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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来，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回来……”
闵妄然一夜未睡。
他怕自己睡着后系统会回来又会很快消失，怕自己抓不住系统问不出一个离开的所以然。
次日的阳光照进来，不知道是哪个徒弟敲响了他的门叫他去吃饭，闵妄然起来的时候，心口连带着头一起疼，他堪堪稳住身形，花了一些时间收拾仪容，让自己看上去并不显得那么憔悴，才敢打开房门面对徒弟。
“师尊早！”叫门的是亦湖，亦湖拉着他的手来到院中的石桌上，“昨天见师尊早早睡下了，今天特意熬的补气血的粥……您尝尝？”
若是在以往，见亦湖研发出了新的菜式，他应该会毫不吝啬地摸头表扬，闵妄然抬起手，却牵动心口一阵剧痛，他扯出一抹笑，摸了摸亦湖的脑袋，又把手放下了。
亦湖还以为自己做的饭不好吃：“怎么了师尊？是不合胃口吗？”
闵妄然连连摇头道：“没有……”
他很努力地想把面前的饭吃完，不伤徒弟的心，可胃里总是一阵翻腾，仅仅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匆匆回到房间里面躺着了。
乐尔想进去看看，小望伸手拦下，冲她摇了摇头。
闵妄然又半梦半醒似的睡了一天。
第三天他从房间中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又清瘦了几分，眼睛下面的两道乌青再也遮掩不住，若不是徒弟叫他，他说不定还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去。
小望猜到那个人会对师尊很重要，但他没料到，这个人的消失会对师尊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闵妄然坐下的时候，乐尔一手抓过他的手腕另一手贴上额头试探额温，刚一贴上，乐尔突然惊叫一声道：“师尊发烧了！”
她转身就去责怪小望，插着腰指着他，毫不留情地训斥道：“都怪你！昨天我就见师尊脸色不对劲，你又拦着不让我去看！要是我昨天看了，或许师尊就不会生病了！”
小望还没说话，闵妄然便冲乐尔摆摆手：“别怪他，和他无关……”
乐尔又瞪了小望一眼，扶闵妄然起身去屋里躺着，闵妄然两日未睡，站起来的时候腿脚都是软的，每走两步便噗通一声摔在地上，昏了过去。
“别愣着！”乐尔冲两个大人喊话，她指指二狗又指指大柱：“你去煎药！你过来帮我，把师尊带进去！”
小望坐着轮椅不方便走动，只能给他们打下手。
他不明白。
那个“系统”到底有什么魔力，让师尊对他如此着迷。以至于茶不思饭不想，整日浑浑噩噩只为等系统的一个消息？
小望捏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肉里。
他还不能把系统的事告诉师尊。
师尊现在可能会痛苦几日，但是只要帮师尊挺过去，师尊就不会再惦记那个无缘无故把他抛弃的系统，而是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他得忍住，他不能说。
小望咬咬牙，转着轮椅来到闵妄然的房间，师尊眼下乌青，脸颊发红，嘴唇略显苍白，两日基本上不吃不喝不睡，整个人的状态憔悴地不像话，即便现在已经昏过去了，可眉头依然紧紧地皱着，眼睫颤动似乎拼命想要醒过来。
乐尔见他过来，毫不客气地把刚刚用过的手绢丢进他的怀里，让他拿去洗，小望自知理亏，一言不发地应下，拿着手绢转着轮椅打算出去。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两天不光是师尊怪怪的，你也怪怪的。一定是你惹师尊生气了！”乐尔突然道。
小望的动作顿了一下，本想反驳说其实惹师尊生气的另有其人，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若是一开始他就把系统的事告诉师尊，师尊也就不会生病发烧了。
所以归根结底其实还是他的错。
见他没有回应，乐尔越发确定罪魁祸首就是他，双手撑着腰学着大人的模样皱眉叹气。
