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北海感受到后面柔软的触感,顿了一下,放下刀转身用手腕拖住小尘,后者直接倒进他怀里,他便索性将他环住。
“怎么醒了?”他亲了亲他嘴角,声音温和,太具有蛊惑性。
“睡饱了吗?”
季微尘摇头,才舍得从他身上起来,“没有。”
“被吵醒了吗?”
“……不是。”他看了眼菜色,绿油油的,没有丝毫食欲,但他还是睁眼说瞎话,“饿了。”
迟北海点头,又亲了他一下,才说,“嗯,快好了,吃完我们去看爸爸,嗯?”
“好。”
仲夏时节,晚上七点天还亮着,白日里的温度也降下去了点儿,适合出门。
“那小尘放开我,饿了先喝点儿汤?”
“不,等你一起。”
说着松开了他,但不走,还搬了把椅子到边上坐着。
迟北海笑着,也没管他,也只有一样蔬菜没有做。
汤依旧炖的排骨汤,是用玉米熬的,不会有肉的腥味,汤里有一股玉米的甜香。
季微尘帮忙把菜端上了桌,等着迟北海盛饭。
“喝汤吗?”
“可以不——”
“对,排骨汤。”
“……可以。”
迟北海没有煮太多的米饭,单独做了西红柿鸡蛋面给小尘,也没有煮太多,担心小尘硬撑着吃下去会不舒服。
“面条吃吗?”
“吃。”
说什么无所谓,只是迟北海想问一下。
“少喝点儿汤,玉米不要吃,没有甜玉米,买的糯的,不好消化。”
季微尘老老实实点头,喝了半碗汤,面条很软烂,他不是很喜欢,但迟北海做的味道很好,他也没忍住多吃了一点。
吃得差不多了就放下了筷子,桌上的肉一动没动,迟北海皱眉看他一眼,但见他放下筷子,想来应该吃的差不多,也没法儿再吃。
“鸡蛋不吃吗?”他抬抬下巴指了指他碗里窝的鸡蛋。
“吃不下了……”季微尘摸了摸胃,有些可怜兮兮的。
迟北海皱眉,“一口都吃不下。”
“……”
季微尘看他问的紧,又拿了筷子咬了一口鸡蛋嚼烂咽下去。
鸡蛋煮的全熟,不是溏心的,迟北海怕他吃不了溏心,但煎的恰到好处。
“……算了,吃不下不吃。”迟北海无奈,对他的胃口很无奈。
养了这半年,好歹能吃些东西,也算进步。
“去看爸爸吗?”
季微尘兴致很高,帮迟北海收着碗,又放进洗碗机,正要去碰水,就被他拉住了。
“不要碰凉水。”
“……哦。”
迟旧的墓在一块小山丘上,太阳西落时正好照平坦的土地上。
过会儿月光上来,也能将这块碑照亮。
碑上不是烈士迟旧,而是迟北海之父。
照片是彩色的照片,是一张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日常照片,那张脸也是一张放在人群里就认不出来的脸。
季微尘愣怔地看着那张照片,心里五味杂陈,他对这个男人没有感情,但他能对迟北海具有极强的共情能力。
希望喜他所喜,厌他所厌。
迟北海带了一束普通的黄白菊花,放在碑前,要说他对迟旧的感情很深,其实也算不上。
对于他来说,他于迟旧是一种极深的感激,除此之外,孩子对父母的爱他并没有。
“我不知道爸爸喜欢什么花。”迟北海说,伸手擦了擦墓碑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他带我回家,让我读书,八岁开始,我就一直在川城,没有离开过。”
“但他也很少回来,不是一个月两个月,而是一年两年,我没有问过他去做了什么,做什么工作,为什么不回来。”
“我也没见过他的家人,他用他所有积蓄买了那栋小洋房,让我住在那里。”
说不上称职,因为基本生活技能都是迟北海自己摸索的,没有人刻意教过。
“我知道他很忙,但直到他……牺牲,我才知道不是忙,是危险,他不能回来。”
好在迟北海把自己的定位放的很准,他一直感激迟旧给他稳定的生活和读书环境,至于其他,他没有想过,也没有想要拥有。
“我知道你走是不得已。”季微尘伸手抚上迟北海的后背,怕他难过,怕他心情不好。
赵智跟他说过,他被关在仓库里的第一句话,就被告知了目的。
迟北海和季微尘走的太近,因为迟旧的原因,找到迟北海是迟早的事,接着就是季微尘。
“爸爸会很庆幸收养你,我也很庆幸。”
季微尘知道迟北海一直后悔离开。
但十八岁的迟北海没有选择。
“迟哥不是神仙,迟哥就是迟哥。”季微尘说。
迟哥不能预料到未来的事,即便做了对于当时境况最好的选择,但不能阻止会到来的坏结果。
没有人能预防,这样的结果怪不了他们任何人。
应该受到惩罚的是坏人,而不是迟北海,也不是他季微尘。
迟北海被他固执的话逗笑,刚升起来的一些沉重情绪消散不少。
第100章 番外一余事(8)
他抬头望了望月亮,又看了看季微尘。
如今月亮在身边,伸手可摘月,再不是水中捞月了。
迟北海注视着他,几秒后笑了两声说:“你是叫了……爸爸吗?”
