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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君弦的回答依旧笃定：“这是自然，除非他自己跑出来，否则，就算仙盟把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掀个底儿掉，都没办法找到他。”
逐华君听完终于不再问了。
第90章 何为剑尊【晋江正版】
戒律使送走了逐华君，便扬声对屏风后的人说道：“出来吧，他们已经走了。”
闵妄然应声走出，双手缠着绷带，绷带下隐隐透着血色，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戒律使无奈地叹了口气，问道：“他们都走了你还怕什么？”
闵妄然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天煜门在他的眼中就像是一个极大的阴影，连提起都不敢提起，更遑论直视。
戒律使倒也不强迫他，安慰似的笑了笑：“仙盟和天煜门不同，自然不会动辄苛责打骂，你不必像之前在天煜门那样担惊受怕了，待风头过去后，我派人把你送回宗门，这件事就算了了。”
闵妄然抬起头，声音颤抖着道了一声多谢，戒律使走到他旁边，邀请道：“走吧，留在这里也不合适，一起回仙盟。”
他们二人走在前面，其余的侍从跟在他们身后，闵妄然的话很少，若是戒律使不开口，他也不怎么说话，而戒律使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他漫不经心地聊天。
戒律使：“我手下的人告诉我，你在天煜门的处境并不算好。”
闵妄然嗯了一声。
戒律使：“之前就没有动过逃走的心思吗？”
闵妄然回答道：“之前……有必须要做的事。”
戒律使问什么他答什么，除此之外说一句话都算多，但戒律使也不生气：“什么事这么重要？”
闵妄然回答：“他们说我害了沈师兄……我留在宗门查找线索，想要自证清白。”
“哦？”戒律使的眉梢一挑，来了兴致，“沈师兄？若是我没记错的话，逐华君前几日要和一位名叫沈君弦的弟子结为道侣，正巧也姓沈，不知是不是一人。”
闵妄然：“是。”
戒律使笑了，他问道：“那你最后可成功了？”
闵妄然沉默了好一阵。
“……没有。”
他的语气带着深深的失落，而戒律使对这件事有很深的兴趣，继续问道：“你没有成功，会不会有什么惩罚？”
闵妄然：“自然是有的。”
戒律使：“什么？”
闵妄然的语气很平淡，就像是叙述一件不重要的事：“若是一年之内我无法自证清白，就要永远留在天煜门……与其留在天煜门，我宁愿去死。”
戒律使问道：“天煜门当真这么可怕？”
闵妄然道：“于我而言，是地狱一样的存在。”
戒律使追问道：“既如此，为何你不一纸诉状递到仙盟？仙盟督查众仙家，定然不会让天煜门继续为非作歹！”
闵妄然道：“查不出来的……天煜门手段了得，你们是查不出来的。”
戒律使冷哼一声：“那你可小瞧仙盟了，天煜门再有手段，再能瞒住世人的眼，上有天下有地，只要他做了就瞒不过天地，就必然会留下蛛丝马迹，与其畏惧龟缩，不如试一试？”
闵妄然的眼睛亮了片刻，像是受到了什么鼓舞，张了张嘴正准备一吐为快，又忽地止住了：“太多了，我怕一时半会儿说不完。”
戒律使道：“这又何妨？你不如写出来，写出来的东西也比说出来的东西更能服人。”
闵妄然点头称是，戒律使便立刻派手下去准备纸笔给闵妄然送过去。戒律使一直把闵妄然送回房间，本已准备离开，又突然折返了回来，问道：“说起来，你既然从天煜门里逃了出来，便是不打算继续自证清白？”
闵妄然闻言，扯出一丝苦笑：“清白又有什么用呢？我又什么都查不出来，就算真的查出了什么，一年到头还是要死的。”
“什么意思？”戒律使问。
“他们根本没想着还我一个清白……”闵妄然咬牙切齿地说道，“他们是要我的命，让我去填魔窟！”
戒律使怔了怔，一瞬间把所有的线索连起来了。
原来如此……
那就说得通了。
就在前几天，闵妄然带着一身伤跑到仙盟，说什么自己被天煜门虐待，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逃了出来。
巧的是，他刚好是一个浮罗沙。
天煜门又刚好承诺会把用来填补魔坑的浮罗沙送来，这怎能不把二者联想到一起？
这时候本应该去找天煜门的情况，但戒律使却把这件事按下了。
他想小赌一把。
