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可真耳熟。”顾钰辰怀疑自己感动得太早了,“说吧,这次想什么姿势?”
“不是这个。”墨森莞尔一笑,“是你要陪我去。只有跟你在一起,我才有勇气提起那些事。一定要说是什么姿势的话……就是手牵手走进咨询室的姿势吧?”
“好。”顾钰辰马上伸手牵住墨森的手,和他十指相扣,“这个条件,我当然会答应你。”
于是,他们当天晚上就来到A市一家规模最大的最有名的心理工作室。
“两位先生好。”前台热情地招呼他们,“请问你们有预约吗?”
“没有。”顾钰辰摇头,“来得有些匆忙,你们这边现在还有空的医生吗?”
“我们这边现在还有两位医生有空,价位不太一样,一位是新入行不久的,价格是300每小时,另外一位老师很有经验,价格是1000元每小时,请问需要哪个呢?”
“要后面那个。”顾钰辰毫不迟疑地回答。
虽然价格并不代表一切,但是在心理咨询行业经验的确是很重要的。
墨森笑着开口:“是不是应该我来选?”
“你要是舍不得钱,我给。”
顾钰辰是觉得墨森或许还是会有那么点讳疾忌医的心态,但他是真的很想找个足够靠谱的心理医生,让墨森进行长期的心理疗愈。因为这种来自原生家庭的多年创伤,不是一次两次就可以治愈的。
“呵,我会舍不得钱吗?那就1000那个吧。”
“好的,那就给你们预约秦医生。麻烦需要访谈的那位先填一下资料表。”
墨森填完资料表后,两人就见到了传说中很有经验的秦医生。
秦医生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是个很斯文儒雅的男人,看上去气质沉稳温和,没有攻击性。
“你们好,请问你们是哪位想要解决心理方面的困扰呢?”
“是我。”墨森开口,“他是我男朋友,我想让他陪着我,可以吧。”
“当然可以。”秦医生微笑着点头,并没有因为眼前的男人是gay流露出任何惊讶的神情。他的眼神中带着一种令人舒适的包容感。
“其实我不觉得我有多大问题。但我男朋友好像觉得我有问题。既然他想我来,我就来了。”
“是这样的医生,”顾钰辰忍不住插嘴道,“我觉得阿森他对人的控制欲很强,在公司对下属是这样,对我也是这样……而且,有时候还会冒出些违法犯罪的阴暗念头。”
秦医生问:“比如什么样的念头呢?”
“……这个恐怕不方便说。”
实际上犯罪终止也算是一种犯罪,虽然没有造成后果一般可以免除处罚,但说出来总归是不太方便。
“好的没关系。”秦医生没有追问,目光转向墨森,“那么墨先生,你对于顾先生刚才的说法有什么想法吗?”
“比起这个,我能说说我的童年经历吗?之前话说了一半卡住,阿辰一定听得很难受。”
比起治疗自己,墨森一心只想照顾顾钰辰的感受。
意识到这一点,顾钰辰瞬间又是一阵感动。
“可以的。”秦老师依旧是微笑着点头,“咨询的这一个小时时间属于你,想说什么都可以。”
“好,那我就开始说了。
“我六岁那年,有一天,我大哥过八岁生日,生日蛋糕上点着八根蜡烛……他不小心把其中一根蜡烛弄倒,家里着火了。
“家里人手忙脚乱地灭蚊,火却越烧越大,房间内烟雾弥漫,大家的意识都越来越模糊。
“我妈先逃出去了,我爸抱起我大哥也逃了出去。但没有人管我。
“我被一根掉下来的燃烧着的房梁挡住了去路,我高声哭喊着‘爸爸妈妈,你们在哪儿呀,快救救我!’……但他们都各自顾着逃命,以及救我大哥,还是没有人管我。
“又一根房梁砸下来,砸在了我的背上……
“好在,救火队及时赶到,经过医院的救治,我还是保住了性命。但我的背上从此留下了一道很深的伤痕。”
墨森用始终很平静的语气,淡淡讲完了这个故事。
仿佛是在讲其他人的故事。
但顾钰辰却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一种浓重的悲哀。悲哀到了绝望的地步。
秦医生用平静的语气开了口:“墨先生对这件事是什么感觉呢?”
