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啊……她要拿哪家?明家还是秦家?”
拜访老管家的半路上,灵春深也不意外妹妹得出的结论。
“也许都不是。”灵夏忧总觉得秦献月不像是看得上这两家的模样。
她或许真的只是为了报仇,才搅乱了这摊本就混沌的水潭。
见到曾经自家的少爷小姐,老管家难免生出些伤感的情绪。
由联想到自己和老爷曾经听信的谗言,干过的蠢事,更是气火攻心,不住的咳起来。
“赵叔,您还好吗?”灵夏忧赶忙喊了护士,灵春深则给老管家抚起脊背。
两个人环顾四周,这是家小医院,各方面的环境算不上好,空气中各种味道混在一起刺鼻极了,连天色都被蒙了灰暗,看得二人直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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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 章
“您怎么不去灵家的医院?还是谁把您赶出去了?”
说罢灵春深就想联系手下,给老管家办转院手续。
老管家赶忙阻止他。“少爷,咳咳,再让我腆着老脸喊您一声少爷吧。没有人针对我,只是我实在不好意思再用这个身份了。我愧对你们,愧对秋燃和冬宜,愧对老爷,愧对灵家……”
他说着话的时候神情有些恍惚,一时间眼前浮现出那个浑身是血,痛苦的挣扎着,向他伸手的幼童,片刻间老泪纵横,情绪有些崩溃。
灵家兄妹对视一眼,果然有情况。
今天这一出本不该瞒着秋燃,她和冬宜好歹是双生姐弟,于情于理也该让她知道事情的真相。
可两个人又担心秋燃受不住打击,毕竟后来秋燃会说话后哭闹着说要见弟弟,他们迫不得已告诉她这个消息时,她哭了整整一个下午,声音震着老宅有些颤抖,一旁默默安慰她的父亲的手也在不住的颤抖。
隔会儿,老管家停止了落泪,灵夏忧便开口安抚道,“赵叔,您先冷静冷静。我们不是来埋怨您的,事情过去这么久了,我们只是想替……只是想知道真相罢了。”
她下意识就想说出母亲的名字,毕竟母亲是难产而去的。
但一是这样可能会让老管家情绪再次崩溃,二是这样说显得自己和大哥没有担当。
老管家闻言,擦干眼角的泪,抬头望向他曾经视作亲孩子的两人。
两个人都从那个在他身边撒娇要糖的小不点长到这么高挑,这么出众了,甚至面庞上也留下了岁月的痕迹,乍一看过去,像极了他们的父母,自己曾经的主子和夫人。
他就这么望着出了神,从前的一幕幕都在眼前播放,他神情变化着,时而痴痴,时而痛苦。
良久,他终于从婴孩的笑容中找到了一丝勇气,开口。
“……也对,老爷瞒了你们这么多年,甚至想把这件事算作秘密,带到土里去。若非他阻拦,我懦弱逃避,这些事早该告诉你们了。”
“这是……病急乱投医引发的悲剧。”老管家把自己从故事中抽离出来,仿佛这样能减少回忆带给他的痛苦。
“冬宜身子一直不好,体弱多病,恒温室都没法保住他,得无菌病房才行。灵家供得起开销,灵咏墨却不忍他妻子最后留下的孩子就这样一辈子被困在狭小的空间里。
“他带着孩子的情况走了好多地方,没有医生能解决。最后,因为他频繁的出入冬宜的病房,冬宜大病一场,奄奄一息之际,明威找到了他。”
“明威用了不知道什么药,稳住冬宜的状态后,说他有办法救冬宜,甚至可以让他摆脱这个囚牢,去到外面的世界,自由自在,就像他没病的姐姐一般。灵咏墨关心则乱,没多考虑他话里的陷阱,便带着孩子跟他走了。
“结果便是羊入虎穴,老爷他亲自把自己的孩子送进了明威在境外的实验室。明威的实验尚在起步阶段,根本没有什么安全保证,为了缩短周期,他跟合作对象选择跳过了动物实验,直接往人体身上做。
“冬宜他……可怜的孩子啊,遭了多少罪。本身身子骨就弱,风一吹就能倒,却被不怀好意的人拿那么大的针扎了好多伤……”
老管家又呜咽起来,语句模糊不清的。
灵夏忧垂着眸子,无名的难过涌上心头。灵春深还能抽出精力安抚老管家。
又是一阵沉默,病房里只听得到老管家抽泣的声音。
好半晌,他才又缓过来,继续开口。“最后冬宜被架上了手术室,他们要给他做什么,什么改造,装上新的器官。”
“作为帮手留驻那边的我觉得不对,他们却将我关起来,为了防止我打扰手术。等我再看到冬宜时,手术失败的很彻底,他只剩一口气,浑身都是血,看到我却,却还跟我扯了个笑脸……
“他,他伸手想让我抱他,可我,可我已经没法从他身上找到一个完整的地方下手了。”
老管家艰难的把最后的句子吐出来,双手抱着头,终于控制不住,嚎啕起来。
灵家兄妹眼眶也聚起了泪。良久,灵春深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夏忧摇头表示她没事。
只是……只是他们也没想到自己的血亲遭受过这种非人的待遇。
就算事情过了这么久,他们也该对此感到愤怒,悲哀。
悲哀他们的父亲识人不清,关心则乱,将自己的孩子送上险境,愤怒明威的坏和狠,没有为人基本的道德,却还能好好的活着。
老管家和已逝的灵咏墨希望死的能是自己,而兄妹二人则有些怒火中烧,想让明威付出代价。
“赵叔,那个实验室在哪儿?”灵春深手攥紧,恨不得一拳打在明威的脸上。
老管家闻言,竟清醒过来,神色有些慌乱,“孩子们,少爷,小姐,算我求你们,替老爷求你们,不要妄动,明威他,他不简单。”他这话说的颤抖,两个人却也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老管家都这么痛苦,辞去工作后在自责中度过了几十年,更何况亲自促成这个局面的灵咏墨?
