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雪内心瞬间一片柔软,垂眸在它脑门上亲了一下,小蛇立刻害羞的蜷起尾尖,剔透若宝石的深绿色眸子好似在瞬间闪过了一抹猩红,但又似乎没有。
言柏受不了他们腻腻歪歪:“不是,他人身的时候你们卿卿我我就算了,他变成这样你都……”
陶深深到底是个医者,还存着几分善心,打断了言柏的话免得言飞苍今晚就死于非命,道:“还需要找个锦匣装起来才行,这样方显得金贵。”
盛雪觉得有理,于是一边排队一边在储物戒里翻找东西,他储物戒里东西多,什么果脯瓜子肉干艳情话本衣衫首饰……
堆满了不小的空间,好容易才在积压的杂物中找到了一只锦匣,他将里面装着的宝石倒出来,把焦焦装进去,见它躺在漆黑织锦缎上的模样十分华贵,顿觉这份重礼都见不到善行秋的话,他必定要把善行秋的头打爆。
但登记处的人没给盛雪这个机会,识货的很,他们一看见锦匣内的焦焦就立刻站起身,恭恭敬敬对盛雪一礼:“这位公子,这匣中之物是……”
盛雪乱编:“妖王朱颜认识吗?这是他跟白蛇族一个貌美女妖搞出来的蛋,朱颜这厮始乱终弃,机缘巧合之下这枚蛋被我捡到孵化出来,正巧遇上夫人华诞,便想将这珍惜灵宠赠与夫人。”
几人原本只是看出这异兽不俗,在听见是妖王的私生子后,差点没有腿一软直接跪下:“当、当真?!”
“自然。”盛雪摸摸小蛇尾巴,道:“焦焦,给他们喷个火。”
小蛇张开嘴,喷出一串极度炽热的火焰。虽然和赤凤灵火那纯正的红色不同。
反而带着几分剔透的银色,但是私生子嘛,混血么,也不是没有可能。
焦焦这一口火喷出来,几人已经信了大半,连忙道:“请公子这边请,小的带您去面见城主,有此等异兽,城主想必会非常高兴。届时您想要什么,城主都会满足您的。”
盛雪想我要的是他妻子不知道他肯不肯给,面上悠然一笑:“有劳了。”
排了半天的队,一行人终于进入了第六城。
相传第六城是魔息最少的地方,是以抬头可以清楚的看见太阳,其中商铺琳琅,叫卖声声,摩肩接踵,游人如织,不像是魔城,倒和人界的集市非常相似,商贩们也比第一城的讲究多了,都打了幌子支着架子,看着井然有序。
盛雪边走边看,教育陶深深:“以后多让第一城学学人家第六城,跟第六城比起来说第一城是难民堆都是对难民堆的侮辱。”
陶深深:“你真打算让我回去当那什么城主?”
“人活在世,能给自己找点事做就找点事做吧。”盛雪说:“你修为已过元婴,衰老缓慢,如果不想飞升,便在此处称霸一方也不错,等个几十年你死了,再让有能者居之,不好么?”
说这话的时候盛雪其实有些漫不经心,锦匣被城主府的人小心翼翼捧着,焦焦却偷偷从匣子里溜出来缠在了盛雪的左耳上,看着像极了一只华美至极的耳扣,只是那双眼睛太冰冷还泛着死气,让人不敢直视。
陶深深看着盛雪流畅的肩颈线条,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她原本的打算是来到第六城,再见故人一面,而后就在无界碑东给自己刨个坑,安安静静躺进去,再指使几个小精怪把自己埋了。
当年犯下弥天大错,她已经无颜再踏上属于无药谷的地界。
但她又深深眷念这片土地,所以死在无药谷的界碑之外,长长久久的看着她的家乡,等待身体融入泥土里,或许某一日天降暴雨,雨水便带着她的一部分越过了界碑,让她偷偷回了家。
这些打算她从没跟人说过,梁丘词也不知道,盛雪却像是早就看穿,可他不说,只是换了另一种更为温和的方式,让她放弃死志。
盛雪似乎只是随口一提,接下去没再接这个话题,众人到了城主府面前,盛雪抬眸,就见漆黑匾额上鎏金大字字,娟秀而自有风骨,他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崔萤的字。
看来善行秋待崔萤确实不错,连城主府的匾额都让她题字。
进入城主府后,就见里面和兰照的城主府截然不同。反而很像是修真界的宅院,盛雪越往前走越觉得熟悉,等看见院子里的一颗老榆树,上面挂着朱漆秋千时,他才终于想起来,这是召月峰上,崔萤的居所。