季微尘微仰头看他,眉头还皱着,心思还沉浸在心疼迟北海中。
突然听见他问话,只是茫然的回问:“怎么了?不可以吗?”
“怎么改口这么快?”迟北海揉揉他的发顶,笑着打趣他。
季微尘脸色突然慎重起来,从衣领里抽出红绳串起的指环,看着面前的人问:“指环是什么意思?”
难道不是跟他求婚?
迟北海怔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用掌心托着那枚指环,说:“这是一枚情侣指环,送你是想和好,我们重新在一起,求婚怎么能这么随便?”
闻言季微尘才想起来,迟北海一直以为他们是分手的状态,可季微尘没有答应,也没跟他谈过这个事。
他摇头,将指环又放进衣领里,说:“我没答应跟你分手,七年前就没有,我们只是谈了一场异地恋,你不是一直能在荧幕上看到我吗?”
“我这么努力进了娱乐圈,磨练演技尽力站到顶端,就是想让你再不和我见面联系的日子里一直记着我!”
时间是个磨人的东西,能让人忘却很多东西,也能让人牵挂很多。
季微尘就是要让迟北海时时见到他,让他不管在哪里都能听见“季微尘”这个名字,让他时时刻刻都要记得他。
“你是不是一直都能听到我的名字,看见我的脸?”季微尘上前抱着迟北海。
他身上的伤痕足以让他记迟北海一辈子,但他不能让迟北海忘了他。
迟北海心里大震,手的动作都顿住,忘了环住怀里的人。
面对迟旧的墓碑时,心里都没有这么难过,他声音微哽,“没有,我每天都能看到你的消息,每天都能见到你,在荧幕上,新闻里,我都能看见你,每天!”
夜里的蝉鸣不断,小丘边的小池塘里生长了数株野生红莲,荷叶上还会有青蛙停歇,持续的欢声叫着。
仲夏的夜晚让人烦躁,但绿灯侠修长的身影让人动容。
迟北海抬着季微尘的下巴,说:“我们只是谈了一场七年的异地恋。”
随后便覆上他的唇,在柔和的月光下,他迟旧年前,接了一个绵长又酣畅的吻。
蝉鸣和蛙声都在欢唱。
万物有灵,都为这对有情人欢奏,谱一曲仲夏中意歌。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季微尘都不能察觉到夜风吹到身上的凉意,只剩满心燥热和浑身的暖意。
迟北海扶着几乎软倒在自己身上的季微尘,把出门前带来的外套给他披上。
季微尘被吻的晕晕乎乎,脑子都不大清醒了,由着他给自己抬了手,然后穿上外套。
正要被他带着离开时,脑子突然反应过来,他扒开迟北海的手,站到墓碑前看了一会儿,继而跪下磕了一个扎实的头。
如果迟旧没有救出迟北海,也没有收养他,他们不会有今天。
季微尘会被病痛一直折磨,即便在川城这样秀丽的地方,他的心绪一直会处于低沉中。
在遇到迟北海之前,他也会觉得自己是麻烦,总让人担心,就连远在大洋彼岸的大哥都不能安心上学,用担心他身体不好。
自厌的情绪一度笼罩在他身上,在家里他总会想起妈妈。
即便对此他没有任何印象,但每次生病,季恒总会对着妈妈的照片待上半天。
他对妈妈的离世略有耳闻,原本对自己身体并不康健不满的季微尘越发沉闷不愿说话。
季恒担心他,于是雇了人将他送到川城,一周来看他两次,保姆阿姨会一直汇报他的情况。
自然也知道迟北海的存在。
迟北海瞳孔微缩,急忙将季微尘扶起来,给他拍了拍膝盖上的土尘,也不知道膝盖有没有青紫。
这儿虽然是土尘,但毕竟是个小丘,硬的很,这小孩儿直挺挺地就跪了下去,给迟北海吓得不轻。
迟北海皱着眉,想训他两句,但对上他澄澈明亮的圆眸,顿时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能无奈的叹息,“你真是……”
“你怎么这么莽啊?膝盖不疼吗?”迟北海心疼的很,那一声脆响砸进他心里。
激起一阵沉闷的疼痛。
“不疼,我们回家吗?”
