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眸盯着手机屏幕，半晌后才放下手机，转而打开放在另一边的电脑。
原本黑下的屏幕此时再次亮起来，时霁看着上方还未播放完的视频，眼神里柔和的神色渐渐消失殆尽。
下一秒，电脑的右下方弹出一条消息，是田傅鸣发过来的。
田傅鸣：[时先生找我拿那条监控视频，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田傅鸣：[秦哲这人已经自首了，案件也已经结束了，您现在这是……]
时霁看了一眼，细长的手指跳跃几下：[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这件事和案件没关系，田警官不用担心。]
他刚把回复的消息发出去，很快田傅鸣又传过来几条，“叮叮咚咚”的声音扰人，时霁蹙了下眉，默默屏蔽掉了田傅鸣。
书房里再次回归寂静，只剩下电脑发出的轻微电流声，时霁死死盯着视频中的画面，短短一分钟的视频被他来回循环播放，他紧咬着唇，看着画面中一闪而过的林逸和三个Alpha男人，接着是他和黎忱。
他把视频的音量调到最高，甚至把脑袋贴近音响口，仔仔细细地听着。
不知过了多久，时霁终于从混乱的电流声中，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叮咚。
时霁顿时睁大双眼。
他那个时候没有幻听。
是真的出现过这个声音。
这是什么呢……
时霁仔细回想着，手指交缠在一起，白皙的指腹将圆润的指尖一点点捏红。
而后他的脑袋中闪过一道白光。
他听到过这种声音。
——在黎忱的系统上线的时候。
第77章 雪地
黎忱的黏人程度似乎有些出乎时霁的预料。
一天不到的时间, 黎忱就给他打了五通电话，没通电话的时候，他开始一个劲儿给时霁发消息, 频繁到时霁的手机就没停止过震动的程度。
他一会儿给时霁拍拍路边的风景, 一会儿发一条“我想你”的语音，有一种要把全世界都装进手机发给时霁的气势。
咖啡厅里格外安静, 空气中弥漫着咖啡豆的醇香，时霁第四次瞥了眼手边颤动的手机，恰好看到黎忱发过来的小狗哭哭表情包，他愣了一秒, 接着摁掉亮起的屏幕。
“时先生看起来很忙。”坐在对面的纪时初喝了口咖啡，语气里听着不以为意，实则话里有话。
“抱歉。”时霁敛下眼睫，将手机调制成静音。
对面男人的深红色眼眸跟着他的动作移动, 接着他放下手中的咖啡杯, 微微抬了下唇角：“是您弟弟发过来的？”
时霁听后怔了怔, 他略带歉意地冲纪时初轻轻一笑：“他和朋友出去玩，会跟我报备。”
纪时初没什么反应：“时先生和您弟弟的关系真好。”
这是时霁不知道第多少次听纪时初说这句话，也不知道这个跟老狐狸似的男人到底是在真心感叹他和黎忱的关系, 还是明里暗里在说别的什么。
他没接话，只默默搅动咖啡杯里的奶泡，盯着雪白的泡沫一点一点被褐色的咖啡淹没，纪时初看了他一眼，接着开口道：“齐归那小子怎么样了？”
时霁手里的动作滞住，只剩下杯子里旋转的液体：“前几天刚醒, 目前看起来没什么别的问题。”
纪时初诧异地挑了下眉：“醒了？”
“当初他刚来我这里的时候，我最好的医生都说他醒来的机率不大。”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随后眼眸一抬，意味不明地注视着时霁：“看来时先生确实有一种神奇的魔力。”
时霁眨巴一下眼睫，抬起面前的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混杂着牛奶的咖啡顺着喉咙滚进胃里，甜腻过后蔓延上来的依旧是苦涩。
“时先生一开始说对他感兴趣。”纪时初继续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时霁掀起眼帘对上纪时初的眼睛，男人的眼底永远被从容遮盖，即使天塌下来了好像也不会颤动一下眼瞳，时霁从来看不懂纪时初到底想做什么，他太聪明了，聪明到没办法让人完全信任。
于是时霁摇了摇头：“没有。”
他这么说纪时初自然不相信，他往后仰了仰身子，大拇指上的扳指不小心撞击到了桌面。
“说实话，我也想从他身上发现点什么。”时霁道，冷冽的声线并没有被屋内的暖气融化，“但我觉得……这个人似乎脑子有点问题。”
“哦？”纪时初好奇地歪了下脑袋，“怎么说？”
时霁故意没有立刻回答，他拿起咖啡夹往自己的杯子里加了两块方糖，等把纪时初的兴致勾到一定程度后，他才幽幽开口：“你相信这个世界会崩溃吗？”
