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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人？普天之大，又还有谁是自己的家人，何处又是自己的家？
这些年一直把在自己最痛苦艰难的岁月陪伴着自己的文杰当作家人，他却给了自己当头一棒。
“我没有家人。”最终，苏书只能淡淡说出这句话。
“啊这？真可怜呐……”老太太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那我先去帮你办吧。”
“别！”苏书哪里忍心让一个素不相识的还行动不便的老人来帮自己，连忙制止她，“我没事的，不用住院，你就让医生把我扔出去好了。”
“那怎么行！”老太太连连摇头，然后往眼角抹了一把泪，“我儿子如果还活着也和你一般大……你我相识也算是缘分，我一定会尽力帮你的。”
“……那这样，我叫个朋友过来吧。”
苏书无可奈何，只能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是自己晕倒的第二天早上八点过了。
他无视来自文杰的N个未接电话和N条消息，拨通了墨森的号码。
“我现在在市二医院，你能帮我个忙过来给我办下住院手续吗？”
“哥，你怎么了？！”墨森的语气有些紧张，“好，我马上过来！”
于是，本来正准备去上班的墨森，急匆匆地赶到了医院。
雪球也非死皮赖脸地跟着他来了。
“我没事，你们不必那么劳师动众……”苏书看着那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有些无奈，“只是受了些凉，医生非要我住院而已。”
“虽说只是受凉，”一旁的医生严肃地插嘴道道，“但苏先生你刚从大伤大病中恢复不久，身体本来就很虚弱，任何小感冒都可能导致严重后果，不能轻视。所以我这边还是建议你住院观察一周左右，直到痊愈再出院。”
“我知道了，我等下就去办手续。”墨森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苏书，“哥，好端端的怎么会忽然受凉？”
老太太听到墨森叫“哥”，忍不住插嘴道：“小伙子，这不就是你的家人吗？还跟我说没家人呢，是不是跟家里吵架啦？”
“……”苏书有点不知道该回答这话。要解释起来太麻烦了。
“是啊可不就是吵架了吗？”却听雪球笑道，“阿书他什么都好，就是性格有点别扭，心头对一个人明明很重视却不肯承认。”
第五十五章 雪球的过往
“哎哟，这毛病可不好啊！”
老太太对苏书开启了絮絮叨叨的教育模式。
“小伙子啊，我儿子以前跟你一个样，老是跟家里人吵架……后来他得了绝症，那段时间我卖了家里的房子给他治病，辞掉工作一直守在他床边照顾他，他说他真后悔啊，后悔没有早点跟我好好相处……人生苦短，还是要珍惜跟亲人们相处的时间呐。”
“……你误会了，这个人姓墨，我姓苏，我跟他没有关系他却非要叫我‘哥’，我也没办法。”
“那为什么叫我来？”墨森问了个问题，“你这些年应该跟妈也还有联系吧，不去叫她？”
“我不想理她。”苏书淡淡地答道，“从小到大，她对爸对我的殴打从来都是袖手旁观……既然她脑子里没有亲情，我也不必把她当母亲。这次劫难让我想清楚了，我没必要再和墨家人维持那温情脉脉的虚伪关系。”
“那我呢？”墨森微笑道，“你不愿意叫妈，却愿意叫我？”
“……这位老太太非要帮我办手续，我不想麻烦她，才随便叫了个人。”
“哥，你怎么就不能承认呢？”
墨森坐在苏书的床边，直视着他的眼睛。
“前两年我做了很久的心理咨询，对心理学有了一些研究，所以我想斗胆猜测一下你的心态——你内心深处明明就知道车祸的事根本就和我无关。
“何况你是搞艺术的，你从小就有很敏锐的感知力，你能凭直觉感知到我现在对你是善意还是恶意。
“你恨的只是命运对你的不公，或者就算是真的恨一个人那也是爸。可惜爸已经死了，你的情绪必须找个出口，是吗？”
“……分析我很有意思吗墨专家？”苏书嘲讽地一笑。
雪球插嘴道：“墨总说那些我不是很懂，但我知道阿书你绝对是好人！而且你是喜欢我的！”
