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餐,燕月明主动去洗碗。令他不解的是,阙歌也跟着他一块儿进去,还全程笑眯眯地看着他。
“学姐?”
“学弟,既然今天学长不在,要不要我给你辅导功课啊?学姐虽然来这儿不久,但水平也是很不错的。”
燕月明当然是选择答应了,学姐对她那么好、那么善良,教学方式肯定比黎学长要温和得多。
可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太年轻,想得太简单了。
阙歌的教学风格确实跟黎铮不一样,她喜欢走题海路线。在燕月明点头答应后,她立刻兴冲冲地搬出一大堆卷子,告诉燕月明:“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学弟。你知道我一个普通家庭出身,连学费都东拼西凑的人是如何读完四年大学并以全A的成绩拿到气相局的offer,并且拜入老师门下吗?看看这些,我们今天做它个爽!”
燕月明:“……”
救命。
作者有话说:
小明:全剧唯一一个要学习的人。
第19章 鸩
燕月明整整做了两天的题,闻人景周末放假回来了,他还在做题。
闻人景今天仍旧是黑裤子、白衬衫的小少爷造型,绕着燕月明走了一圈,小大人似地说:“学弟,你就是被学妹忽悠了。你要知道,在这栋房子里,学妹的教学理念是不被认可的。你不如学学我,鄙人不才,奥数冠军——”
“市级的。”阙歌从背后蹿出来,无情拆台。
“我们上方城是大市,再说了,我只是没有去外面参加比赛。如果我去了,我也会赢的。”闻人景迅速为自己辩解,随后又真诚地看向燕月明,道:“学弟,请相信我。”
燕月明:“相信、相信。”
他做题做得都头晕眼花了,现在不管谁说什么,他都相信。他也不知道一个以后要进搜救部的人,又是去参加围棋比赛又是奥数比赛的,能有什么用,反正相信就对了。
不多一会儿,阙歌和闻人景又握手言和。闻人景带了核桃过来,拿个小锤子坐在那儿敲核桃,敲完了,再由阙歌把果肉分拣出来,最终送到燕月明手边的小碟子里。
阙歌对他充满慈爱,“多吃点,补补脑子。”
燕月明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只能含泪收下这份爱的礼物。
不过不得不说,阙歌是个很负责任的老师,她不光让你做题,还给你整理错题集。错题之上还有错题,无穷尽也。
唯一的缺点是,她不怎么会讲题。自己能懂,理解力很好,但要是给别人讲,那就是典型的——
“为什么选C呢?因为A、B、D是错的啊。那为什么A、B、D是错的呢?因为C是对的啊!”闻人景鹦鹉学舌,最终遭到阙歌卡住脖子一顿爆K。
打完了,她神清气爽,核桃流水线再次恢复运作。
闻人景倒也没有面子上挂不挂得住的问题,他是真的能当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存在,依旧是端着架子的小少爷一枚,云淡风轻。
三人又聊到最近上方城内的局势,闻人景表示有点担忧。
阙歌:“你一个初中生,不好好学习,担忧什么?”
闻人景:“这叫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咳,学弟。”阙歌看向燕月明,解释道:“前两天事态还不明朗,就没跟你说,现在也该告诉你了。关于你被人敲闷棍的事情,是这样的,根据气相局内部消息——世界意识提前进入活跃期了。”
活跃期?燕月明想起课本上的知识,恍然大悟。
《新世界书》上说了,当初那场大爆炸,让双方元气大伤。人类能苟,逐渐在现实世界站稳脚跟,而世界意识则躲在缝隙深处,暗搓搓搞事。
活跃期,指的是它搞事特别频繁的一个时期,十年一次。积攒了十年的力量,在短时间内爆发出来,次次都想把人类搞死。
难怪燕月明会在寂静街区看到来自胡地的飞氓呢,难怪他会被人敲闷棍呢,这样就可以解释了。
一方面,缝隙是世界意识的地盘,它活跃了,缝隙里肯定不太平,这很好理解;另一方面,在每一个活跃期,世界意识都会将自己的力量分出一部分,制造出一个拥有着人类外表的化身,混迹人群。
这个化身,人类将之取名为“鸩”。
古代传说中的一种毒鸟,用它的羽毛泡酒,就是鸩酒。这名字跟“四不像”有异曲同工之妙,反正都不是人。
迄今为止,鸩出现过两次,都被人类给想方设法搞死了。所以虽然知道接下去可能会不太平,但燕月明并不怎么恐惧。
他只是有一个疑问,“虽然现在正好是第三十年,但下一次活跃期,是不是应该要在年底的时候?”
