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安想,要是沈弈知道自己在外面吃这些,不知道会有多心疼和生气。
他给自己补充了一点能量,刚刚吐过的空空如也的胃才好受了一点。
司机在车边大喊:“去T市的人,开车啦!去T市的!去T市的!”
阮安急急忙忙跑过去,坐上了客车。
他害怕东西被偷,坐在车上的时候,根本不敢睡觉,抱着包硬生生撑了六个小时。
晚上十一点半,阮安到了T市。
他抱着自己的包下车,从客车下拿出了自己用大口袋包好,外面用塑料绳系上的行李。
阮安拖着行李袋,跟着人群往尘土飞扬的车站旁密密麻麻的灰墙建筑里走。
有一个大妈问阮安:“小伙子,你也来这儿做工?”
阮安点点头,说道:“是,这儿有地方住吗?”
“呦,”大妈一愣,“B城来的?”
阮安点头。
“那怎么来这儿了?”
阮安来这里之前,早就给自己立好了人设:“不想读书了,没意思,开学之后就没有再去学校,听说这里有工做,就来了。”
“诶,”大妈看着阮安看着白净,戴着副眼镜显得也挺乖的,劝道:“小伙子,年纪轻轻的,还是多上点学啊,你家在B城怎么会缺钱呢?家里也不缺你这一口,回去考个不管怎么样的大学,也比现在这样强,啊?”
阮安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B城是大城市,但是也并不代表,那里没有贫穷的人。
以前家里最穷的时候,阮安住过面积只有七八平的筒子楼,马桶就在做饭的案板旁边,没有书桌,他和阮峪放学之后,就坐在床上用一个木板垫在膝盖上写作业。
当时那个房子只有在做饭的抽油烟机那里,有一个被油烟熏得黑漆漆的窗子。
阮安每次晚上起夜的时候,就喜欢坐在那里很久很久,看着外面的黯淡的星光和深蓝色的天空。
虽然那段林安怡找不到工作的时间让他们在那里住了三个月,但是他个逼仄狭小的的房间,给自己留下了这辈子都忘不掉的印象。
所以现在,他非常喜欢有着巨大的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大片蓝天和飞鸟,让他觉得他离那段苦涩又难堪的时光远去了。
但是现在,他即将再次迈入那样的生活环境。
他不止没有想过留在B城,那里也有工业区,里面有大片大片的工厂在做流水线做业。
但是B城沈弈的人太多,他害怕万一就被别人认出来,到时候以沈弈的性格,绝对会亲自来把他抓回去。
*
阮安扯着粗糙的带子,艰难地随着人群在街道上弯弯绕绕,找到了一家招待所。
门口有个纸板,写着“一晚上40,热水免费”。
登记的人是个染着黄头发的女孩子,怀里抱着一个咬着奶嘴的婴儿。
她一手拍着婴儿,一手在本子上登记住客信息。
她抬起脸的时候,阮安才看清了她的长相,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可能比他年龄还要小。
但是她的举止神态,和阮安平日里接触的女孩子,多了点潦草的泼辣感。
“几晚?”
阮安想了想,自己可能一天找不到工作,他问道:“明天可以续房么?”
“早上十点之前都可以。”
“那就一晚。”
“一晚四十,押金一百。”
阮安递了两张一百块过去,然后对面递了六十块回来。
阮安转身的时候,女孩子怀里的婴儿突然哭了起来。
女孩儿轻拍了几下,但是并没有起作用。
婴儿扯着嗓子哭得更加声嘶力竭,女孩儿有点不耐烦了,爆了句粗口,“安静点,吵死了!”。
阮安微微回头,觉得小孩子可能是饿了,但是他的妈妈现在明显不能给他喂奶。
婴儿的哭声很吵,但是在昏黄陈旧的小小前厅里,没有人抱怨,大家脸上都只有气力尽失的疲惫和麻木。
赶了这么长的路来到这里,大家都只想快点睡下,没人有力气抱怨,
阮安按着自己拿到的钥匙,找到了房间。
这里没有淋浴,他只能接了热水,给自己草草清理一下,连被子都是硬邦邦的。
阮安从自己土黄色的包里翻出一本本子,开始写日记。
“先生,这是我离开你的第一天,但是我已经开始想你了。
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一点了,我刚刚洗过澡,正准备睡下。
路上的饭很硬,客车上的气味很难闻。
招待所很破很脏,我刚刚还看到一只蟑螂从我脚边爬过去。
然后我害怕有老鼠,就把你给我带的零食用衣服包好了。
还有被子也很硬很潮湿,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睡好……
我今天想了无数次,要是你在就好了。
明天我要早起去找工作了,听别人说,早上要赶着五点起床才行,我要睡了,晚安。”
*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的时候,阮安就起来了。
他收拾好了东西,把自己原来的手机和所有的现金和证件都装在了自己包里。
阮安打开门的时候,对面房间也正好有一个男生打开了门,阮安觉得他好像比阮峪大不了多少,紧接着,那个人的身后走出了一个女孩子。
“我要回去了!得等门卫没起来的时候溜回宿舍去!”
