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见宋小磊一路小跑到跟前,当即开口:“问出来了?”
宋小磊边点头边急道:“罗国华说今天会出事。听他的意思,人命关天,部分人手是他传话安排的。现在的情况是,他不交代,那出了事他肯定得死,可要是说出来事情黄了,他命是保住了,家里人就全得死。”
姜月明白了,道上规矩,阿华的家里人就是隐形人质,他敢透露点什么,家里人就没命了。
“刚安排完事,阿华就被咱们抓了,所以他慌了,被晾着等着两个大队轮流审讯,他就更慌了。他怕自己到时撑不住漏出来,觉得还不如早点自杀算了,这样既对得起兄弟,又彻底免了连累家里人?”
宋小磊对姜队的判断一个劲点头赞同。
“他说事情就在今天?”今天这都过了大半天了,姜月深深感到了时间的紧迫性,“什么时候?”
宋小磊摇头,“再多的咬死不肯说了。主要是现在都下午了,时间紧,咱们撬嘴这时间耗不起。”
不如直接行动。
姜月也想到了,“任开呢?”
“头儿已经赶去阿华家了,周鹏和张浩都跟过去支援,咱们越快保护好人质,安排妥当,阿华越能早点开口。”
是这理,姜月对任开的布置表示满意,“走,我亲自去看看那个阿华。”
日光在不知不觉中倾斜,时间分秒过去,宋小磊转出审讯室给姜月倒茶,远看大办公室的巨幅玻璃窗外,已经泛起了霞光,很快就要天黑了。
宋小磊倒完水准备回审讯室的时候,手机响了,人名显示是任开。
“喂,头……”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任开已经截道:“情况都汇报给姜队过了?这边人质都安排好了。阿华那儿等我赶回来再审,太慢了。天都快黑了,你和姜队说,人质已经安全了。让她尽快把阿华知道的问出来。”
“姜队已经在审讯室守着了。”宋小磊一路小跑冲进审讯室,将手机开成免提。
“任开,我是姜月。”
任开将人质安全寻到的情况简要说了遍,姜月示意宋小磊将电话拿近罗国华,“你都听清楚了。现在可以说了吧。”
瘦小的中年男人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神色犹豫。
电话那头这时传来了隐约的小男孩哭闹声,很快被人哄住了,宋小磊和姜月一听就知道是好爸爸周鹏接了手,他家一对龙凤胎,都被他治得服服的。
阿华听到孩子的声音神色动了动,姜月敏锐地捕捉到,温和开口:“你儿子多大了?”
“下个月5岁了。”
没等姜月再套问什么,阿华再度看向了墙上的挂钟,“我不知道我现在说还来得及吗?”
“越早说出来,你越有可能早点见到儿子。”姜月的语气满是诚恳劝慰。
阿华重重叹了口气,“你们局是不是有个叫温冷的警官?”
“是。”
“快说!”
姜月和任开,一个在审讯当场,一个在电话那头同时发声。
“我知道他今天约了线人问点事,你们现在联络他,如果人还没到地方,可能还来得及。”
宋小磊已经在翻通讯录,姜月道:“出去打,让安岚他们帮忙定位。”
她转头看向阿华,面色沉得能滴水,“你说具体点,怎么回事?”
阿华想了想道:“上面吩咐了要做得干净,温警官的那个线人不久前好像被强哥他们发现了,强哥就捏住了他老娘,逼着‘金手指’,呃,就是警方的线人,去约人见面动手。据我知道,是要用炸药,还是带遥控那种,到时不管那‘金手指’搞不搞得定,只要温警官到了地方,强哥他们都留着一手。”
任开还在电话那头。
温冷怎么说的,约在恒乐中心的地下车库!