“我习惯了。”墨森的嘴角扬起一个自嘲的笑,“他们从小就只喜欢大哥,不喜欢我。经过这件事我的性格变得更加古怪,他们就更不喜欢我了……哦,对了,还有值得一提的是……”
墨森顿了顿,续道:
“当时躺在病床上的我,伤口疼得受不了,就对家人们恶狠狠地说了一句话:‘为什么受伤的不是你们!蜡烛不是大哥弄倒的吗!早晚有一天,我要你们全部都死!”
“爸妈都被我吓了一跳。他们认为这完全不像是一个六岁的小孩能说出来的话。
“从此他们就记住了我这句话。直到多年后我爸和我大哥双双出了车祸,他们认定,是我的复仇终于开始了。”
“阿森,你别说了!”顾钰辰终于忍不住哽咽着打断了墨森,不顾心理医生还在场,一把紧紧抱住了他,“我终于知道你一直以来有多么痛苦了!”
虽然六岁前的墨森也跟家人不太亲近,但他哭喊出“爸爸妈妈救我”时,心中是对亲情抱有期待的。
但当他父母面对着一个更加幼小更加需要帮助的生命,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他的大哥。
后来当他们不幸遭遇车祸,无凭无据就认定墨森是凶手,只因为一个六岁孩童的一句话,就已经让他们认定了他是个恶魔。
可墨森这句扭曲的话语是他们自己一手造成的啊!
他们该做的明明是早点带墨森来看心理医生,而不是从此在内心里彻底抛弃自己的亲儿子!
“我没事的。”墨森却反而露出一个浅笑,抚着顾钰辰的背安慰他,“事情过去那么久了,我都没什么感觉了。”
顾钰辰知道这句话是谎言。但他没有拆穿,只是静静地抱了墨森一会儿。
秦医生耐心地等到他俩的情绪都平复下来,才开口问道:“墨先生,能不能问问你父亲和大哥现在怎样了?”
“大哥已经死了。我爸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没多少时间了。我一次都没去医院看过他,在我的心里,已经再也不想跟这个人扯上关系。”
“可是墨先生,”秦医生顿了顿,用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目光,直视着墨森的眼睛,“你不去医院看他,就能代表你真的已经在心底认为和这个人无关了吗?就能从此不受他的影响了吗?刻意地斩断关系,是否反而是一种无法放下?”
“……!”墨森瞬间只觉得心头一颤,仿佛内心有某个最隐秘的部分被人给击中了。
第四十四章 真言术
“你的意思是,”墨森凝视着秦医生冷冷开口,“想劝我去看看我爸,跟他和好?”
“我当然知道这种劝告对墨先生你是无效的。”秦医生淡淡笑了笑,“不过从理论上,疗愈自己虽然未必非要通过家人,但如果家人还在世并能修复关系,也算得上是一种捷径。但道理只是道理,目前这个阶段,你随便听听也就是了。”
墨森对这番道理显得有些不屑。
顾钰辰却若有所思——自己的问题是否也应该通过和父亲修复关系来解决?
“墨先生,你是否了解你父母的背景呢?”秦医生话锋一转,“他们之间的婚姻幸福吗?或者你可以说说,在出那件事之前他们在你眼里分别是什么样的人?”
“他们大约都是唯利是图的商人吧。”
墨森提起他的父母时毫不吝惜贬义词的使用。
“我爸妈的婚姻就是政治联姻,彼此没有多少感情可言。他们喜欢大哥,或许也只是因为大哥够听话好控制,从小就乖乖地保持着优秀,遵守着各种家规,对他们从无怨言……我从小就觉得那怕不是个傻子,被打还要自己主动递工具呢。”
“你凭什么这么说他?”顾钰辰听到这里忽然很不舒服,忍不住插嘴,“是你大哥的错吗??他那时候还小,根本就没办法反抗父母!他主动递工具只是为了自己被打得轻点而已!他内心也很无奈很痛苦啊!”
墨森看到顾钰辰愤怒的神情,陡然间意识到,事实上他小时候和自己的大哥是一样的乖孩子。
“……抱歉阿辰,我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
顾钰辰听他道歉,“哼”了一声,依旧有点不高兴,“所以你为什么会喜欢我?你不是很讨厌你大哥这种人吗?我直到去年都是被你唾弃的这种人啊,今年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我才反抗的。”
“……”墨森一时间有些哑口无言。他陡然间意识到,他其实并不讨厌大哥这种人,只是因为父母的偏心才讨厌他。说到底,他大哥在这样冰冷的家庭里同样是无辜的受害者。
秦医生插嘴道:“看来顾先生也有自己原生家庭的问题呢。不过既然今天我们的来访者是墨先生,那么就先聚焦于他的问题吧,如果顾先生之后有需要的话也可以单独约我。”
“啊,我就不用了。”顾钰辰认为他的问题并没有严重到需要看心理医生的地步,“抱歉打断你们了。”
“没关系的。那我就继续了。”秦医生再次看向墨森,“那墨先生有见过爷爷奶奶吗?他们又是什么样的人呢?”
