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平瞠目结舌地看着桌上的菜,一盆小鸡炖蘑菇,味道鲜美,而且这菜里今天没乱放食材,看着色泽鲜亮,泛着黄的汤汁里只有鸡肉、蘑菇和粉条,盆上点缀了两根绿色的芫荽,看上去竟还有些赏心悦目。
旁边还有一份炝炒青菜。
一荤一素两个菜虽然不多,但分量很大。
相比他们之前吃的管够的大锅菜,这档次直接提升了好几层。
今天的菜团子,也换成了白米饭。
他一脸狐疑,心道大当家竟然真的去请了厨子?
这顿饭要说丰盛,绝对称不上。
但众匪还是吃得挺高兴,自窦三死后,这是第一次吃饭时没人骂厨子。
这边众人吃得热闹,另一边殷齐清可气坏了。
本以为今日让张平一煽动,明日就能直接带人下山。
到时候只要他别把动静闹得太大,周岸还能真跟他翻脸不成?
对方只要不傻,便不可能在杀了窦三之后,大张旗鼓地对自己动手,那样以来只会让寨子里人心惶惶。
而此事只要成了,他就等于公然挑衅了周岸的权威,还能因为改善了寨子里的伙食,而收拢人心,可谓一举两得。
他万万没想到,厨房那个李叔竟然有这么大本事。
不对,这事儿只怕不是李叔干的,定然另有内情。
果然,不多时张平就带来了情报,说今日的小鸡炖蘑菇,是季浮沉的手笔……
“真的是那个小白脸?”殷齐清问。
“属下都打听清楚了,这些日子季浮沉一直和厨房里的人走得很近,有事没事都往那边跑。今日这小鸡炖蘑菇,就是季浮沉指导着李叔做的。”
“怪不得那日我看到他拎着食盒去找周岸,定是周岸授意的他,就是为了阻止我下山。”殷齐清道。
“二当家,要不暂时就算了吧?那小鸡炖蘑菇,我尝着还是挺好吃的,这厨子不找也行。”
“你懂个屁?”殷齐清瞪了他一眼。
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就不是厨子的问题,那不过是他找的由头罢了。
他想做的,是挑衅周岸。
凭什么那小子哪哪都不如他,却能做上寨主之位?
“这个季浮沉,好好的压寨夫人不当,非要去当一个下.贱的厨子。”殷齐清眼底闪过一丝戾气,“张平,你去帮我备个礼,咱们给这个小白脸一个惊喜。”
张平原本还想再劝两句,又怕被骂,只能作罢。
季浮沉今日是和李叔他们一起吃的饭。
用过午饭后,他又去看了看自己那几株瓜苗。
因为有系统的加持,他可以随时监测土壤的适宜生长条件,因此几株瓜苗都长得挺好。再过个几日,等瓜苗长高一些,他打算弄个木架子架在旁边,到时候瓜藤就能攀爬而上。
看完了瓜苗以后,季浮沉才回到住处。
他先是在院中又查看了一番那几个大酒坛,里头的芫荽和小葱都还没发芽。
待确定一切无恙后,他才进屋。
他一进屋,就看到桌上摆着一个食盒。
他心道这是哪儿来的食盒?
难道是小暑给他送来的?
季浮沉也没多想,上前打开食盒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那食盒里盘着一只拇指粗的蛇,那蛇此时正朝他吐着信子……
季浮沉吓得后退两步,没想到那蛇竟然不怕人,直接从食盒里爬出来落到了地上,朝着季浮沉便爬了过来。
“啊!!!”季浮沉平生最怕这些东西,大叫着转身就跑,跑到门口时却撞上了一个人。
他也顾不上其他,抱着那人脖颈借力一跃,两只脚直接盘在了对方腰上,“有蛇!有蛇!有蛇!”
“……”被他抱着的人深吸了口气,只觉脖子都快被他勒断了。
偏偏季浮沉这会儿又怕又急,两手两脚死死抱着人不撒手,像是生怕那条蛇会顺着他的脚爬上来咬人似的。
“小暑……快跑啊!”季浮沉催促道。
“你是在说我吗?”耳边忽然传来了男人低沉的声音。
季浮沉一怔,转头看向自己正抱着的人,顿时如遭雷击。
他此时像八爪鱼一样缠着的人,竟不是小暑,而是……周岸。
第7章
小暑身量还没长开,与季浮沉身形相似。
而周岸身材高大,一身腱子肉,若是换了平时季浮沉肯定不会认错,今日纯粹是被那条蛇吓得失去了理智。
“大……大当家……”
季浮沉当即放开手脚,从周岸身上跳了下来,动作果断又迅速。
周岸一挑眉,心道自己有这么可怕吗?
