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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不禁想，倘若没有那场意外，散兵的命运又会走向什么地方。
然而世界上从来没有如果，意外已经在没有准备的时候发生了，既然一切成为既定事实无法改变，那就让过去的真相能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千代怜咬咬牙，他对沉浸在震惊中的散兵继续说道，“所以那天我见到你，很好奇你是不是那个人，毕竟你和倾奇者长得那么像。”
这句话令散兵如梦方醒，他的眼睛一下子聚焦，直直的看向千代怜，然后只听他一字一顿的问，“你确定，你在鸣神大社见过丹羽？”
散兵神色晦暗不明的让千代怜感到些许的害怕，但他还是点点头，“是啊，那时丹羽先生还告诉我，他的失踪是被迫的，他是遭到人暗算……”
千代怜后面的话散兵已听不清，在他耳边回荡的只有那句他的失踪是被迫的。
突然间，散兵很想笑。
可是当着千代怜的面，他最终只是闭上眼，克制住那份喜悦。
“我认识丹羽。”散兵给出答案，同样也打断了千代怜变得磕磕巴巴的话。
散兵也是在这时候意识到他吓到了千代怜。
于是他又放缓声音，“我听到丹羽的消息有些激动了，嗯，你能和我说说，除了见到我，丹羽还告诉过你什么了吗？”
没想到自己的恐惧表现的这么明显，千代怜有点不好意思，他重坐正，然后喝了口温热正好的茶水润润喉咙，把丹羽所经历的事情如数讲出来。
不过在讲述中他隐瞒了埃舍尔是博士假扮的信息，他等着到了稻妻，由倾奇者亲自告知散兵，或者散兵能够顺藤摸瓜查出来踏鞴砂事件的幕后黑手是博士。
然而想是这样想，实际上千代怜不认为还能再查出来什么。
几百年过去，以博士的手段想必早已把自己曾造就踏鞴砂灾难的证据全数抹去。
无声的心底发出一声叹息，千代怜讲完最后一句话，“八重宫司派人找到了丹羽先生，将他带回鸣神大社，我也是在那时候见到他。”
随着千代怜的话音落下，房间里陷入安静。
趁着这个间隙，千代怜又给自己倒上一杯茶，顺便尝了尝桌面上摆着的点心。
等他把几样点心都尝了一遍，才听见散兵的再度开口，“我明白了，我会尽快与你回到稻妻。”
“嗯？”千代怜眨眨眼。
“这要花费不少时间，怜，你可以等等吗？”散兵轻声询问。
千代怜赶紧吃完最后一口点心回答，“当然没问题。”
这个发展比他预想中的好太多，他还以为要再劝劝散兵，或者使用其他的手段，没想到这就成了，至于后面花费的时间，他完全可以等。
可转念一想，千代怜又觉得对倾奇者不公平，他明明已经离开那么久了。
就在千代怜犹豫要不要问散兵，能不能提前把他送回去时，他听见散兵说，“怜，谢谢你能告诉我这些。”
千代怜正在酝酿的话被冲散，他嘴唇动了动，随后放弃了到嘴边的话，轻笑一声回应，“不用说谢谢。”说完他感觉不够，旋即补了句，“那天你也是这样对我的。”
“是啊，作为家人，是不必要太客气。”散兵又笑了笑，接着他扭头望向摆在架子上的钟表说道，“这个时间，该吃饭了。”
确实感觉到肚子饿，千代怜没有拒绝，只是面对要走的散兵，他忍不住问道，“你不留下来一起吃吗？”
散兵表现出不明显的意外，他重新坐回去反问道，“你想和我一起吃饭吗？”他本觉得他们还没那么熟悉，再加上在谈话中他让千代怜表现出害怕，所以对方应该不会想和他待在一起。
这就像是小动物趋利避害的本能。
但是千代怜的想法和散兵所认为的有十分明显的差距。
只见他歪了歪头，“为什么不想？”
仅仅是吃个饭而已，难不成还有危险？
在选择撒谎后，千代怜对散兵是有愧疚，他知道埃舍尔是博士假扮，可他却打着为他好的名义，没有讲出来。
如果以后被散兵知道，大概会觉得被背叛。
心情变得低落，千代怜好像已经看见未来，这使得觉得更应该珍惜与散兵相处的时间。
“我想和阿散一起吃饭。”千代怜鼓起勇气说道，他看着散兵，后知后觉的想起另一种可能，马上找补，“当然，阿散如果有事要忙，我也可以自己吃。”
他只顾得上自己，没有考虑到散兵可能是有事要做。
“我没有事，这段时间我都会陪着怜。”散兵用一种温柔的语气回答，当前他是想让手下重新查踏鞴砂的事情，但既然千代怜想让他留下，那其他的事稍微放一放也可以。
反正也不急，他在听完千代怜的话便有大致的推测，踏鞴砂事件不是意外，是愚人众所为。
因为那些手段，身为愚人众执行官的散兵实在是太熟悉了。