若是这人真的是天煜门准备交出来的那个浮罗沙，天煜门把人弄丢了，不仅可以给天煜门记上一过，还能把填补魔坑的功劳记在仙盟的头上，若是这人只是天煜门一个普通的弟子，那他们仙盟等于白捡一个浮罗沙，这么个宝贝可不得自己留着？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用得上，何必把人送回去？
不管怎么想，把人扣下都是最好的选择。人虽然扣下了，但是新的问题又来了。
既然这人饱受天煜门虐待，为何早不逃晚不逃，偏偏挑了一个魔窟即将爆发的关口逃了？是天煜门设下的圈套，还是他另有企图？这些都说不准。
但若是天煜门想把他丢进魔窟，也就能理解为什么他非要在这个时候逃离天煜门。这件事的真伪他会另派人去查，闵妄然写出的那些天煜门的罪行，他同样会派人寻找证据。
戒律使的唇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说道：“如此看来，天煜门当真作恶多端。你就放心待在这里，仙盟和天煜门可是不一样的。”
闵妄然又哽咽着道了一声谢，戒律使这才离去，还贴心地替闵妄然关上了房门。
可惜啊……
一出房门，戒律使的神色立刻冷了下来，嗤笑一声。
这个倒霉蛋找错了地方，刚出虎口又如狼窝。
在他看来，仙盟和天煜门大差不差，没什么不一样的，若是硬要说有何异处，那大概是仙盟只会比天煜门更狠心吧。
戒律使一扬手，示意手下过来，命令道：“两件事。第一件事，先撤下对魔窟的部分封印，天煜门离魔窟最近，必然也会最先察觉到魔窟的变化，只要是从天煜门出来的信函、传讯符，一律拦下。”
“第二件事，去查，查一切和闵妄然相关的人，但凡活人，哪怕还剩一口气的，就都给我带回来。”
*
论道依然在进行。
薛正减坐在密室中，面色阴沉地盯着面前的符纸。
这是七天以来唯一能传进天煜门的信息。
他们的反应太迟了，一开始只是以为传信的弟子因为什么事误了两天，或是藏锋山那边的弟子事务繁忙忘了回信，所以并未在意。山下虽然有魔物出现，但那些魔物实力低下尚在可控范围之内。
可短短几天，这些魔物的数量骤然暴增，就像是洪水冲破了缺口，突然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魔窟一定出问题了。
薛正减派人去魔窟查探消息，只得到一张血染的符纸，上面写着“封印破碎”，探查消息的人却再也没有回来，他立即令人送信向藏锋山求救，一天一夜过去，竟然一个字都没有回复。
事已至此，他才意识到，天煜门的消息被人刻意阻断了。
红影浮动，褚鹤心渐渐出现在面前，不知道是不是受到魔窟的影响，褚鹤心的影子似乎变得清晰了一点，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薛正减，笑道：“哎呀呀，几日不见，薛道君为何满脸愁容呢？”
薛正减猛地抬头，一道凛冽剑气冲着褚鹤心劈去，影子被劈成了两半，片刻后又恢复了原状，薛正减压制着心中的怒气，质问道：“魔窟的封印碎了，是你做的吗？”
褚鹤心挑了挑眉，敛着袖子坐在薛正减对面，面色颇有些不悦：“怎么？我还没有追薛道君的错，薛道君反而问起我的责了？”
薛正减怒道：“我何错之有？！”
褚鹤心甩出一块带着灵力残留的碎片，说道：“我的人探查到他的踪迹了，薛道君，你没有遵守我们的约定。”
褚鹤心口中的“他”，自然是指的魔尊万俟烬。
薛正减一怔，随即笑了笑，说道：“一丝踪迹而已，说不定是往日残留，你只是杯弓蛇影罢了。”
褚鹤心手腕一翻，一小瓶药便出现在手中，薛正减心中疑惑，正准备伸手去拿，褚鹤心把那药瓶往旁边一甩，琉璃瓶应声碎裂，药液洒了一地。
“薛道君，现在是我在问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再决定要不要管你的事。”
薛正减闭了闭眼，收回了手说道：“天煜门没有探查到和魔尊有关的任何踪迹。”
“哦？”
褚鹤心噗嗤一笑。
“看来逐华君真的老糊涂了，你也糊涂了！他的气息出现在藏锋山，出现在你们这些名门正派论道的地方，你们怎么能毫无察觉？！”
薛正减听了只觉得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
褚鹤心耸耸肩膀：“事实如此，他的气息确实突然出现在藏锋山。让你门中的弟子去查。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薛正减知道褚鹤心怕极了万俟烬，若是万俟烬真的出现在藏锋山被他们找到的话……死要见尸不可能，万俟烬再一死，褚鹤心只会更无法无天。