藏在镜片下的一双眼睛平静如水，再配上他特有的腔调，短短一句话都被他硬生生染上了神秘的气息。
下一秒，纪时初如他所料那般上了勾。
“崩溃？”男人仔细揣摩着这两个字，“听起来像是什么末日预言。”
时霁点了点头：“齐归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说的这个。”
“他的主治医生告诉我，他以前被虐待过，但具体经过是怎样的，没有人知道。”
“所以我觉得，他很有可能也被秦哲他们改造过。”
“而且是采用的另一门技术。”
时霁即使看不懂纪时初，但也早就摸清了这人到底什么性子，就这么一句胡言乱语的话，都能让纪时初使劲儿去思索这里面是不是隐藏着什么其他秘密。
时霁看着男人紧皱的眉心，看起来似乎被这句话困得出不来，他不会相信时霁说的齐归脑子有问题，但他会因为自己的疑心病不自觉走进时霁设下的谎言圈套。
果然，在听完时霁的话后，纪时初沉默了。
“纪先生看起来好像也挺在意齐归。”时霁冷不丁开口，打断了纪时初的思绪。
纪时初回过神，密长的睫毛微微敛下，遮挡住那双如红宝石般的眼睛。
他无奈地笑了一声。
“实不相瞒，我一开始对这个人的身份有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时霁抬抬下巴，意识他继续说下去。
“我怀疑……”
纪时初扬起唇角。
“他不是我们世界的人。”
“外形来物？”时霁顺着他的话说道，“就像纪先生一开始说的那样？”
纪时初“嗯”了一声：“很荒唐吧，他明明看起来和我们一样，但我却在怀疑他来自另外的地方。”
“时先生呢？”他忽然话锋一转，落到时霁身上，“难道就不好奇……”
“他究竟是谁么？”
纪时初比时霁想象中还要敏锐。
他还没回答，坐在对面的男人却再次开口：“不过仔细想想，时先生说得也有道理，或许秦哲他们真的还有什么我们没有发现的秘密。”
“可惜的是，秦哲这人已经被抓了，再查下去只会徒增麻烦。”
纪时初说完，站起身，冲时霁绅士地鞠了一躬：“还请时先生不要告诉任何人，今天我们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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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冽的风吹在脸上的感觉生疼，犹如一把钝刀一下又一下划拉着皮肤，冬日耀眼的阳光下闪过一道黑色身影，滑雪板从空中稳稳落在雪地里时溅起一阵细小雪花。
黎忱放下手中的滑雪杖，慢慢减慢滑雪的速度，等他彻底停下后，站在终点线的林逸和江墨跑到了他身边。
“哇！黎忱你真的是第一次滑吗？！”林逸睁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黎忱摘下护目镜，一边整理额前被风吹乱的头发一边轻轻点了点头。
“这是天赋！！”林逸激动地跳起来，拍拍两下黎忱的肩膀，黎忱只淡淡看了他一眼，轻声开口道：“刚才，拍下来了吗？”
林逸“嗯”了一声，双手捧着手机递给黎忱：“保证拍得完完整整！”
黎忱接过后，点看视频看了几秒，画面中滑雪少年的身姿潇洒又帅气，动作流畅到丝毫看不出这是第一次接触滑雪。
他舔了舔被风吹到有些干涩的嘴唇，随即把林逸拍下的这段视频发给了时霁。
在这之前发去的消息时霁甚至还没有查看，也不知道到底在忙什么。
黎忱抬起头扫视一圈周围，宽敞到几乎看不到尽头的自由滑雪场上也有不少人，喧闹的人声震耳，四处都是茫茫一片的皑皑白雪，他收回目光，脱掉脚上的滑雪板，接着拿着手机，打算往旁边走去。
“你不玩了吗？黎忱！”林逸看着他的背影喊道。
黎忱没回头，只抬起手臂招了招手，接着拨通了时霁的号码。
电话另一头的忙音响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黎忱第三次拨打过去，时霁才迟迟接通了电话。
“喂？”另一边的男人声音里夹杂着明显的疲惫，黎忱轻轻皱了皱眉，紧接着又听到了衣服布料相互摩擦时发出的声响，“怎么了？”
黎忱垂下眼睫，盯着眼下一块被冻结的冰，抬起脚尖轻轻踹了两下：“哥哥没有回我的消息。”
时霁揉了揉酸疼的太阳穴，听黎忱这么说着，他才点开消息界面看到了少年给他发过来的一段视频。
“抱歉。”他低声道，“我回来就睡着了，所以没有看见。”
“视频里面的人是你吗？”时霁强撑着想要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精神一些，“滑得真好。”