“我奶奶去世得早,爷爷小时候倒是见过。跟我爸差不多吧,就是个脑子里只有钱的冷血资本家。公司就是从我爷爷手上传给我爸的。”
“你要这么说我忽然觉得,”顾钰辰又忍不住要插嘴,“你在别人眼里也是个‘脑子里只有钱的冷血资本家’啊,哈哈。”
“顾先生说得对。”秦医生微笑道,“有时候家族的很多东西会一脉相承。很多人讨厌自己的父母,却又在无意中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不过好在,每一代人也是会变化发展的。就好比墨先生你今天勇敢地踏进了咨询室,这或许就是改变你们家族的一个起点。”
听到这番话,墨森若有所思。
“好了墨先生,我们今天的咨询时间就要到了。我很高兴看到你能在第一次咨询里就提到这么重大的创伤事件,至于它带给你的情绪,今后我们再慢慢去探索。要解决你的问题恐怕需要一段时间的规律咨询,你看你之后每周都这个时间过来可以吗?”
“好。”墨森点头,“我会配合的。”
顾钰辰也和秦医生一样欣慰,觉得今天是一个好的开始。
而顾震雄那边却有些烦躁。
现在白娆依然日常给他投毒,他为了做样子有时候不得不喝下一两口。即使事后吐出来,恐怕也会对他健康有损害。
他是为了照顾顾钰辰的心情才一直拖着这件事不解决,但现在顾钰辰都跑路了,看起来也管不了白娆的事,他便觉得事情应该有一个结果了。
事实上顾震雄早就派了私家侦探,去严密监视白娆的一举一动。
所以他早就发现白娆最近每次晚上出门,实际上根本就不是为了所谓的同学聚会,而是和石强搅在了一块儿。
这个傍晚,他索性带着群保镖直接推开了酒店的门。
白娆正裸着身体和石强缠绕在一起。
见顾震雄突然进来,她顿时花容失色,“啊”的一声惊呼,赶紧随便抓起一件衣服遮在自己身前。
“你……你怎么来了?!”
顾震雄冷笑道:“我还不来,还等着你再给我戴一百年绿帽子?白娆,我已经忍你很久了!”
“你早就知道?!”白娆闻言更是吓了一大跳。
顾震雄的神情依旧冷得像冰,“没错,我早就知道,连同你给我下毒我也知道!我之前是念着辰儿的面子上才给你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但既然他也不去管你,你更加是不知悔改,那我没必要再对你客气了!”
“……”白娆的面色苍白如纸,浑身不住颤抖着。
石强也赶紧手忙脚乱地去穿衣服裤子。
“说吧,”顾震雄用锐利的目光扫了石强一眼,随即再次看向白娆,“是不是这个男人唆使你对我下毒?”
“不管我的事!”石强连忙嚷了起来。
“跟我说实话。”顾震雄没有理会石强,依旧冷冷注视着白娆,“你要知道你这是犯法犯罪的行为,如果是从犯可以从轻处罚,而如果是主犯,我就不知道你会判几年了。”
白娆本就是受石强曝光他们关系的威胁才只好听命于石强,现在事情反正都已经败露,她立马就不顾和石强间的塑料关系了:“对就是他唆使我!老公,求你原谅我吧,都是他威胁我我才不得不这么做的啊!”
“你一派胡言!”石强却咬死不认,“你们可别胡乱告我,小心被治一个诬告罪!这个女人是为了脱罪才攀咬我,你们根本就是证据不足。”
顾震雄闻言不由得陷入一番沉思。
他在房中偷偷安的摄像头已经记录下了白娆每次给他送毒汤的情形,再配合汤碗上的指纹和汤成分的检测报告,要定白娆的罪很容易;但如果石强拒不认罪,只有白娆的供词的确显得证据不足。
“放心,有我在。”
忽然有另一个人闯进了房间,那人正是胡啸风。
当他听说顾震雄今天要去捉奸,就主动提出跟随前往。
于是顾皓轩也就跟他一块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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