薛正减问道：“就算我想帮你查，现在的天煜门被魔物包围，怎么出得去？”
褚鹤心打了个哈欠，看上去有些不耐烦：“跟我说做什么？天煜门作为天下第一大宗，连突围送信的人都找不出来吗？”
薛正减顿了顿。
褚鹤心的眼中露出一丝讥讽：“不会吧？能打的都去论道了？总要留下人来看家吧？”
薛正减不说话了。
他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了几个名字，那些弟子天资卓越，都是年轻一辈的翘楚，若是有任何一个人在，魔物入侵的压力都不会全部都堆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这些人都在哪儿呢……
莫留星偷偷溜出去参加论道了；有一个因为私下斗殴闹出了人命，按照门规处置废了灵根逐出宗门；还有一个因为在上次的论道上丢了宗门的脸，遭众人白眼，又被诬陷害了大师兄而离开宗门，这个人好像是闵妄然，还有……
他的后背兀地渗出一层冷汗。
似乎真的没人可以用了。
“说话！”褚鹤心的声音传来，让薛正减不由得浑身一震，只听褚鹤心问道，“发什么愣呢？魔窟破裂和我又没关系，找我做什么？与其在这里耗下去，不如薛道君好好想想突围的办法吧！”
褚鹤心说完，那抹红影一晃正准备离去，薛正减又突然喊道：“慢着！”
褚鹤心真的停了一下，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脾气好极了，居然有心情留下来听薛正减说话。
薛正减站起来，郑重其事道：“我需要借助你的力量突围。”
空气凝结了一瞬，褚鹤心现在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没听错吧？
薛正减要借他的力量？
他上下扫视将薛正减打量了一番，那少有的正式的眼神告诉褚鹤心，薛正减现在没有同他开玩笑。
“我疯了还是你疯了？”褚鹤心冷笑一声，“我是魔修，你是正道。”
魔修的力量确实会帮助仙修在短时间内有很大的提升。但入魔二字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剑尊大人是在正道待烦了，想要改修魔道了？
薛正减伸出手，说道：“事态紧急，我没时间同你纠缠。”
越是紧急，褚鹤心突然又不急了，饶有兴致地问道：“薛道君这是打算出去逞英雄了？”
薛正减面不改色：“护卫宗门是职责所在。”
褚鹤心笑了笑：“说的倒是冠冕堂皇，我若是不借，你又有什么办法呢？”
薛正减道：“那就没有人帮你找魔尊了。”
褚鹤心皱起了眉头，他不喜欢被人胁迫的感觉，可是薛正减现在这副窘迫的模样让他忽视了那一星半点儿的不舒服。
因为这次，薛正减确实走投无路了。
褚鹤心再次发问：“你门中真的没人了？”
薛正减说道：“我一人足矣！不需要弟子们无谓的牺牲！”
听到这句话，褚鹤心忽然笑了。
笑声回荡在有些空旷的密室中，听上去骇人无比，薛正减站的笔直，脸上并无半分退缩之意。
这次，褚鹤心不再为难他，也不再拖延下去了。
魔力从那一抹红影中慢慢涌出，从薛正减的指尖一下就钻进他的经脉中，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畅快的感觉了，再抬头时，褚鹤心已经消失，他离开时留下的话却像是魔咒一样缠绕着薛正减。
“是啊，你是剑尊，你是薛道君，你是天下第一……别人都超不过你，别人都不及你，有你一个就够了，有你一个还要其他人做什么呢？”
这些话让他整个人从头凉到脚底，像是被人一下点中了心脏的最深处。
可是褚鹤心说的明明是对的……
不，他不该害怕，这些话也没有错。
褚鹤心说的对，有他一个人就够了，他足够强，一个人就能挡下这次魔潮，就像十一年前那样，第一次可以，第二次同样可以！
薛正减走出密室，外面依然是一片炼狱尸山血海，只要是能站起来的弟子依然在战斗，畸形的魔物朝他扑来，长剑出鞘，一道剑气就将汹涌的魔物劈成两半，鲜血喷涌而出溅在脚下开出一条血路。
弟子们向他投来希望的目光，见到他就像是看见了救世主。薛正减投身到这场恶战中，一切仿佛都不重要了。
第91章 风雨前夕【晋江正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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