就算他有错,这个局面很大程度上是他一手构成的,难道为此就要放过明威这个真正的凶手吗?他不是那种忍气吞声的性子,更别说这种杀子之仇。
他必定是想过办法对付明威的,只是结果……
明威现在都还活蹦乱跳的,据献月所言,在他身后的人的庇护下活的好好的。
灵夏忧想起献月,这个把消息透露给他们的人,忽而忆起跟她有关的一件事。
冬宜出事之后不久明威便选择了跟秦家联姻。
这在当时实在是有些让人难以理解的举措,如今看来,哪儿有什么奉家族之命,只是遭到了灵咏墨的打击,迫不得已,需要找不知情者稳住自己的家业罢了。
只是不知道秦献月是否知道这一点了。
不管如何,他们跟她都有了关联,有了共同的敌人,合作在所难免。
老管家的身体本就是强弩之末,给灵家人讲完这件事后,也算了结了多年的心愿。
一再嘱咐过二人不要妄动,因为情绪波动太大,他就有些撑不住了,眼皮轻阖。
眼看着他的气息弱下去,兄妹二人赶忙给他办了转院手续。
可就算灵家医院条件再好,医生医术再高,也无法替没有执念的将死之人续命。
不过几天,老管家便离世了。
走之前见了秋燃一面,看她已经成了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心满意足的彻底闭上眼。
灵秋燃对老管家已经没什么太深的印象了,他离职时,秋燃也不过孩提之年,尚未记事。
只是看他瘦骨嶙峋的身体,听过他真切的关心嘱咐,心里不太好受,默在一旁,看哥哥姐姐操办葬礼相关事宜。
老管家没有成家,他的长辈也早就过世了。
他的前半辈子一心扑在灵家身上,后半辈子活在自责和悔过中,每天痛苦万分。
灵春深到老管家住所收拾时,在一个角落发现了一叠未拆封过的信封。
他打开,发现那是一笔数目放在现在也不算小的钱财,更别提二十多年前了。
不用多想,这明显是灵咏墨补偿的,只是老管家出于愧疚,或是心里还有傲气,不肯用罢了。
“你说我们早一点发现异常,是不是至少能给他一个舒适的晚年?”灵夏忧看着这些钱财,不免唏嘘,心中生出一丝悔意。
灵春深摇头。“我们没有机会。”
事实上灵咏墨过世前,他们俩都被保护的很好,除开每天的课业很繁忙,继承人要学的东西很多外,这些勾心斗角的事他们都不知道。
而灵咏墨原本心脏确实有些问题,突发心肌梗塞,没抢救过来便一命呜呼。
事出太过突然,兄妹二人只来得及靠着那点理论知识接过灵家,安抚众人,稳住摇摇欲坠的家业,打击那些欲趁火打劫的旁人。
他们并不熟练,再聪明有天赋也需要一定实践去纠正理论和实际的出入。等他们稳下来以后,已经错过了追查此事最佳的机会了。
且不说作为当年被护在羽翼下的雏鸟,他们没法从灵咏墨的话中发现纰漏,得知冬宜夭折的真相。
就算现在,在献月讲述此事之前,他们也从未怀疑过冬宜的事另有隐情。
当年的他们也没法随时都能见到冬宜和父亲。
种种原因加持下,若没有秦献月接过明威的位置,告诉他们这么多,或许冬宜的事真的就跟灵咏墨的预计一样,要永远埋进地里了。
灵夏忧也明白这个道理,悲伤难过是一回事,无能为力是另一回事。
冬宜的事则似任何一个豪门八卦一样,长了翅膀,一夜间飞遍了京城的家家户户。
其中多少有献月的手笔,而灵家兄妹也并未刻意阻止言论的散布。
与此同时另一条言论在大街小巷流传开,毕竟冬宜的事有明威的手笔,接过明家主位的献月难免被放在聚光灯下重点关照。
人们猜着传着,说什么的都有。
譬如秦献月也接受过改造,譬如这一出其实是她与明威商量好的,为的是把实验挪到更隐蔽的地方,又譬如灵家下一个目标是明家,搞得明秦两家上下又人心惶惶,小动作频频。
加之白盏励靠着献月和她自己手里的人摸到了明威在uni zone的合作对象的地址,试着攻了两次,吓得实验室连夜搬离。
明威确实是急了。或者说他背后那个人似乎因此按耐不住,开始往京城移动。
献月的目的在此,多的流言也就不欲理睬。
有心人推动的流言也不可能自然消散,但献月出现在老管家的葬礼上这件事还是暂缓了言语愈演愈烈的程度。
她神色淡定依旧,眉目间流露着对这件事的悲哀,且灵秋燃同她十分亲近,管事的兄妹二人也没有因为蜚语与她生出龃龉。
灵家的态度摆在那里,旁人怎么觉得,怎么传,似乎都没法撼动献月分毫了。
老管家的葬礼办的很隆重,用了灵家嫡系一脉的规模和流程,兄妹三人也当是埋葬她们的那个可怜的小弟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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