“你怎么不叫他爸爸了？”苏书没有回答关于自己的部分，只是有些好奇地问。
“为了跟你在一起，我决定以后就跟他还有daddy……不是，是跟他和阿辰当朋友啦，免得辈分不对。”
墨森没好气地道：“你看，他就是这么个恋爱脑，为了你这么阴晴不定的男人果断就把我和阿辰给放到了第二位。”
苏书终于忍不住轻笑一声，“那么随便的吗？”
“啊，阿书你笑了！”雪球惊喜地嚷道，“你还是笑起来最好看！”
“……球球，我……”苏书再次看向雪球时却又严肃起来，“也许，对我自己的心，我真的还没看清楚吧……我们先不要贸然在一起，好吗？”
“好呀！”雪球一口就答应了，“只要你不拒我于千里之外我就很高兴啦！”
这时，苏书听到自己的手机铃声响了。
是文杰打来的。
直到这时苏书才顾得上去看文杰发来的一堆消息。
【阿书你现在在哪里？你没事吧？】
【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做那种事了！】
【阿书我错了，我会改的，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
苏书看着这些短信，放下手机长叹了一口气。
“也许你说的是对的，”苏书抬头看了墨森一眼，“我不该和文杰那么阴暗的人待在一起。我们只会把彼此一起拉进深渊。”
“就是就是！”雪球点头附和，“我一看那个人就不是好东西！”
“……但是，”苏书听他这么说文杰却又有点不舒服，“这些年我们的确是相互扶持着走过来的。他从来没有做过伤害我的事。”
抛开这一次的事，的确可以这么说。
而这次他甚至也只是想让自己上他……这算不算伤害，很难评。
“啊对不起，”雪球立马乖巧地道歉，“阿书，我是不是不该那样说你的朋友？他肯定也有好多优点，你才能一直跟他当朋友吧？”
“……嗯。”苏书觉得自己要彻底败给雪球了。他永远都那么阳光开朗，充满善意。
“球球，说实话，我有时候真羡慕你这种一直活得很开心的人。”
“其实也不是啦。”
雪球却摇了摇头。
“我小时候，第一任主人要搬家去别的城市，嫌带着我麻烦，毫不犹豫地就把我扔在了小区。
“可他们毕竟也好吃好喝地把我养到了几个月大，那时候我以为人类都是好人，看到人就凑上去要吃的……但是……”
“有一天深夜，小区已经没什么走动的人了，我饿得肚子咕咕叫，看到一个人就冲上去蹭他……谁知，他抓起一根棍子就狠狠打在了我的腿上！
“他一棍一棍地用力打着，我倒在了血泊中，那人却还不过瘾似的，按住动不了的我，掏出一把小刀想要挖了我的眼睛再活剥了我的皮！”
“什么？！”苏书听到这里忍不住一声惊呼。他这种爱猫人士实在是想象不了，世界上为什么有这么丧心病狂的人！
“幸好这时候有个小女孩跑过来，他看到有人，放开我转身就跑了。
“小女孩说‘妈妈这只小猫咪真可怜，我们把它带回家吧？’她妈妈却说‘你是不是傻，伤成这样了带回家很快就死了，得去医院，谁去花这冤枉钱啊……得了得了，快回去睡觉。’”
“然后小女孩的妈妈就拉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怕那个魔鬼再过来伤害我，只好努力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跑出了小区，在街上瞎跑。
“可是我真的好饿，又好痛，实在是动不了了，这个时候我遇上了生命里的贵人，那就是阿辰。
“我觉得他一定是个好人，对流浪汉都很温柔。于是我小心翼翼地凑上去咬了咬他的裤腿……之后的事情，你们应该都知道啦。”
苏书忍不住充满心疼地摸了摸雪球的头。
他头一次知道，原来雪球也经历过那么悲惨的往事。
“有时候我回想起那些事，还是会从噩梦中惊醒……可是阿书，我并不觉得遇到过坏人，就要把世上所有人当作坏人；我也并觉得因为经历过黑暗，就该放弃追求光明。”
“……呵，”苏书淡淡笑了笑，“是谁教你的这么文艺的句子。”
“是我二叔……唔，我是说顾皓轩。”雪球乍一决定改变和顾家人之间的关系，有些称呼还改不过来，“他可有文学细胞了，经常念小说给我听。”
