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队队长立刻接了一句,“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这是好事啊!”
“可狗急还会跳墙呢,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就是相临死前的反扑,会更疯狂、更不计代价。不然你们觉得,它还有下一个十年吗?”
活跃期十年才来一次,说明相本身就要靠十年的时间才能积攒起足够的力量。如果它的实力在衰弱,那必定不可能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个十年上。
这么一想,所有人的面色都凝重起来。
闻人暮晓站起身来,“我们上方城搜救部,最重要的目标仍然是鸩。接下去24小时,是至关重要的24小时,我们无法确定下一次波动时刻到来时,监测部能不能恢复正常运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所以各位——”
“硬仗来了。”
橙红小镇,旅馆,103号房间。
胡佳佳在床边,坐立难安。瞿刚则抓着自己的粉色头发,又看了一眼窗外那雷雨交加的场景,饶是自己一直被朋友调侃是“傻大胆”,心里也止不住打颤。但他看着胡佳佳,又不敢把这种害怕表露出来,艰难地开口安慰道:“别怕,要是真出事,我还可以带你从窗户里跳出去。这里是一楼,很安全的。”
可是主动跳进那雨里,真的比待在旅馆安全吗?
胡佳佳下意识扣着指甲,道:“那个叫小白的少年,不是说过最好不要离开房间吗?我们已经把命卖给旅馆了,只要遵守这里的规则,应该不会出事才对。”
瞿刚一个头堪比两个大,“可是他也没说会出现一个老妇人啊,你说她是谁?镇上的居民?”
胡佳佳哪里知道,两人互相看着对方,愁上加愁。
时间倒退回大半个小时前。
瞿刚睡得沉,所以没听见胡佳佳的敲门声,等他终于被外面的动静吵醒,开门出去,还没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又被胡佳佳撞回了房间里。
胡佳佳抖着手锁上门,门被锁上的刹那,她也腿软地就要坐倒在地。瞿刚连忙扶住她,这才有时间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没等胡佳佳整理好思路,敲门声又起。
老妇人从地上爬起来了,她好像就趴在门板上,用极近、极近的距离,问:“外乡人,你们为什么不愿意吃我的柿子吗?”
这声音,听得人毛骨悚然。
瞿刚和胡佳佳都不敢回答。
老妇人继续敲门,且一次比一次用力,直敲得门板都在颤,可越是这样,她的声音就越是轻柔、温和,“你们在害怕什么?”
“砰!”
“我的柿子掉在地上了,你们不帮我把它捡起来吗?”
“砰、砰!”
“你们还在里面吗?”
砸门声、雷雨声混杂在一起,直教人瑟瑟发抖。胡佳佳紧紧抓着瞿刚的胳膊,从他身上汲取勇气,瞿刚任她抓着,自己也不敢动。
不敢动啊,是真的不敢动。
他们一直不动,甚至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直到手脚发麻、大脑发麻,浑身哪哪儿都觉得不对劲,终于——敲门声停了。
两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瞿刚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大着胆子凑到猫眼前,朝外看去。可就是一眼,仅仅一眼,他就如遭雷击。
那个老妇人就贴在门板上!
猫眼里望出去,一只放大的眼睛就贴在那儿,浑浊的眼里布满血丝,直勾勾地瞪着他,恐怖极了。
瞿刚这么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都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连退三步。这下他们更不敢动了,宛如两尊雕像互相搀扶着矗立在玄关。
一分钟过去……
三分钟过去……
十分钟过去了,老妇人好像真的离开了。
瞿刚再次鼓起勇气,想要去看一眼,却被胡佳佳拉住,“别去,既然现在是安全的,我们就不要去打破这个平衡。不要。”
不作死就不会死,瞿刚突然想到这句话,再看胡佳佳,她虽然紧张、害怕,脸色惨白,但神色已经没那么慌乱了。瞿刚知道自己脑子不行,决定听她的。
两人便回到房间里坐着,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这才发觉浑身上下已疲惫不堪,坐下了,就好像再也没力气站起来。
满打满算,从他们掉进裂缝到现在,也才休息了短短两个小时而已。
瞿刚看胡佳佳是真的精神欠佳,连忙让她先躺下休息,“小白说不能两个人睡同一个房间,但只要不一起睡,应该没事的吧?你先休息,我在这里看着。”
胡佳佳是真的觉得脑子里在捣糨糊,闻言点了点头,也不强撑着。她其实有一点洁癖,如果是在自己家里,哪怕是最好的朋友来,也是不能直接躺到她床上的,更不用说她去躺一个别人刚刚睡过的床了。
可是现在?洁癖?