虽然崔萤常住无药谷,但是召月峰的住处也从不疏于打理,她喜欢在院子里种药草和花,某次孟询不小心踩坏了她一株夜里开花的栝楼,把小崔萤气的眼泪直掉,刚巧盛雪也在。当即逮住孟询教训了一顿,自此孟询起码三年没敢进崔萤的院子。
眼见着要到正厅,盛雪捏了捏小蛇的尾巴尖,轻声说:“乖,回去。”
第42章 养大
盛雪死的太早, 没赶上好时候,魔界大换血的时候他已经飞升很多年了,当时其实不止魔界, 修真界和妖界也动荡不已, 魔界城主在那段时间更替的非常频繁,但唯独第六城非常神奇。
如今第六城的城主善行秋,他爹也是城主,他们父子两凭实力把城主之位搞成了世袭制。
魔界中人大抵可以分为两个大类,一种是人、妖、修士因为某些事情一念心魔起,从而堕入魔道,另一种就是大魔头生小魔头,善行秋属于后者。
所以这位城主没什么心魔, 就是一个非常纯粹的非常擅长搞钱的魔头。
因为善行秋的木材生意做的太好,所以盛雪在见到他之前一直以为这人是个满身铜臭穿金戴玉珠光宝气的大胖子,是以当他随着侍者走进陈设典雅的城主府会客厅,见着一身紫衣长发束起翘着一条腿坐椅子上逗鸟的少年郎时,根本没有把他和「善行秋」这三个字联系起来。
侍者恭恭敬敬的行礼, 未敢因为这位城主瞅着细皮嫩肉貌若好女有丝毫怠慢:“城主, 这几位远道而来的客人有异宝献上。”
少年郎放下了手中的狗尾巴草, 瞥了眼盛雪等人,而后对着鸟笼子里羽毛斑斓的鹦鹉啾啾两声, 犯愁:“都教你这么多遍了,怎么还不会?跟我学,夫人芳龄永继——”
鹦鹉:“叽叽叽。”
“……”善行秋低骂了一声废物玩意儿, 将鸟笼子拎起来随手挂在了旁边鬼茄木制成的架子上, 这才撑着下巴问:“什么稀罕玩意儿?这鹦鹉送来的时候那人也说什么都能学会, 但我调/教数日, 发现不过一只蠢鸟,你们该不会也是来寻我开心的吧?”
他这样看过来,盛雪才看清他的容貌,这少年当真生的标致,唇红齿白,剑眉星目,看着不过十八九的样子,加之一身富贵锦缎,像极了人界高门大户里娇养的小公子。
若是不说,谁能将他和魔界第六城的城主联想起来。
侍者连忙上前对善行秋耳语了两句,善行秋挑眉:“打开我瞧瞧。”
侍者打开锦匣,就见一条雪白小蛇横呈其内,深绿色的双眸像极了两颗宝石,正缓慢的吐着纯黑色的信子。
善行秋瞬间来了兴致,看了好一会儿才问:“你说这是妖王朱颜的私生子,当真?”
盛雪:“当真。”
善行秋自言自语:“这小蛇生的倒是漂亮精致,又是珍奇异兽,阿姐必定喜欢。”
他将锦匣放在了桌子上,挑眉问:“这份礼物我收下了,诸位有何想要的?只要我第六城有的,无不可应。”
倒是爽快,难怪那么多人排队赠礼,就为了入善行秋的眼。
盛雪行了个礼:“不瞒城主,其实是我这妹子,病的只剩下一口气,强撑着来到此处,就为了求照夜清仙子施救。”
陶深深蒙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言柏总不能是他妹子,是以十分利索的开始装病,脚下一个趔趄就差点栽地上,言柏顺手扶了一把,皱起眉点评:“真的是病的要死了。”
善行秋打量了陶深深一眼,陶深深于医药一途本就是高手,立刻不动声色的给自己来了一针,瞬间面色惨白毫无人气。
仿佛下一刻就可以安详的躺进棺材里听人哭丧。
“阿姐还在药园里?”善行秋侧眸问侍女。
“回禀城主,是的。”侍女低着头,恭声道:“夫人自死水河上回来后就去了药园照看药草。”
“啧,怎么又去死水河,管他们去死。”善行秋有些不悦,又道:“你去药园请夫人过来一趟。”
“是。”侍女领命便匆匆离去了。
善行秋不愧是世袭当的城主,挺有礼貌,命人看茶,他想逗弄逗弄小蛇,可惜小蛇根本就不理会他,善行秋也不在意。要是不乖巧可爱惹人疼,让崔萤剖了用来研究也不错。
若真是妖王的私生子,还挺难得一见的。
“早就听闻城主和夫人感情甚笃,如今看来当真如此。”盛雪喝了口茶,心想第六城不愧是有钱,待客的茶用的是人间皇帝才能喝上的上好雨前龙井。
虽然善行秋长得不错,也挺有钱,但在他眼里,是配不上崔萤的。
善行秋对这个话题就很感兴趣了,一收之前的懒散:“你很有眼光,本城主欣赏你,除了你这妹子的命,你还想要什么,我可一并赏你。”
盛雪温声道:“在下别无所求,只想要救妹子一命罢了。”
陶深深立刻配合的咳出一口血来,吓言柏一跳——这人不会是真要死了吧?怎么说吐血就吐血?