制造灾难，挑拨离间，最后趁虚而入，全都是愚人众擅长的把戏。
这也是让千代怜再等等的原因，散兵很清楚他不能在千代怜醒来后，便无缘无故的提出去稻妻，肯定会引起愚人众怀疑，让他们猜到他从千代怜口中得到了某些信息。
虽然也确实是那样没错。
散兵这么想着转头看向门口，下一秒他拍了拍手让门外的侍者进来，并且也借此避开千代怜，令他无法看到他变得狠厉的眼神。
“上菜吧。”散兵尽可能用平淡的语气对侍者吩咐。
侍者刚接触到散兵的视线便快速低下头，小心翼翼的应下，随后他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没有在意侍者的反应，散兵闭了闭眼，在看向千代怜的时候又变成了那副亲切的样子，“我们以后只要有时间就一起吃饭吧。”
“好啊。”千代怜想都没想的同意。
散兵又感受到轻松与高兴，他笑了笑，回想着过于与那个孩子的相处，然后问起千代怜这几天有做过什么。
虽然明知千代怜并非是那个孩子，但他还是克制不住的感到喜悦，因为此刻是他在几百年前便想重新回到的日子。
再又加上获得丹羽被他无意中救下的消息。
散兵少见的产生满足，不过仅仅是满足，而非感到圆满，他现在唯一觉得遗憾是，他还无法确定当初是谁在踏鞴砂假扮埃舍尔执行的那次任务，以及那名任务的执行者是否还活着。
一边听着千代怜讲述的琐事与看过的书，散兵一边希望那家伙可最好不要死了，不然那可太便宜他。
倘若他找到对方，一定要将他……
“阿散？”
千代怜的呼声使散兵猛然回神。
迎着千代怜带有担忧的视线，他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走神了。
“抱歉，我在想一些事情。”散兵温声说道，他不想让千代怜觉得而自己被忽视。
“没关系，我也经常会这样。”千代怜摆摆手表示不在意。
这时饭菜刚好送上来，面对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千代怜咽了口口水，他看了眼散兵，想了想主动拿起筷子。
散兵见状象征性的也用筷子夹了几口饭菜，他不需要进食。
看着千代怜吃饭的样子，散兵忽然说道，“要不要尝尝我做的饭。”他想覆盖掉倾奇者留下的影子，既然对方能做到的，他一样能做到。
可散兵没想过，他说这些话会给别人造成多大的影响。
得知散兵要亲自做饭，旁边守着的侍者们皆露出见鬼的眼神。
散兵没有把他们的反应当回事，他对着意图要拒绝的千代怜故意说，“他也会给你做饭对吧？怜，可以对比一下我们谁做的更好吃。”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哄孩子。
对面的千代怜同样感受出来，他无奈的反驳，“不要把我当小孩子。”不过他被散兵说的好奇起来，想知道作为相同的个体，他们做饭的手艺有没有差别。
也正是因此，他只抱怨又被当成小孩，却没拒绝散兵做饭。
眼看千代怜默认了，散兵笑了笑没说话，只给侍者递了个眼色，让他们告诉厨房，明天他来做饭。
受到惊吓的侍者们不敢多言，他们的头低的更低的。
谁能想到神明之下，位于至冬统治阶层顶端的执行官，会洗手作羹汤，尤其还是公认脾气不好的第六席。
侍者们第一次觉得他们不会很了解执行官这个群体。
第32章
至冬郊区的一栋住宅，散兵站在的落地窗前听着身后的下属汇报最近的工作。
窗外是冰雪消融的景色，一部分新绿枝叶已从树干上冒出，散兵无声的看着它们，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个春天挺讨人喜欢。
“散兵大人，关于踏鞴砂事件的资料稻妻三奉行那边也没有多少备份。”正在汇报的下属顿了顿，“至于愚人众这里，因为发生的时间太早，那时组织刚刚成立，档案科没有相关的留档。”
说话到这里，下属头上全是冷汗。
从几个月前开始，他这名顶头上司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让他们去调查踏鞴砂的资料，这简直是难为他们。
稻妻的踏鞴砂是曾名噪一时，出产的零件和刀刃享誉六国，但那都是过去的事。几百年里，因稻妻局势恶化，踏鞴砂作为稻妻与海祈岛的交界地，现已差不多荒废，大部分工匠都迁到鸣神岛上。