迟北海看着他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起的心脏疼。
“啧,下次不要这样了,听到了吗?”他拍了小尘的额头,又舍不得下重手。
季微尘点点头,牵着他的手想往路上去,却没拉动他,回身问,“怎么?”
“你重复一遍我说的话。”迟北海任他牵着,但就是不动。
他太了解这小孩儿了,说一百遍不听,倔的要死,自己身体都不注意,眼一眨就能出闹问题。
季微尘抿唇,沉默几秒,才说好。
可迟北海不满意,故意板着脸一定让他重复。
“我下次再不这样了……”
这时候说话就已经染上几分委屈了,听的迟北海心都揪紧,见他面色淡淡的,才反握着他的手往路上走。
一边牵着他上车,还一边哄着:“万事都没有身体重要,你这身子玻璃似的,这么一摔下去不得碎?”
“……”
迟北海上了驾驶座,见他还不高兴,又凑过去亲了一下他嘴角,继续说着好话:“我刚刚不该吓你,理理迟哥好不好?”
“……”
“小尘?”
“你刚才一定让我重复。”
“嗯,想让你记住。”
“但是你语气不好。”
“嗯……是我的错。”
“还冷着脸。”
迟北海伸手掰过他的脸,让他和自己对视,才说:“是迟哥的错,下次再不这样了。”
话音刚落,就见季微尘勾着嘴角笑着。
这才反应过来,想让他重复的话也被自己说了出来。
迟北海愣了一瞬,笑出声,揉了揉他的手指和没有什么肉的小脸,说,“原谅迟哥了?”
季微尘心情颇好的嗯了一声,又握着他的手,让他的手上的薄茧触碰自己的皮肤。
第101章 番外一余事(9)
见他这样,迟北海心里说不出的愉悦,只觉得身边这小孩儿实在太可爱!
要开车,季微尘便放开了迟北海的手,让他专心开车。
迟北海把车开到了学校,没有进去,只是专程找了这条路路过学校看一眼。
学校里还亮着,外头的路灯两盏之间离得很近,学校外面是一条繁荣的小吃街,再过去一点是商业街。
大批大批的学生在学校和小吃街间来回穿梭。
学校很大,是从幼儿园开始一直连接高中,这儿一块是初中和高中的园区。
这时候出来的大多是高中生。
虽然是暑假,但学校规定可自愿选择留校,有些离得远些的学生就会选择留在学校。
或者学习或者只是单纯的当个留宿场所。
季微尘和迟北海的小洋房离得不远,半个多小时就能到,所以一直没有住过校。
这会儿看着里头出来兴致盎然的高中生,季微尘只觉得仿佛看到了自己。
那时他心理状态不大好,很多事情不能做,也有很多东西不能吃,但总是被迟北海拉着做一些他没做的事。
比如,逃课。
逃课出来吃烧烤,以至于胃疼,情急之下被迟北海喂了喝牛奶,上吐下泻以至于进了医院才被发现乳糖不耐受。
“他在吃冰汤圆!”季微尘扒着车窗,看着外头一群人,一人端一碗小汤圆儿。
他回头冲迟北海笑的开心。
后者也顺着那边看过去,又看了眼季微尘的后脑勺,眼神温柔,仿佛透过他看到了七年前的季微尘。
“嗯,明天我们来。”
“嗯?”季微尘回头,眼神疑惑,“明天来这里?”
迟北海点头,说:“这里有一部分电影取景,明天就可以来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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