苏书对顾皓轩这个人说不上熟悉，不过知道他是网红动物园园长，对他富有爱心的一面还是有好感的。
“阿书，你出院后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好不好？”雪球趁机发出了一个邀请，“不能再跟那个文杰单独住一起了。”
雪球的后一句话，苏书是同意的。
不能再与狼共舞。
“这事再说吧。”
“哥，”墨森插嘴道，“你这几年是以什么为生？”
“这几年一直都在做各种治疗，哪里顾得上谋生？”苏书苦笑了一下，“妈总说要给我钱，我都没要，基本是靠我和阿杰的积蓄在生活，那房子是我们一起出资买的。我是好起来之后，才开始尝试卖画。”
“卖画？”墨森若有所思，“我印象中，哥你的确小时候就喜欢画画。”
“是啊。那时候我跟爸说想去学画画，换来的是一顿暴打。他说我学这些玩物丧志的东西干嘛，这些对管理公司有什么帮助，给他老老实实念书，不然打断我的腿。”说起这些往事，墨书脸上的神情尽是苦涩与愤怒。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好歹，那时候家里着了火，爸救出去的人是你。”
“那可不得救吗，我是他精心培养的摇钱树啊。”苏书冷笑，“结果到头来我也没能给墨家公司摇钱。”
“哎……”墨森长叹了口气，“也许爸并不是完全不爱你，妈也一样。只是他们都是缺乏给出爱的能力的人罢了。”
苏书嗤笑了一声，“我看你是被心理医生给洗脑了。”
“呵，也许吧。大哥，我想说的是，遇上那样的父母的确是我们的不幸，可如果我们被童年影响一生，我们的人生只会更加不幸……爸已经死了，妈的身体也很差，不知道还能活几年，再多的憎恨也报复不了他们，只能伤害自己。”
苏书正要答墨森的话，听到手机铃声再一次响了起来。
这次他接了，因为他想起了一件事，“小银怎么样了？你没伤害它吧？”
“哎，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电话那头的人苦笑着叹气，“阿书，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哪儿不重要，我以后不会再跟你住一起了。房子可以留给你，我之后去办赠予，房产证上把我名字去掉。”
墨森听到这话忍不住吐了句嘈：“你俩怎么搞得跟离婚似的？”
“阿书，我真的知道错了！”文杰此刻的心情显然没有墨森那么轻松，“我再也不敢做那种事了，你就原谅我这次好不好？！”
“这次的事我可以不怪你。”苏书顿了顿，话锋一转，“但是，我想来想去，我们只是朋友，确实不适合长期生活在一起。可能是我以前的行为给你造成了误解。我受伤期间你对我的照顾我永远感念于心，可今后我们应该有各自的生活了。”
“……”文杰沉默了良久，终于只好无奈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好，我知道了。房子如果要留给我，我会给你一半的钱，你的积蓄这些年也耗得差不多了吧。”
苏书和文杰之前虽然收入丰厚但都没有大手大脚花钱的习惯，所以在墨家生活期间都存下来不少钱。只是医院跟无底洞似的，很快就把这些钱消耗殆尽。
“然后小银，我去哪里把它交给你？”
苏书答道：“你先把小银送回顾家吧，它在哪里也生活惯了。”
“送回顾家？”文杰从中意识到一件事，“你和墨森他们在一起？？那个害你的刽子手！”
第五十六章 文杰的真实身份
“哎，阿杰……”
苏书长叹了一口气。
“你为什么就不能和我一样试着去相信，车祸的事和阿森无关？也许就像他说的，你也只是恨上天的不公，想给情绪找一个出口罢了。”
文杰没好气地道：“我看你是被他洗脑了。”
苏书闻言不禁联想到，自己刚才还说墨森被洗脑了呢，他这些年大概真的和文杰是近墨者黑，连毒舌的说话方式也被他感染了。
“好了先就这样吧，记得把猫送去顾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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