挥手:“你必须活着回来。要不然我就把陆槿抢过来,在你坟前亲他的嘴。”
“……杨明瑞!”
“哦,还有,”杨明瑞侧过脸,一手抓着车门,一边坏笑,“那钱是从你卡里取的,不用谢我。”
他坐进跑车,林月也跟着坐了进去,林阳站在那儿狠狠挥手,眼泪顺着土兮兮的脸颊流下来,冲出一道痕迹。
顾熙阳看着远去的跑车,忽然笑了一下。
这个杨明瑞。
“……别哭了,真是,不知道还以为你是弟弟,林月是姐姐。”顾熙阳狠狠一拍林阳的背。
林阳一个趔趄,抹着脸上的眼泪,让本来就脏的脸更花了,“她只是不在我跟前哭,她肯定比我哭得更凶!”
“胡说,林月才不可能。”顾熙阳想了想林月那个女人,摇摇头。
“我是她哥,我最了解她,她就是那种会躲起来哭的人。”林阳坚持道,“这次我一定要把她救出来,拿我的命换都行,我不能让她就这样毁掉人生。”
顾熙阳若有所思。
躲起来哭吗?如果自己真的死了,陆槿也会这样吗?
在葬礼上一滴眼泪都不掉,甚至看起来很冷漠,但是到了所有人都离开的时候,他会一个人独自站在墓碑前很久,没有人注意他在哭,因为他一声不吭……
顾熙阳觉得这样的想象让自己呼吸有些急促,他胸口闷闷地钝痛,包括浑身的伤口也都在疼。
但他很高兴。如果陆槿真的会在他的墓前为他落泪,就算真的死了,也没什么遗憾了。
这个世界上曾经有一个人真心爱过他,为他的死而悲伤,他这悲剧般的一生,这样就足够了。
蛇头在叫他们,顾熙阳带着人走向小船。
他忽然抬起眼,看到波光粼粼的大海,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
“风平浪静。等我回来。”
地利国地处东南亚,是一个不算大的国家,他们国家的音乐学院全世界驰名,所以林阳才会在这里留学,只不过他们此行要去的,是地利的边界地带,海滨的小城。
那一带有许多帮派,他们找的当地人向导对他们说,这里的帮派几乎都是毒*贩,亡命之徒,而想要从他们嘴里得到情报,不光需要钱,还需要势力。
像他们几个这样的外乡人,想要查出什么东西,是非常困难的,几乎是送命的行程。
但顾熙阳却淡定地坐在船舱里啃着一块干粮饼,他顾不上沾满尘土的脏手,塞完最后一口,才道:“我有办法。”
“我在资料里看到过,每次的物资出入单下面,都有一个签名,叫‘伯伦’,这个人很可能是他们在地利的采办,帮他们联络,采办物资的,我们找人散出消息,找到这个伯伦,从他嘴里套出地址。”
“喔,老大,还得是你。那我们怎么找这个人?”旁边跟着一行的男人道。
林阳虚弱地靠着顾熙阳的肩膀:“笨啊,我会说地利语,扮成导游,和老大一起去当地的夜场问。地利的夜生活很丰富,他们连首都的酒馆都是可以交换各种情报,我留学的时候经常在酒吧买卖期末考试题……咳咳,更何况这些小地方。”
“可这样会不会很危险,万一出了什么事……”
顾熙阳把林阳的脑袋推开:“想办法搞到防身的东西。”
“怎么搞?”
顾熙阳一笑:“靠装。”
地利,海滨小镇。
傍晚刚下过一场闷热的雨,泥泞的街道和茂密的热带植物让这里的蚊虫非常繁茂,深夜,小镇上唯一的酒馆门口站着三三两两的男人,他们几乎都赤*裸着上身,背后背着枪,连瘦小的十几岁小孩都是如此。
“……玩会儿就去吸,昨晚那个大姐真不错,今晚我们一块照顾她生意……哎,走路不长眼啊!”
十几岁的少年操着一口浓厚口音的地利语,被经过的人撞了一下,他马上把背上的枪端在手里,对准来人示威。
他一拿起枪,店门口的所有人都把枪对准了刚刚走来的这帮人。
“老虎帮的吧?”林阳斜着眼看了看这个端着枪的黑瘦少年,“这是来找你们老大做生意的贵客,今晚来消遣消遣,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你们老大萨亚给你们的规矩是可以在三角区随便杀人?”
说着,林阳就要发火,可走在最前面的年轻男人却一抬手拦住了他。
他们低头耳语几句,前面的男人从兜里掏出一沓大票,随意抽出十几张递给林阳。
林阳用地利语连连道谢,然后对着众人说:“你们运气好,贵客不和你们计较,这是赏你们的小费,拿完就滚吧。”
这种深夜还在小酒馆门口蹲着的,其实都是些小喽啰,几乎都是当地贫民窟的孩子,没有学上,只能跟着一起贩点叶子,说不定哪天就死了,和随便扔在大街上的那些尸体没什么区别。
见到客人出手阔绰,他们都兴奋起来,收起枪走到跟前领钱,刚刚那个举着枪的少年还算机灵,看出为首的男人是个外国人,他收起票子却没有走,凑近林阳道:“小哥,贵客想和我们老大做生意,是想往哪边倒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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