黎忱沉默着没回应，他的手指捏着一块冰，温热的手指将冰块慢慢融化，透明的水液顺着指尖滑落时，他才幽幽说道：“我想看看哥哥。”
时霁意外地挑了下眉。
“视频吗？”他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凌乱的衣衫，不远处的穿衣镜里倒映出他狼狈的模样，“啊……等晚上吧。”
“晚上我来找你，好不好？”
男人的语气里难得带了点商量的意味，像在哄小孩似的，软乎乎的尾音让黎忱不得不把冒到嘴边那句“现在就想看”咽了回去。
他抬起手盯着自己湿漉漉的手指，雾蓝色的瞳孔中没什么别的情绪。
“好。”
最终，黎忱还是答应了下来。
“那晚上再见。”时霁说完，随后挂断了电话。
“嘟嘟嘟”的声音取代了时霁，黎忱将手机从耳边移开，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发呆，寒风从手臂上掠过时，就算穿了厚厚的防寒服，他仍然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他果然没办法和时霁分开。
好想回家。
想回去抱哥哥。
心底的渴求感愈发强烈起来，黎忱转过身，就在这时，江墨不知什么时候朝他走了过来。
“黎忱！”高个子少年叫住他，停在黎忱面前，而本该跟在他身边的林逸此时却没了踪影，江墨轻喘着气，呼出的气息在空气中凝结成白雾。
黎忱看着他，歪了下脑袋。
“那个……”小Alpha莫名其妙变得格外扭捏，他的脸颊上浮现出一丝不太明显的薄红，高高的衣领几乎遮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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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下半张脸，“你刚才是在和时先生打电话吗？”
黎忱眨巴一下眼睛：“嗯。”
“那……那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会过来？”
黎忱想了想：“没。”
他怎么忘了要问这个。
晚上通视频的时候一定要问问。
黎忱脑子里满是时霁，没太注意听江墨又说了什么，只见面前的少年动了动嘴唇，等黎忱回过神时，他只听到了一句：“……我一直有句话想对你说。”
冷风撩开江墨额前的黑发，他的眼睫颤抖几下，时不时遮盖住那双深绿色眼眸，少年的目光在黎忱身上扫了几眼，而后强行移开视线，逼迫自己猛烈跳动的心脏安静一些。
“说吧。”黎忱淡淡回道。
“我……”江墨结结巴巴开口，犹豫着该如何继续说下去，他的喉结不安地滚动几下，最后他像是下定什么决心那般，轻启薄唇，“我知道你喜欢你哥哥。”
“也知道我现在说了，你肯定不会答应我。”
“但是……”江墨的嘴唇颤抖得厉害，连带着声音也跟着一起发颤，他看着眼前人那张精致漂亮的脸，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过于紧张，江墨一时之间竟感觉自己闻到了那股似有若无的鸢尾花味。
Omega的信息素让他的心脏跳得更快了，“扑通扑通”的频率震耳。
“但是……”
“我还是想告诉你。”
江墨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衣摆，他闭上眼睛，不自觉提高音量。
“我喜欢你！”
四个字脱口而出后，江墨忽然觉得自己一直压抑的心脏似乎一瞬间变得轻松了不少，他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去看黎忱的表情，眼前少年如他所料那边，表现得格外平静。
过了好一会儿，黎忱才说道：“谢谢。”
江墨被他这句道谢搞得有些不知所措，他不自然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呃……嗯！”
“我、我其实也没想过要你答应我什么的。”江墨僵硬地扯了下唇角，“就是这句话我一直憋在心里，说出来好受多了。”
黎忱抬着头默默看着他。
对方的视线过于直白，江墨尴尬地咬了咬自己的嘴唇：“那个……你和时先生在一起了吗？”
“在一起了。”这次黎忱倒是回答的毫不犹豫，一提起时霁，他冷寒的眼神似乎都随之变得柔和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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