任开当即报了地址。
他又问时间,可阿华说记不清了。
姜月回头刚要对电话那头的任开吩咐什么,应她声的已经是挂断的忙音。
从听到温冷名字开始,任开用了一百二十分的耐性终于听完了所有重要信息,着急挂断。
他转手拨出号码,电话里传来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任开伸手示意周鹏和张浩,来不及说话,就冲出屋去。
两人明白他的意思,继续看护人质和拨打电话,得到的是一样的机械女声,无法接通。
警笛呼啸,警灯闪烁,任开将BJ40开得飞起,吉普横冲直撞穿过Z市的大小街道,车窗前透出的城市天幕越压越低,黄昏亦越来越暗……
电话一直在重复拨打,始终是那个机械女声。
温冷,接电话——
是信号太差,不在服务区?见面的地方是地下车库……一想到温冷可能已经到了约定地方,任开的情绪直接就飙到狂暴的边缘,幸好,过去一年的经历让他应对自己疯狂的情绪多少有了些经验。
此刻,他清醒地知道要稳住心神,他伸手去够仪表盘上的烟,却整包都被他碰翻了。
任开咒骂着收回手,只能握紧方向盘,心里不愿却又止不住地往下想,如果温冷的手机不是信号的原因,是被迫关机,甚至是被外力所毁,如果他人已经被控制住,如果爆炸已经……
停,警方公共频道他都开着,爆炸这么大的事一定会有警讯,安岚那里也没有进一步消息,现在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想弄死温冷有各种方法,偏偏要搞爆炸,够高调够挑衅,明着冲警方来,从在彭头埗杀中间人埋伏警方开始,柯成始终都是此类作风。
成通缉犯了,还如此嚣张。
再有两个街区,就是恒乐中心了,任开低头甚至可以看见大厦的尖顶。
电话始终无法接通,任开不甘心地接连发出语音短信,文字短信,所有能留言能发的,万一信号能接上,温冷能看见呢。
车内频道里传来了呼叫声,任开接起,安岚道:“恒乐中心的地下车库有三层,占地面积很大,正在抓紧排查,还没有发现。调派的警力已经控制了中心,找了消防演习掩护,封闭了车库,全中心人员保持只出不进。”
“人员疏散进度如何?”任开直切要害。
安岚犹豫了下道:“上面的意思,一是不能引起市民的恐慌,造成不必要的踩踏伤亡,二是不能惊动对方,万一他们改变计划用在别的地方,爆炸就可能造成大量民众伤亡。所以,疏散工作进行得比较慢,排查可疑人物的工作也同样进展缓慢。”
任开当即咒骂出声,就在安岚担心他控制不住,不知会怎么暴走时,任开只是简短回了句:“知道了。”
为了市民的安全,明知温冷身陷险境,也只能采取保守的行动方针,安岚能理解任开的心情。他们被规则捆绑了手脚,因为警方是执法者,而罪犯却可以肆无忌惮地伤害毁灭,毫无顾忌。
BJ40猛然停在恒乐中心车库前,从车窗望去,黄昏中水泥巨兽匍匐在天际处,某种程度上,温冷现在被隔绝在了地下车库,他只能靠他自己。
身为警察,当抉择时刻来临时,不顾安危牺牲自己也要保护民众,是宣誓时就知晓终会面对的宿命,是穿上这身警服就得有的担当觉悟。
任开深刻的知道这一点,他也从未怀疑过温冷对此的信仰。
他们只有靠自己。
车才停稳,任开就冲了下来,一路奔向恒乐中心地下车库黑暗的兽口。夜幕已悄然降临,周围静谧无声,潜藏在黑暗里的东西让人着慌。
突然,任开的手机猛烈震动,是姜月亲自打的电话,接通时任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姜队?”
“阿华刚刚交代,他说想起线人约定的时间是5点30分。”
从阿华吐露温冷有危险,到任开赶到地方,实则不过才过去了十多分钟,任开来不及咒骂,不管阿华是存心拖延还是真的才想到具体时间,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5点30分。
任开看向手腕,还差10分钟,他一路狂跳的心终于开始慢了下来。
姜月在他看表的同时在电话中道,“还有10分钟,人员已经疏散过半,我们的人手也差不多到齐了,很快就能守住地下车库所有通道,再等5分钟,等人员疏散超过三分之二时,我们就动手。”
十分钟,分秒必争够干太多活了,还来得及,任开下意识松了口气。
他跑进车库,直奔地下三层,一层车辆人员最多,线人约见面,应该首先会选择人最少的三层,其次是二层,一层的可能性最小。任开搜遍整个地下三层,在心里无数遍喊着温冷的名字,他边跑边掏出手机,信号极弱,根本打不出电话。
还有五分多钟。
在任开即将进入地下二层时,一个不起眼的拐角处,他猛地察觉夜路德静静停在那儿。
任开几乎是蹦起来朝夜路徳撒腿奔去,边跑边焦急看向四周,温冷已经到了,他人呢?