闻人景:“对,所以说它提前了,但具体原因不明。”
阙歌沉声:“鸩表面上跟人类没有区别,你堪不破,就会以为它是你的同类。24号那天,三院发生骚乱,有病人从北门闯入缝隙,随即消失不见。直到一周后,他在浦匣子弄点蜡烛,企图让一整个弄堂的人都违规,被学弟你识破。出于报复,他把你扔进了缝隙。”
闻人景小大人似的蹙起眉,“这件事最大的疑点就是,当时气相局的补充播报还没出来,外面没有人会知道不能点蜡烛。可那个人分明早有预谋,还远在监测部给出规则之前就做好了准备,那他的消息来源99%不可能是人,没有哪个人的消息会比气相局监测部还快。”
燕月明:“那个病人应该不是鸩吧?”
阙歌摇头,“不是,他也只是被蛊惑了而已。本身他住在三院,精神状况就不稳定,说到底,他还是受害者。”
闻人景言之凿凿,“但鸩肯定跟他接触过。”
阙歌点头,“城里不止浦匣子弄出了事,还有好几个地方,好几个捣乱的人,肯定或多或少都跟鸩有过接触。气相局已经开始排查了,就是不知道结果怎么样。”
说来说去,在这里担忧没用,还得看气相局。
“啪!”闻人景又是一锤子砸下去,看着四分五裂的核桃,道:“这个有毒的鸟人,早晚拔光它的毛。”
阙歌拿起敲碎的核桃,又用力一捏,“傻逼玩意,害人害己,世袭脑残。”
来了,上方城人民固定娱乐活动——合法骂相。
在这个奇怪的世界里,你犯规,就会被世界意识察觉并捕捉,因此小心谨慎是常态。可大家都已经觉醒了,“纸片人”只是一种自我调侃,每个人都是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独特的灵魂,有自己的喜怒哀乐。
如果有个臭东西躲在暗处一天到晚想弄死你,你能控制自己不去骂他?
老子就是死也要骂你。
在大爆炸初期,不止一个勇士指天大骂。而当一个人激动时,他往往精神振奋,再加上一连串国骂妙语连珠,那自我意识简直都攀升到顶峰了。一个人,还往往能带动一群人,群情激奋。
过于突出就容易暴露,进而陷入危险。
那怎么办呢?
大家一起骂,当骂声如潮,所有人自然地隐藏其中,就谁也不会突出来。这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法不责众。
再者,人们的情绪需要得到纾解,他们不能在面对这个诡异世界、苟延残喘的同时,还压抑自己的内心。
如果骂一骂天会塌,那天就塌吧。
好在最后的结果是好的。
坊间甚至有戏言,这么多年世界意识躲躲藏藏、鬼鬼祟祟,就是被骂声压制的。它就该骂,三天不骂,上房揭瓦。
此时此刻,听着咒骂声,燕月明再看一眼手机上的群聊名称“注定要拯救世界的三人组”。他觉得跟学长和学姐比起来,自己还差得远呢。
他连骂人都不太会,只能继续学习了。
学习再学习,明日复明日,无穷尽也。
当燕月明的脑子里塞满知识,他忽然发现,自己快把缝隙里的事情都忘光了。什么记号?记什么号?缝隙里有什么呢?他只记得他掉了进去,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而后学长出现,把他给救了。
这种记不住的感觉有点糟糕,但燕月明知道,或许再过几天,他连这种糟糕的感觉也没有了。因为他会忘记自己“记不住”这件事。
他甚至试过在纸上记下来,因为不想学长辛苦教给自己的东西却被遗忘,谁知这也不行,字迹也会消失。
于是他也忍不住骂人:“垃圾世界,去死吧。”
这世上最不能容忍的是什么?是被辞退吗?是被精神病院里逃出来的病人敲闷棍吗?都不是。
是你深入险境还不忘学习,辛辛苦苦得来的知识,没了!
这个世界是这么对待一个考编学子的吗?
燕月明气死了,在纸上不断写着“去死”二字,企图给世界意识下咒。他还把自己的网名又改成了“巫师小明”,毕竟生活需要一些仪式感。
与此同时,城市的某个角落里,某人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谁咒我?!”