“你这次还在我们厂的吧?”
男生给了肯定的回复,女生匆匆跑走了。
阮安想,他这是目睹了一场……约pao?
之后阮安没有再多想,也和那个男生一样,锁了门,在街边的早餐摊子上买了豆浆和包子。
然后向工业区走去。
找工作还算顺利,唯一的不好就是,工厂怕近了年关员工会跑,所有的合同都是签到农历年的假期。
——阮安签不了一个月的。
阮安问:“要是提前走了会怎么样?”
那个人说:“要付违约金。”
“多少?”
“一半工资。”
阮安大手一挥,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没关系,到时候让沈弈来付。
第107章 阮安是他的命
陈野和顾慎坐在沈弈办公室的沙发上,两个人看看对方,又看看沈弈。
最后陈野忍不住了,他说:“不是,你真的让他走了啊,你、你你,你不怕他在外面……”被别人勾搭走了啊。
沈弈自阮安走了之后,心情就十分不佳,现在还有两个半点用处没有,只会大呼小叫的损友在他办公室里反复提醒他安安已经走了,他的心情更不好了。
他凉凉地抬眼,冰刀嗖嗖嗖地往陈野身上刮。
陈野闭嘴了。
顾慎皱着眉说:“要我帮你找吗?”
沈弈摇头:“不用。”
“有事说事。”
陈野弱弱举起手:“我这里有一部古装剧挺适合阮安的……”
沈弈看他一眼,陈野立马连珠炮一样:“是一部大型权谋连续剧,那个角色原本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世子,但是他家受皇上猜忌,家道中落,被发配了边疆,他帮着新皇起义,最后成长成了一个忧国忧民的正派角色,但是在大结局前被奸人害死了。”
沈弈听完有点惊讶,这部剧和阮安上辈子离开他之后演的那部古装,剧情几乎一模一样。
那部剧里阮安的古装扮相极佳,站在那里清冷挺拔得像是山间的翠竹。
他不知道私底下反反复复看过多少次。
不过里面有一个很讨厌,就是阮安的那个“丈夫”。
沈弈不想看到他的脸,更不想看到他在剧里和阮安互动。
于是沈总亲自去学了剪辑,把那个人的部分在片里都剪掉了。
要是有和他阮安互动的部分,沈弈就把他的脸上p上一坨屎,然后把他的声音也剪掉,只留下字幕。
——这样子就像他把那个人从阮安的生活里一点点剪掉了一样。
他上辈子听说过这部剧因为种种原因,项目一直被压着,没能开始拍。
这辈子可能是他的重生带来的蝴蝶效应,这部剧被提前了八年多。
“剧本有吗?”沈弈问道。
陈野点头:“有的,有的。”
他就怕沈弈不让阮安接戏,他听说阮安最近在备考什么“律师执照”还是“法律考试”?
反正是很难的考试就对了。
他这个阮安的顶头上司在给人安排工作的时候,都要来问问人的“家长”愿不愿意放孩子去工作。
沈弈翻了一下,有前五集的剧情,大致是和上一辈子一样的。
他说:“现在定了几个演员?”
陈野报了几个名字。
沈弈听到了阮安在剧里的表哥的名字——不是那个人演的。
沈弈点头:“帮安安先接下,如果有演员名单变动告诉我。”
陈野也是回来的人,自然知道沈弈在担心什么。
但是他现在没有胆子和沈弈说:“嗨!兄弟,我也是重生的!你的安安和那个人是假结婚哦~女儿也是你亲生的呢~”
那沈弈怕不是要把他掐死,而且这次他可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幸运地还有一条命。
陈野应道:“好的,沈总,我先走了沈总,您好好忙。”
“你呢?刘杨老婆的骨髓配型找到了?”