“你倒是待你这妹子情谊不薄。”善行秋撑着下巴说:“不过还是比不过我待阿姐的情意。”
盛雪:“……”
善行秋开始叭叭:“我从未见过阿姐那般温柔美丽的女子。若是娶妻不娶此般姝丽,魔活着有什么盼头?
我当年初见阿姐,只觉见到了九天仙子——你们见过她没有?你们要是见过肯定跟我一样的想法。”
如果不是一样的想法就砍了你们。善行秋在心里补充。
“正巧见过,我们在死水河上遭遇了赤鳞魔鱼,多亏了夫人相救,否则我等如今已经葬身鱼腹。”
“原来她还救了你们。”善行秋叹口气:“我阿姐就是太心善,我早就说过不用管渡河之人的死活,她还每每听闻河上出事就去救……不过也正是这份良善,才显得她独一无二光芒万千倾国倾城……”
“……”老实说,就算崔萤是盛雪的二徒弟,他都要听不下去善行秋这一通不带重复的夸奖了,也不知道城主府的下人每天都在遭受什么样的折磨。
“秋秋。”外面传来一声叹息:“你怎么又在与人说这些?”
善行秋立刻站起身,兴高采烈的迎上去:“阿姐!”
盛雪转头,就见崔萤一身白衣,身上还沾染着药草香,眉眼精致若丹青,唇色浅淡,脸上也带几分病气,和两百年前看着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差别,仍旧温和柔软,此刻迎着殿内飘摇烛火而来,整个人都添一分神性,和在死水河上绞杀赤鳞魔鱼的模样判若两人。
善行秋拉过她的手,道:“这有何不能说?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崔萤无奈一笑:“别人老是听你说这些,会腻烦的。你叫我来做什么?”
“啊,这有个病人,想求你救命。”善行秋随意道:“你给看看,随便救救。”
“你呀。”崔萤叹口气:“人命关天,哪有随便救救的?”
她这才看向厅内的其他人,刚要问是哪一位需要看诊,便看见了盛雪。
那几乎是一瞬间的,崔萤脸上的柔软分毫不剩,像是潮水褪去,露出冰冷的、掩藏了无数东西的沙滩和嶙峋怪异的礁石。
“鹤衣君。”她看着盛雪,一字一句的问:“怎会来此?”
盛雪没想到她是认识自己的,或许说是认识原主的,愣怔了一下。
崔萤已经在这片刻的空隙里垂下眉眼,冷淡道:“我早说过,修真界的人,我不救,诸位请回。”
“鹤衣君?”善行秋想起什么,脸色也在瞬间变得很难看,他盯着盛雪好一会儿,才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原来寒英仙尊生成你这个模样。”
“秋秋。”崔萤转过身,冷淡道:“送客吧。”
几人都没有想到崔萤对修真界之人的敌意会如此之重,言柏站起身道:
“照夜清仙子,在下乃正清门掌门之子言飞苍,你我算是同门,我……”
“同门?”崔萤猛地转过身,她秀美柔丽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眼睛里带着讥诮:“早在两百年前我就已经叛出正清门,跟你算哪门子的同门?”
言柏不自报家门还好,知道他是正清门的人后崔萤连话都不想多说了,转身就走,善行秋冷冷盯了盛雪一眼,那一眼情绪之复杂盛雪一时间竟然看不分明,但毫无疑问,其中恶意深浓。
是想要一把把人掐死的恶意。
但不知道为什么,善行秋并没有动手,只是吩咐人将盛雪他们赶出城主府,而后就快步追着崔萤离开了。
一炷香前还是座上宾,一炷香后就被扫地出门,盛雪坐在大街旁边的石梯上百思不得其解。
虞烬已经变回了人身——
还是自己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变回来的,这会儿他坐在盛雪旁边,问:“师尊,在想什么?”
“在想不应该啊。”盛雪喃喃说:“你这个师姐最为温柔和善的,从不会见死不救,也从不这样冷言冷语。”
虞烬趁机泼脏水:“可能她一直如此,只是师尊从前不曾发觉,人本来就有不同的一面。”
“她是我养大的。”盛雪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大一点,我就抱回来了,她是什么样的孩子,我很清楚。”
说到这里,又看了虞烬一眼:“那你呢,也有不同的一面?”
虞烬抓住盛雪比划的那只手,缓慢的摩挲了一下,低声说:“我也是师尊一手养大的。”
只是你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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