就在任开跑近夜路德,快接近地下二层入口处时,爆炸就这样发生了。
刺目的火光,猛烈的巨响,震动的天地,一切瞬间将任开带回了一年前的那个傍晚,曾经努力隔绝于记忆深处的所有感知爆发而出,直接将任开拉进地狱。
第66章
灼烧的烈焰瞬间爆发,汹涌气浪将任开掀翻在地,浓烟紧随其后。
任开一年前受过伤的左耳再次淌出鲜血,他脑袋嗡嗡作响,身体失去平衡。
可他顾不得自身伤势,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温冷!温冷!”任开摇晃着撑爬起来,大脑还处在半茫然中。
整个地下车库充斥着刺耳的车辆防盗鸣叫声,可任开只听到模糊隔膜的嗡嗡声响,混沌中他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却还在一片车鸣中嘶吼着温冷的名字。
“温冷——!温冷——!”任开满身尘土,衣角破损,他头手裸露的地方到处是擦伤,只是声嘶力竭地喊着温冷。
一切又再重演,他还是晚了吗,来不及,赶不上……
最后的时候他见到了夜路德,车在,温冷就在,他活要见人,死要……
任开从地下车库二三层的通道间艰难起身,正对他的是冒着滚滚浓烟的地下二层入口,整个空间充斥着骇人的黑烟和火光,爆炸产生的烈焰,灼热燃烧的温度使这一层的入口完全成了地狱。
没有人能在这样的景象下再往前一步。
任开踉跄着,眼前的景象和记忆中的画面重合,他目光坚毅,甚至庆幸这一次的自己意识无比清晰,再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他一定会找到他。
一步步,一点点往前挪,浓烟熏得任开双目流泪,尘埃不断将他包围,灼热的气浪眼看就要烧上任开裸露的皮肤脸颊……
一双有力的手臂从背后猛地扣紧了他,阻止他进入燃烧着的地狱。
任开的身体平衡都还没恢复,就想要暴起甩开来人,他眼前只看得见火海,他只想进去,想亲眼看到。他只知道此刻没有人能,再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他。
他叫嚣着:“放开!别拦我!”
“任开!是我!是我!”
温冷从后想要阻止暴起的任开,无奈任开听力受损,什么也听不见。他流泪的双眼,失却听力和平衡的双耳更加剧了他的感知变得羸弱,沉浸在失控情绪中的任开只想摆脱阻止他的人。
温冷和他撕扯了两个来回,都没法拖动任开分毫。温冷自个也在爆炸中受到了波及,右手受伤使不上力,眼看他就要被任开甩开。
温冷无法,将心一横。他敞开双手,放弃了阻止的姿势,而是迎上去,承受痛击的伤害,环抱任开,吻住了他。
任开呆住,突来的震惊虽不能立刻唤回他的理智,但到底阻止了他狂暴的行动。
身躯碰撞,任开下意识伸手摸向来人,温冷抓住机会立即扯紧他,彼此纠缠间,他将他拽离燃烧的地狱。
“是我。”温冷的双唇柔软干燥,他撬开任开的唇齿,深吻他,交错间在他耳边一遍遍呼唤,不再顾及任开是否能听见。
灵魂深处俱是压抑了太久的思念和爱意,自然经不起这样的碰触,刹那倾泻而出,辗转在不停歇的吻和呼唤里。
温冷拽着任开,两个人踉跄着,一步步远离地狱火海。
直至退到地下三层走道的拐角处,远处有大批的人声在靠近,温冷环顾左右,推着任开撞进一间昏暗的仪表间。
任开被他推撞到墙上,温冷极近的拉扯着他,望向他的眸子里有不亚于爆炸的烈火在燃烧。
此际,两人谁也没有支声,难以言说的剑拔弩张充斥在两个男人间,充满了这个极小的空间。
可能是一瞬,也可能过了很久很久,就在温冷带着孤注一掷的眼神低头前,任开叹了口气,扯过温冷,先吻住了他。
他清楚自己在回吻温冷,回吻一个任开不知道从何开始,远远早于温冷方才拽他出地狱火海时的那个吻。
当任开吻住眼前人时,他才知道,有些情绪压抑得太久,久到此刻他的四肢百骸叫嚣着要将温冷揉进自己体内。
理智显然被这认知惊骇了,有理性不能解释的强烈情感在唇齿相接中一再碰撞一再生成。
任开没用多久就放弃了自个儿的理智,沉沦到这个吻中。
此刻,他眼不能看,耳不能听,却在温冷的吻中感受到远胜五感的暴烈情感,他渐渐有些难以承受温冷在这个吻中宣泄出的情感,他从不知道温冷对他的感情竟至如此之深。
任开甚至不得不先引导安抚下温冷的情绪,直至温冷变得收敛,最后转为极度温柔的缠吻。
仿佛是担心此前过度激烈的吻给任开带来了不适,温冷转为缠吻后显得温柔小心,带着些微的歉意,任开在他的唇舌间尝到了讨好的意味。
辗转浅挑,哦,温冷怎么就能知道他那些点在哪儿。
幽闭昏暗的空间里,暴烈过后,任开彻底迷醉在温冷万般迎合的吻中。
直至最后,唇舌的温暖湿润包裹夺走了任开所有的感官,在类似白光的天地中,他吻到了——唐泽明。
天!
任开一把推开了温冷,他猛地睁开眼,视线,听力,平衡,此刻都已接近复常,温冷正抿紧唇看着他,眼里燃起的火焰正迅速退去,变得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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