“师尊最喜欢你，平日里也是对你最好，我和亦湖都很嫉妒。”她想了想，又说道，“我不知道你和师尊之间发生了什么，这两天也没看见你向师尊认错……但是有什么事不能当面说说？你是觉得师尊对你还不够好，非要把师尊娶回家才罢休吗？”
说完，乐尔起身从小望的旁边经过，抓起他手里的帕子，命令道：“今晚你替师尊守夜，要是你还关心师尊，就等师尊醒了当面解释清楚！”
第64章 交心
乐尔把小望给说愣了。
他是魔尊，在他所剩不多的记忆中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敢这么和他说话的早就被他拉出去砍头了，或许是因为最近召回了不少旧部，魔尊的架势又上来了，让他忘了自己除了是魔尊以外还是师尊的小望，是这两个孩子的师兄。
乐尔走出房间，还顺势带上了房门，把小望和闵妄然留在里面，小望转着轮椅来到闵妄然的床前，攥着闵妄然的手贴住自己的脸。
要是师尊喜欢的是他，那该有多好。
闵妄然醒来的时候约莫是半夜。
他的房间里面只点了一盏昏暗的灯，他环视一圈试图寻找熟悉的身影，没有看见系统，便又尝试着叫了一声，依然没有得到回应。
或许是系统在他昏迷的时候来过，但很快就走了。
他难免失落和不甘，觉得自己应该再撑一下，不该那么快就昏睡过去。
被子整齐地盖在身上，闵妄然本想翻身重新把被子抱在怀里，搭在床边的手指稍稍一动，就碰到了一个柔软的物体。
定睛一看，是小望。
小望没睡着，只是趴在床边歪着头看他，闵妄然心道不好，刚刚叫系统肯定让小望听见了，但是小望似乎并不打算主动跟他说话，闵妄然只好勉强笑了笑，说道：“又让你们替我担心了，我真是个不合格的师尊……”
小望摇摇头，攥住他的手，说道：“师尊很好。”
闵妄然摇摇头，躺在床上无神地盯着房顶：“我……”
他似乎想找一个形容词来形容自己，想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想出来，只能无奈叹气，继续仰头望着房顶。
小望突然问道：“师尊是在等那个叫系统的人吗？”
闵妄然的脸上有些不可置信，他的第一反应依然隐瞒，只是转念一想，小望肯定早就有所察觉，这个孩子总是把事情藏在心里，别人不问他就不说，等到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才开口。闵妄然没有再隐瞒，无奈道：“你怎么……”
小望解释：“师尊睡着的时候有叫过这个名字。”
闵妄然伸手遮住眼睛，张了张嘴，试图抑制住心中的感情，只是开口时声音还是带了几分哽咽：“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也许这只是一个代号……”
多可笑啊。
相处了这么久，却还不知道系统的真名叫什么，一直“系统”“系统”地叫着，到头来，连他的名字都没有记住。
小望的心中阵阵发堵失落，他又问道：“师尊这两天……是因为系统才变成这样的吗？”
闵妄然沉默许久，低低地“嗯”了一声。
小望又道：“他对师尊很重要？”
闵妄然又是一阵沉默，眼睛又开始发酸，他想悄悄地蹭去眼泪，泪水却顺着脸颊缓缓流下，而小望就在旁边，他肯定看见自己哭了。想到这儿，闵妄然觉得脸上发烫，被徒弟看见流眼泪真的是一件很丢脸的事。
小望低下了头，拇指摩挲着闵妄然的手掌，说道：“他对师尊来说一定很重要。“
闵妄然轻轻应下。
小望又问道：“有多重要？”
闵妄然摇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悄悄蹭去眼泪，手肘撑着身子坐起来，对小望道：“我没事了，你也去休息吧。”
小望反问：“师尊要睡了吗？”
闵妄然摇摇头：“我还不困，想再待一会儿。”
小望没有离开：“那师尊就是不休息了？”
闵妄然否认：“没有……我只是现在不困，想要过一会儿再睡而已。”
小望却道：“师尊不是不困，是想等系统回来对吧？”
闵妄然并不想回答，小望其实猜的很对，他强撑着不睡就是想等系统回来，他就是害怕只要一闭眼系统就回来，一睁眼系统就离开，所以宁肯一刻都不错眼珠地盯着，都不肯放下戒备睡过去。
小望撑着自己从轮椅上起来，坐在他身边，说道：“一直不睡，会把身体熬坏的。”
闵妄然想把他从自己的身边赶走，便说道：“我只是不困，想要一会儿再休息而已，反倒是你，在这里盯了多长时间了？回去休息吧……”
小望摇摇头，靠在他的身边。
他尝试找一些话题，还是关于系统的，小望问道：“师尊，您和那位叫系统的先生，是怎么遇见的？”
闵妄然想起初遇的场景，不由得噗嗤一笑，他上一秒刚准备卖内丹，下一秒系统就出来阻止了他，毫无预兆地来，又毫无预兆地走。