这少年对自己的恐惧,竟能盖过对蛇的恐惧?
“不怕了?”周岸问他。
“……”季浮沉这才想起来地上还有条蛇,头也不回地朝着院中奔去。
等他回过头来的时候,就见那条蛇已经被周岸捏在了手里。
那蛇扭来扭曲想要挣脱,无奈周岸抓得太紧,它便只能徒劳无功。
季浮沉看着这场面,只觉头皮一阵发麻,又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哪儿来的蛇?”周岸开口问他。
“我回来后发现桌上有个食盒,一打开就看到里头装着一条蛇……”季浮沉惊魂未定地道。
周岸将手里的蛇一把扔给了一旁的赵路,大步进了季浮沉的住处。赵路眼疾手快,一把接住那条蛇,随手盘在了手腕上。季浮沉被两人这通操作惊得目瞪口呆,直到此时他才注意到赵路竟是和周岸一起来的。
那他刚才抱着人不撒手的样子,赵路岂不是也看到了?
季浮沉尴尬不已,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屋里暂时没发现别的异样。”周岸拎着那个食盒从屋里出来,目光在季浮沉身上扫了一眼。
对方应该是太害怕了,一张小脸吓得苍白,站得恨不得离拿着蛇的赵路八丈远。
“这谁干的缺德事儿啊?”赵路问。
“还用问吗?”周岸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殷齐清这人本就是个下三滥,干出的自然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是我那天说他牙上有菜,得罪他了吗?”季浮沉问。
“不止。他一直想借着找厨子的契机,带人下山一趟,我没允。今日你大显身手,断了他继续拿厨子当借口的念想,他自然咽不下这口气。”
季浮沉:……
他倒是知道殷齐清这人不地道,可他没想到这人这么小心眼。
就为了这件事情,竟然拿蛇吓唬他!
“我去找他算账。”赵路怒道。
“回来。”周岸瞥了一眼赵路手里那条蛇,“你把这东西拿去整条煮熟,以我的名义给殷齐清送过去,就说给他补补脑子。”
“好嘞。”赵路显然很喜欢这差事,转身就一溜烟跑了。
直到看他拿着蛇离开,季浮沉才算稍稍放松了些。
“殷齐清的怨气多半是冲着我,只是他不敢惹我,才退而求其次朝你动手。”周岸说。
“他……他往后不会天天给我送蛇吧?”季浮沉问。
“这么怕蛇?”
“嗯……”
“你还怕什么?”
“蛇,青蛙,壁虎,老鼠……”
周岸从来没遇到过这么胆小的人,他怀疑这少年除了人就没有不怕的。
不对,对方连人也怕,每次见了他就小心翼翼的,就像怕他咬人似的。
“回头让小暑在你住的地方周围放几个老鼠夹吧,寨子里可不缺老鼠。”周岸说着朝他一扬手里的食盒,“这东西估计留着你也害怕,我拿走了。”
他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季浮沉一个人也不敢回屋,在院子里待了一会儿,直到小暑来找他,他才让对方陪着一起进屋。
今日这一遭,他估计能怕上一阵子了。
尤其是周岸说这里还有老鼠,让他本就不富裕的胆量,雪上加霜。
另一边。
赵路很快就依着周岸的吩咐,将那条煮熟的蛇亲自送到了殷齐清面前。
“大当家,你是没看到,殷齐清气得脸都快涨成猪肝色了。”赵路笑道。
“殷齐清不是个一点脑子都没有的,此番之后应该会收敛一些。”
“我现在算是明白那天你为什么不答应让季浮沉当厨子了,你就是怕他得罪了殷齐清会被报复吧?”赵路问。
周岸目光微闪,否认道:“我只是不想惹麻烦罢了,今天你也看到了,他胆子比针尖还小,万一到时候受了委屈哭哭啼啼来找我怎么办?”
“是吗?”赵路将信将疑。
“我跟他又没交情,犯得着关心他?”
“那谁知道呢?”赵路道:“现在怎么办?殷齐清真能收敛吗?”