在这种情况下，下属认为他和他手下的人根本查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回想着自己辛苦而无用的工作，站在房间中央的愚人众心生怨言。
“女士不是在稻妻吗？你们找她问问，她的人都驻扎在踏鞴砂附近，邪眼工厂也在旁边的八酝岛上。”散兵知道下属的本事有多大，仁慈的给他提醒，指了另一条路。
谁料下属听到这话沉默了，过去足足半分钟他才压低声音说道，“散兵大人，在您出任务期间，女士大人的邪眼工厂建设失败了。”
“什么？失败了？”散兵略有些惊讶的转过身，他分明记得上次在稻妻还是他帮女士的邪眼工厂做的收尾工作，并且是在那间工厂里遇见了八重神子，从她的手里拿到神之心。
“是的，听说是材料的原因，稻妻那边无法提供制造邪眼的材料。”下属解释道。
散兵得知是竟然是因为无法提供材料，忍不住发出一声嘲笑，随后他淡淡的说，“那就放弃这条线吧，既然邪眼工厂没有办成，去找女士也无用了。”
拿不到材料，意味女士的渗透稻妻高层的计划终究没有成功，勘定奉行和天领奉行没有完全投靠愚人众。
又笑了笑，散兵可算明白为什么女士对他的抱怨那么多，这几个月送来信里都是对他的质疑，合着是迁怒啊。
看来另一个他让女士吃的苦头比报告里的还多不少。
一下子散兵对另一个自己多了几分欣赏。
不过他没有表露出来，他看了眼房间里挂钟，准备打发下属离开。
可是这时候，偏偏下属冷不丁的突然发问，“散兵大人，原来您调查踏鞴砂是为了帮助女士大人吗？”他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一层，这让他感觉自己的工作确实很重要。
踏鞴砂能在过去成为稻妻冶炼业的中心，离不开御影炉心，而驱动御影炉心是祟神遗留下来的力量。
然而祟神遗留下来的力量不只是驱动御影炉心的力量，还留下很多类似于矿石的晶化骨髓。
那些晶化骨髓正是制造邪眼的材料……一切都说得通了。
下属问完以后，不用等散兵的回答，便自顾自的搭建出来一条逻辑链，把散兵让他们调查踏鞴砂，当做是为帮助女士意图建立起的邪眼工厂。
可惜由于散兵长期出外勤，通讯不方便有信息差，导致他不知道邪眼工厂没有建起来。
脑补到这里，下属真觉得他这位上司真是尽心尽责，是他们这群做下属的没有及时提醒。
这个想法又促使下属感觉自己在工作方面还不够细心，竟开始自责起来，全然没注意到散兵脸色变得不好看。
散兵盯着满脸自责的下属，很想质问他们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是不是对他布下的任务一点不上心。
不过这也意味着这些人没有看清他真正的意图。
不知道该高兴还是生气，散兵发出一声冷哼，没有正面回答，仅是用一种不悦的语气说道，“不算是帮助女士，我只是想查查。”
他确实没有要帮女士的意思，或者说要不是丑角的任务，他根本懒得管女士的计划是什么。
下属对散兵的脾气有所了解，他没有质疑散兵的话，赶紧低下头说是自己想太多。
实际上他心里已经彻底认定他这位上司是为了帮助另一位执行官，才派遣他们调查。
人一旦认定什么就很难再改变。
好在散兵没想去改变下属的想法，他眉头一皱叫惹他不快的下属快点离开。
都到这个时间了，再留下去会耽误他吃饭。
下属不敢多留，行礼过后便转身朝门口走去，正当他打开门要出去时，他看见门口有人。
“你们聊完了。”守在门口的千代怜友善的对下属问道。
低头看着千代怜，下属想起来最近确实有传言说散兵从博士的实验室里带走一个试验品，这令他浑身紧绷，看千代怜的眼神不像是看人类，反而像是看什么毁灭性武器。
千代怜不懂散兵这名下属的想什么，他只感觉他好像很紧张。
于是他主动的再次开个话题，“阿散在里面吗？”他刚从另一间书房出来，顺路来找散兵去餐厅。
“阿散？”下属重复这个词，接着他猛地抖了几下。
恰好从屋内传来散兵的声音，“怜？”
下属听着上司不同以往的声音，又猛地抖了抖。
千代怜眼看挡在门口的愚人众脸上面具都挡不住惊愕与惶恐，不禁为他的心理健康感到担忧。
“啊，已谈完了。”下属从各类猜测中回过神，赶紧回答千代怜的问题。
“那你慢走。”千代怜也不强留。
下属如蒙大赦的快速从门口撤开，走了几步他拐了个弯，然后他的脚步声变得凌乱，似乎是加快速度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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