闵妄然回答：“为了钱。”
小望：“那师尊能告诉我，为什么他对您那么重要吗？”
闵妄然抱着双膝长叹一声，依旧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小望并不急着等到答案，或许师尊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但是在好奇心的趋势下，小望觉得还是要问一问，闵妄然闷闷道：“有一个人……朋友帮助他从坏人手里逃走，自己却与死亡无异，而那个人在逃出生天之后，第一件事想的不是如何复仇，而是一死了之。”
小望却道：“并不是所有的事都随人愿，有的时候复仇也不是最好的选择。”
闵妄然哽咽一下，说道：“一死了之才是最没用的。”
不管是复仇还是苟活，都比死了管用。
小望往他的身边凑了凑，把头靠在闵妄然的肩膀上，问道：“后来呢？”
闵妄然：“后来他也没有想过复仇，东躲西藏了好多年……直到有一个人的出现，终于让他开始面对这些事。”
小望问道：“是他教唆着那个人复仇吗？”
闵妄然道：“不，我也说不清……”
系统的出现就好像点燃了烟花的引线，一下子引爆了他压在心底这么多年的秘密。
闵妄然努力去描述那种感觉：“就是……突然有了依仗一样，我说不清……”
他不是个多么坚强的人，相反，他是个懦弱又自私的人。
在沈君弦出事，自己心血被毁被逐出天煜门之后，他想的第一件事不是如何复仇，而是自行了断。
在偶遇小望决定活下去之后，他想的依然不是复仇，而是带着小望躲起来，帮小望治好病。
他给这三个捡来的孩子灌过很多积极向上的思想，什么“好好活着”“做个人”“随心所欲”，但他自己反而做不到，他不会好好活着，他只会苟活，甚至在遇到系统之前从未动过向天煜门复仇的想法。
系统就像是他的依仗，他自己撑了这么多年，又不能向几个孩子诉苦，孩子本就是一张白纸，若是把自己的苦水都倒给了他们，只会让这几个孩子产生负面的情绪。系统一出现，他这么多年所有的憋屈都有了一个宣泄的出口，他什么都能跟系统说，而不怕被发现，什么天煜门的秘密当年的事实经过，他都可以说。
然而现在系统消失了。
他又一次被抛弃，再次成了一个人。
小望突然问道：“我们不算您的依仗吗？”
闵妄然笑了：“小孩子不需要承受那么多。”
小望道：“可是我们都懂。师尊不需要一直憋着。”
闵妄然的眼睛又开始发酸。
他一直试图在这三个孩子面前保持一个乐观又向上的形象，到头来，却让一个孩子劝导，告诉他不需要自己一个人硬撑。
他闭了闭眼，让眼泪回到眼眶中不流出来，小望抬起手，用袖角轻轻擦过他的脸颊，说道：“师尊很好。您不用顾忌我们，我们会照顾好自己，哪怕那个人不在了，您还有我们。”
闵妄然有些怔愣，他蹭了蹭眼角，说道：“我应该想到……”
他早应该想到的。
他的身边不只有系统一个，不应该等着小望来劝他他才一时到这件事。
从一开始，他就奔着替小望治病去的，最根本的目的也是为了赚钱，然后早早地离开天煜门和徒弟们安然地度过余生。
就算系统消失，他也应该向前看，而不是萎靡不振好几天，不仅照顾不了徒弟，还让徒弟照顾自己。
闵妄然像是想通了，抿了抿嘴唇扯出了一个牵强的笑，然而这个笑没支撑多久，他的眼里又涌出了泪。
“不一样的……”
徒弟和系统是不一样的。
那种感觉说不出来，但是二者就是不一样的。
小望见状，知道师尊安慰不好了。
他试探道：“是喜欢吗？”
闵妄然摇头：“我不知道……”
他愣了愣，又去弹小望的脑袋，说道：“你一个小孩子你知道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年纪轻轻不学好……”
小望心下了然，师尊一定喜欢系统，但或许师尊自己都没办法总结出这种感情，只能把它归结为“依仗”或者是“依赖”。
“师尊。”小望说道，“其实，我见过那个系统，在他离开之前，给我留了一点消息。”
算了。
小望泄气地想。
师尊喜欢也罢讨厌也罢，喜欢一个人和照顾一群孩子最终还是不一样的。师尊没有对不起他的地方，他不能因为师尊喜欢系统，就眼睁睁地看着师尊日渐消沉。
没事，不要紧，等他的身体恢复了，他一定能比那个系统长得又高又壮，说不定系统只有一根他还有两根，到时候，他肯定能把师尊从系统的手里抢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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