“找到了,就是余望那里,你准备怎么办?”
余望从被沈弈抓到开始,已经被关了半个多月了。
顾慎想的是,现在阮安不在,要是沈弈想的话,刚好把人处理掉,等阮安回来要是问起了,随便编一个理由,他也没有办法去验证。
谁想沈弈说:“等安安回来再说吧。”
顾慎说:“沈弈你变了好多,你居然开始心软了。”
沈弈好像是想到了什么,淡淡笑着说:“不是我心软,是安安心软。”
顾慎挑挑眉:“所以沈总也要学着做好人了?为了你家那个?”
沈弈说:“我现在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安安,如果没有他,那就没有什么不可以抛弃的。”
就连良知和底线也一样。
顾慎的表情有点严肃:“沈弈你现在很危险你知道吗?”
坐在高位上的人,越是有软肋,越是容易被人打败。
阮安现在已经和沈弈的命一样了。
沈弈说:“他们可以试试看。”
男人舔了舔后槽牙,就像即将咬断猎物的狮子:“他们不会想要知道后果的。”
*
阮安签的合同是下午上工的,他领了员工宿舍的钥匙,去白天也依旧光线昏暗的招待所里搬出行李,把一百块押金拿了回来。
员工宿舍就是传统的学生宿舍的样子,上下铺的床,一个宿舍六个人。
阮安推门进来的时候,被里面杂乱的样子震惊到了——房间里甚至还有点烟味。
阮安有过敏性鼻炎,闻不得刺激的味道。
有一次家里换了熏香,呛得阮安喷嚏鼻涕不停。
沈弈发现之后,带他去查了过敏源,回来之后把家里的熏香丢了一大半。
连他自己的男香也没能幸免,沈弈按着配方一瓶瓶看过来,最后丢了好几瓶连包装都没有拆过,一看就是五位数往上的香水。
自那之后沈弈身上再也没有烟,连在外面的应酬场合如果沾了烟味,都会换了衣服再回家。
现在和沈弈熟知的人差不多都知道,沈总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抽烟,因为他家里有一个鼻子过敏的爱人。
阮安摇摇头,想,怎么又想到沈弈了?
离开之后,他想到沈弈的频率好像就越来越高了。
他觉得平均五分钟就要想沈弈一次了,好几次手都伸出去要播出那个号码了,可是又强迫自己一个个数字删掉。
他想,他都这么难熬,那沈弈会不会比他更难受?
阮安有点后悔了。
阮安是他们宿舍第五个人,他在收拾床铺的时候,又有一个人推门进来。
很巧,就是早上他在招待所的房间门口遇到的那个男生。
那个男生看阮安在上铺铺床,“咦”了一声:“早上我对门那个是你?”
阮安点头:“你好,我叫阮安。”
那个男生说:“你好,我叫王峰。”
男生来了之后只剩阮安的下铺,他把东西往床上一丢,和阮安聊起天来。
和男生的对话里,阮安知道他十六岁开始就在流水线上做了,已经做了三年,对这里也算是熟悉了。
他在这里做一阵,就休息一阵,等钱花完了,就又回来流水线上找一份工作。
阮安眨了眨眼,他觉得这是一个他搜集素材的好时机。
他问那个坐在房间里唯一一把椅子上的人:“那你以后打算一直在这里做下去吗?”
那个男生歪着头说:“我觉得我现在这样的生活挺好的,挺自由,没钱了就回来工作,包吃包住,还可以约到漂亮的厂妹。”
男生坐在椅子上倾身向前,对阮安说:“就今天早上你见到的那个,你觉得怎么样?漂亮吧!也就比我们厂花,差一点点。”
阮安尴尬地笑笑,不知道说什么。
然后那个男生翘着腿开始打游戏,阮安收拾好了床铺,拿抹布把自己的柜子擦了一遍,然后把衣服一件件放进去。
等他收拾完已经十一点半,阮安拿着工作卡去的员工食堂打了饭。
饭不好吃,这是阮安的吃到第一口的想法。
菜的味道不对他的胃口,米饭也不好吃,不是他以前吃的口感软糯香甜的米。
但是阮安哪里知道他以前吃的米大多是几千块一斤的贡米,和几块钱一斤的自然不能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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