“我今日看了一眼,季浮沉那间房子的旁边,有一间空置的杂物间,当初窦三故意让人空出来,想装他自己的东西。你带人帮着收拾一下,今天就让小暑搬过去住吧。”
有个人就近照应着,总归是安全一些。
于是,当天晚上小暑就正式搬到了季浮沉的隔壁。
那杂物间虽然不太宽敞,但好歹算是个单间,比小暑从前住的大通铺可舒坦多了。
“公子,你要是害怕,我这几天在你屋里打个地铺陪你也行,等你不害怕了,我再回隔壁住。”小暑道。
“不用,山上入夜后还是挺冷的,不能睡地上。”季浮沉道:“再说了,这屋里现在也洒了雄黄,老鼠夹子你也放好了,应该没事的。”
小暑听他这么说,便也没再勉强。
大不了他这几天晚上别睡太死了,这样公子要是叫他,他在隔壁就能听到。
小暑不知道的是,季浮沉有系统。
他只要晚上睡觉时兑换一个“庇护卡”,就可以高枕无忧。
好在一连几日过去,殷齐清并未再有过别的动作。
季浮沉猜测,应该是周岸那日送去的蛇震慑到了对方,便也渐渐放下了心来。
这几日的工夫,季浮沉又教了李叔好几道菜。
寨子里的吃食每天都变着花样,众匪便也渐渐安分下来,没几个人真情实感地想陪殷齐清闹腾了。
季浮沉在厨房后头栽的瓜苗已经渐渐长开了。
这日他请了赵路来帮忙,带着小暑一起钉了个木架子,架在了瓜苗旁边。
“今天黄昏我和大当家要带人下山一趟,可能得过个夜,明日再回来。”赵路朝季浮沉道:“大当家的让我提醒你,我们不在的这两日,你尽量别和殷齐清见面,免得他趁寨子里没人给你撑腰,找你麻烦。”
“你们要去打……工作?”季浮沉问。
他差点要说打家劫舍,一想似乎不太妥当,这才临时改了口。
“在山下踩盘子的弟兄传回了消息,说那个姓王的地主老爷又要纳男妾了,我和大当家打算去会会他,道个恭喜。”赵路说。
“是我想的那个王老爷吗?”季浮沉问。
“嗯,就是他。”赵路道:“这人年轻的时候就喜欢祸害漂亮姑娘,老了以后不怎么祸害姑娘了,开始偏爱美少年。上回纳你不成,没出一个月就又买了个少年回来。”
季浮沉:……
这老头年纪那么大了,还挺能折腾。
“大当家本来不让我告诉你的,不过我想着好不容易去他家一回,再去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就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我帮你做了。”
“想做的事情?”季浮沉不解。
“就踹那老头两脚之类的,或者把他阉了,只要不杀人,都行。”
季浮沉想了想,“我和他没什么仇怨,当初是我爹娘把我卖给他的,要恨我也不该恨他。”
赵路闻言有些意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他之前已经被洗劫过一回了,你们再去他应该会提防吧?”季浮沉问。
“肯定的,听说他雇了不少护院,我们到时候可能会想办法潜进他家里吧,要是能不动手就把活干了,那自然是最好。”
“有把握吗?”
“得今晚再看,这几天怕打草惊蛇,我们的人还没进院子里踩过点。
季浮沉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做山匪这种事情,他是外行,提供不了任何建议。
当日黄昏。
寨子里的众匪都聚集到了演武场。
周岸穿了一身武服,手里拎着长刀,目光在众匪身上一一扫过,那气势大有将军点兵的架势。知道的他们是去恶霸地主家里洗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去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呢!
季浮沉躲在墙角远远看着这一幕,心道周岸如果不做山匪,而是去投军,估计能成个人物。可惜他生逢乱世,当今昏庸,朝廷腐朽,许多本该为民请命的官员,反倒不如山匪来得正直。
周岸起码知道不残杀无辜,不迫害百姓。
可那帮贪官污吏,却整日想着该如何在百姓身上吸.血。
不多时,周岸就点完了兵。
此番他一共点了三十人,其中包括赵路和薛承举。
但二当家殷齐清却不在其中。
他显然有些不大痛快,招呼都没打,就带着自己的亲信径直离开了演武场。
他离开的时候,正好路过季浮沉躲藏的墙角。
两人四目相对,他狠狠瞪了季浮沉一眼,目光满是怨毒。
季浮沉懒得理会他,朝着不远处的赵路招了招手。
演武场上不少人都发现了季浮沉的存在,纷纷朝他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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