“这群该死的蝼蚁、纸片人,整天屁事不干,就知道咒我。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他们全部做成我的标本,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臣服,什么叫做听话,什么叫做世界的意志不以人类为转移。不,那些肮脏的、丑陋的、贫贱的,还妄图什么自由、独特的,他们不配,他们只能成为我鞋底的泥……”
黑色的兜帽斗篷遮着他,暂且称之为“他”的脸,声音雌雄莫辨,甚至听不出年纪。他说着,语速越来越快,双手张开,如同拥抱着自己的臣民和王国,但仔细看他身前——
惨白月光从破窗里照射进来,偌大的仓库一样的房间里,空空如也,只他一人。
“可恶。”
竟然一个都没有回来复命的,不是被抓了就是死了。人类果然脆弱。
他怒而甩袖,愤而离去,可谁知斗篷太长了,他一个不慎踩住了下摆,自己把自己踩了个踉跄,并一步跪在了地上。
“人类抛弃四肢行走,仅用双脚,果然很愚蠢。”他恨恨地念着,再次甩袖站起,每一步,都走得坚实,仿佛要把水泥地踏碎。
“都给我等着,给我等着……”
这边如何愤恨不提,花园路111号,燕月明下完诅咒觉得有点饿了,便去厨房煮泡面吃。这几天黎学长神龙见首不见尾,行踪诡秘莫测,他不在,燕月明都没那么拘谨了。
当然,这泡面是他自己买的,黎学长的厨房里不可能有泡面这种垃圾食品。
燕月明一边煮泡面,一边难得放松地哼着歌。他现在发现了,骂人真的很愉快,让别人承受痛苦,自己就会心情愉悦。
可是当他煮好泡面,端着面碗回到客厅时,他的心情就愉悦不起来了,因为他发现黎学长回来了,而且就站在那张用来学习的长桌前,手里正拿着他下咒的纸。
纸上满满当当的全是“去死”,且每一个字都异常端正。
究其原因,燕月明怕写得太潦草了,神看不懂。如果这个世界上有神的话。
他不知该如何解释。
黎铮也不知道,他才放养了几天啊,他新收的小学弟,就性情大变了?他转头看向燕月明,燕月明心虚地低下头。
“我会吃人?”黎铮又问出了那个经典问题,末了又添一句,“还是你咒的是我?”
燕月明飞快摇头,眼镜都要甩飞了。
不过他这个举动成功把黎铮的注意力转移,微微蹙眉,“明天你就去把这幅眼镜给我换了。”
正准备解释的燕月明:“……嗯?”
第20章 和平街
燕月明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逛过街了,依稀记得上一次,还是他为了面试,跟小姨一块儿去店里买西装。
他没有想到的是,下一次逛街会是跟黎铮一起。
这种感觉很奇妙,比他那天坐在黎铮的摩托车后座上,跟着他绕城一周还要来得奇妙。而且他出门时担心的,黎铮带他去很贵很贵的精品店,而自己付不起眼镜钱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他坐着黎铮的车,跟他到了城西的一条小街上。这儿有一家裁缝铺,是黎铮经常来定制衣服的地方,还有一家看起来很常规的眼镜店。
这条街叫“和平街”,跟老师一个名儿。
自从那一夜后,上方城的规则又恢复了平常,生活的洪流席卷着人们继续朝前奔去,而那一点点波折就被迅速抛之脑后了。
和平街,街如其名,一片祥和。
今天的规则相对简单,燕月明出门前看过,出行没有特别需要注意的。黎铮停好车,把他带去眼镜店,店主是个脸盘圆圆的、看起来就很有福气的大婶。
她虽然自己不戴眼镜,也没有怎么打扮,但打扮起别人来,头头是道。
“这年轻人嘛,眼睛不能遮着的。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小年轻的眼睛最灵了,一点都不浑,藏起来多可惜呀,就要大大方方地给人看的嘛……”大婶的道理一套一套的,又是亲切的长辈,那可不得把燕月明绕晕了?
最后她又指着对面的理发店,说:“我看你啊,别急着配眼镜,去对面那家理发店。哝,看见了没有,就那家理发店,先去剪个头发再来配眼镜,保管你妥帖又帅气。”
人家这么热情,又安排得头头是道,燕月明实在不好意思拒绝。反正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去理发店的路上了。
理发店的大叔热情地在门口迎接他。
他甚至怀疑这两人是夫妻,一切都是串通好的。
“来啊,小伙子,别害羞。”大叔冲他招手。
燕月明能怎么办?他回头朝黎铮求救,却看见他倚在眼镜店的柜台旁,潇洒帅气,还冲他挥了挥手。
什么啊,不就是剪个头发。大婶说了,我也会变帅气的。
燕月明一赌气就大步流星地进了理发店,坐下来之后,看着店里的装潢以及富有年代感的海报,又有点后悔。他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新发型到底是什么,这个发型又会给他带来怎样的人生,可他已经坐下了,大叔已经开始准备了,他也不好意思再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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