不存在了。
胡佳佳强迫自己放松下来,躺到床上去,可她躺下去不过几分钟,敲门声又响了。这种刚刚躺下休息,又瞬间陷入惊惧的感觉,无疑是对精神的极大折磨。
她觉得自己或许不用吃什么柿子,不用被小镇里的居民用刀捅,只要在这里待上一天,就会疯。
瞿刚再次担当了勇士的身份,全身肌肉紧绷地、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仔细去听外面的动静。他这次也学乖了,没有直接去看猫眼。
“笃、笃。”敲门声伴随着前台老头的声音一块儿响起,“有人吗?我给你们送吃的。”
瞿刚犹豫地回头,对上胡佳佳的视线。两人没能立刻下定决心,要不要应答,而老头继续说道:“刚才是我太太,她好像吓到你们了,我给你们送点吃的,当做赔礼。”
太太?赔礼?
瞿刚狐疑,仔细想想那两人的年纪,倒也确实配得上。
“不要钱?”他终是开了口。
“不要。”老头儿的口吻依旧平淡,不甚热情。
“那、那你就放在门口吧,我们一会儿自己拿就可以了。对,我们自己拿。”瞿刚觉得自己终于聪明了一回,而他说出这句话后,门外的老头并未纠缠,好像放下东西就走了。
两人又面临一个问题,那就是要不要开门拿东西。
这个问题一直僵持到现在。瞿刚不由庆幸他们是吃了饭才进房间休息的,否则真要一直待在房间里,岂不是得霍霍饿死。
这时,胡佳佳又忽然看向窗外,问:“他们还会不会回来?”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从雨幕里远远传来的枪声。“砰”、“砰”两枪,虽然隔得有些远,听不真切,但他们确实听到了。
瞿刚快步走到窗边往外看,可天色愈发暗沉,他哪里看得到什么人影?
打起来了。
谁跟谁打起来了?
未知令人恐惧。
小镇的另一边,诊所里,燕月明也听到了枪声。
至于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诊所里?不是他燕月明拥有圣子降世一般的高尚情操,被追杀的路上还不忘跑来诊所救人,而是他们碰上了一个傻逼。
饶是见多识广如闻人景,都没有见过如此傻逼的人。他就站在那滂沱大雨里,对着街边某栋房屋发誓,似乎是在看着房屋里的某人,仿佛苦情剧里的男主角,大声呐喊:“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我对你的爱天地可鉴!如果我撒谎,那就让我天打雷劈!!!”
然后他就被雷劈了。
好粗一条闪电当空劈下,轰隆隆的雷声中,他被劈了个正着,发出好响亮的一声惨叫。其声音之曲折,雷劈之闪亮,世所罕见。
闻人景都要抓狂了,你跟回收站的那个垃圾男人是兄弟吗!
这下好了,前有雷劈,后有追兵,这路又不大绕不过去,硬生生把他们三个夹在当中,进退两难。赵申真的不敢往前骑了,万一那雷劈下来,打到自己了怎么办?
他知道缝隙里很危险,也不可控制地幻想过无数次自己被杀死的场景,怎么死的都有,可这其中绝不包括被雷劈死!
电光石火间,三人又注意到了旁边建筑顶上一个硕大的红十字,正在雨幕中亮着灯光。
燕月明忽然生出一股宿命感。他从商店夺路狂奔时,刚停下来,一抬头就看到了诊所;现在他从回收站逃离,中途遭遇车祸,抬头一看,又是诊所。
现在的情况是,前方雷劈,后方追兵。右侧诊所,左侧民居。
雷劈的动静太大了,街道两侧的窗户里出现了许多影影绰绰的身影,左侧那栋屋子,更是直接拉开了门。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女人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截蜡烛,热情地邀请他们,“外乡人,雨下那么大,要不要来我家避避雨啊?”
从那打开的房门里,还有隐约的孩子的笑闹声传来。
燕月明却只觉得可怕,小动物的本能上线,甚至觉得诊所都比这民居安全。女人还在跟他们招手,“我们正好在做晚饭呢,你闻到香味了吗?”
“来啊,来啊……”
在那“来啊来啊”的招呼声中,燕月明敏锐地看到了后头的跛脚追兵,以及他手里反射着寒光的扳手,整个人一个激灵,手脚并用地从三轮车上下来。
左右一看,闻人景和赵申也下来了。闻人景时刻记着自己学长的身份,再次跑在了前头,“走!”
三人遂弃车而逃,奔入诊所。
诊所危险,怎么办?
燕月明连做几个深呼吸,脸上都是雨水,不需要做什么,就已经可怜巴巴。入门就是一个服务台,他努力维持着镇静,上前说道:“护士姐姐,我们来探病。”
护士微微歪头,“是哪一个病人呢?”
闻人景:“小玉,是小玉。”
第65章 橙红小镇(十二)
诊所里一派忙碌景象。
当年轻的护士小姐姐翻着登记的册子,寻找“小玉”这个病患时,一队穿着白大褂的人抬着担架从燕月明身边掠过,犹如一阵风冲进雨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那位被雷劈的哥们抬了进来。
“让一让!让一让!”
与此同时,回收站的工作人员也出现在了诊所大门口的台阶上。他默不作声地站在那儿,盯着诊所里的燕月明三人,目光阴沉,却没有进来。
燕月明条件反射地想逃,但又很快意识到他似乎真的不会进来,硬生生止住脚步,不让自己的行为过于突出。
他很怂地移开了视线。
像一只被淋湿的小狗低下了头,直到护士小姐姐温柔的声音再度响起,“找到了,小玉,他住在三楼的VIP病房哦,就在305。”
“谢谢。”燕月明说着,又顺势问了一句:“请问探病有什么规则吗?”
护士也随口回答道:“不可以吵闹,打扰到病人休息就不好了。还有,不可以随意乱跑,这里的病人可多呢,要是出了什么事,诊所概不负责哦。”
燕月明连忙点头,“谢谢护士姐姐,我知道了。”
直到离开,赵申还一脸痴呆,喃喃发问:“规则是可以直接问的吗?”
“她是护士,对诊所里的规章制度很熟悉,而且就站在服务台里,你问她,她回答你,又不违反人物设定,反而就是这个角色应该做的。当然了,更多的规则还是要我们自己去探的。”
闻人景小声解释了一句,又使了个眼色,让他们看外面,“你们看,那个回收站的人骑车走了,由此我们可以得出另一条规则。”
三个臭皮匠又凑在一起嘀咕。
燕月明其实刚才就是随口问一句,并没有想那么多,此刻仔细思考起来,道:“因为他属于回收站,这里是诊所,回收站的人不能随意进来?”
闻人景摸着下巴,“或许更准确一点,是范围问题。我们在回收站工作人员的眼里,是需要被清扫的垃圾,垃圾出现在街上,属于清扫范围,但诊所不属于。”
燕月明:“回收站的工作人员管得到的地方,应该是站内、大街……这些公共区域?民宅、旅馆这些地方也不算?”
“应该不算。”闻人景道。
“那就等于这些地方都有各自的规则,彼此独立。”燕月明又引申出去,“我们在回收站工作人员的眼里,是需要被清扫的垃圾;在旅馆时,就是收了卖命钱的住客;身份的不同,带来不同的后果,搞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是什么身份很重要,必要的时候就可以像现在这样——借力打力?互相牵制?”
说话间,三人终于从刚才被追杀的紧张氛围里,稍稍挣脱出来。赵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听着那两个师兄弟的分析,自觉插不上什么嘴,便左右打量起来。
“那个……我们要不要把雨衣脱了?在干净的诊所里穿着滴水的雨衣走来走去,是不是也不太好?”他建议道。
闻人景投去赞赏目光,“可以啊,这个建议非常不错。”
深谙鼓励教育的闻人景,毫不吝啬于自己的夸赞。三人赶紧把雨衣脱下来,又想办法找来一个塑料袋装着,提在手里。等到确认自己的鞋底也不会弄脏诊所的地面后,他们才小心翼翼地往楼上进发。
既然说了要探病,那就得去探病。小镇的基础规则是言出必践,他们必须遵守,也想试一试去救人。
诊所是一栋三层小白楼,没有电梯,楼梯在左手边的位置。
大雨天的,从燕月明进来到上楼,诊所里已经前前后后来了三波病人了。第一个当然是被雷劈的那个男人,第二个是腿被砸伤的,第三个躺在担架上口吐白沫,也不知道是中毒还是怎么的。
三人没有乱晃,一路心无旁骛又小心谨慎地走上楼梯,尽可能地去规避所有可能存在的规则。譬如不能回头,譬如与人产生交集等等。
很快,他们有惊无险地到了二楼,可并未因此而感到欣喜,因为这个诊所确实很诡异。
虽然没有仔细查探过,但燕月明在上楼前,也远远地看了几眼。一楼有输液室、门诊和药房,有门口的标牌为证。
二楼开始,就是病房了。走廊的尽头还有明显的“手术室”的牌子。
燕月明看过去的时候,手术室里传来了尖叫声。紧接着是一片嘈杂的脚步声、撞击柜子的声音,间或夹杂着“别跑!”、“抓住他!”等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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