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数字显然已经超出了小舟认知,见他缓缓睁大了眼,江寄适可而止,只总结道。
“这同时也是一种拿捏人心的消费陷阱,报了三百块的,当看到四百块、五百块的班时,哪怕授课老师一样,都会认为老师额外多教了解题技巧,于是咬牙改报五百的……”
“小舟,市场上的培训机构本身就良莠不齐,你再节省、攒再多的积蓄,但也经不起多少次消费陷阱下的试错。”
小舟讷讷道:“先生你说得对……”
“而且送外卖是高强度的工作,学习同样也高强度,你到时候怎么平衡。你这会都打呵欠了。”
才过十点,江教授平淡的言语却吓得小舟硬生生憋住了第二个哈欠,他嘴巴闭上了,眼泪却止不住泛花。
江寄啼笑皆非,但还是故意往严重了吓他。
“我当时高三,班主任警告我们如果考不好,就得去隔壁。”
“这种‘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的压力,在高三学生中普遍存在。往上走会看到更好的世界,但往上走的台阶也一定充满激烈,你怎么办?”
“我,我……我往死里学。”
小舟闷道。
他还是只会有一答一,并不是那种很有自我意识的小孩,但江寄又觉得,没必要强行改变小舟。哪怕答得很质朴,但也足够看到小舟的决心。
“小舟,我并非打击你,但备考宜早不宜迟。这件事我目前有了一点想法,等过两天确认清楚了,我再给你答复。”
尽管江寄没有明说,但小舟知道对方在为自己好。
“谢谢你,先生。”
过了一会。
“先生……你高中隔壁是哪里啊?”
也无怪小舟抓错重点,实在是这种话太诱发人的好奇心了。
“申大。”
江寄进而说道。
“我高中在华师二附中。”
“那您……”
“没去,去帝都读大学了。”
睡觉的时候,小舟在被窝里接连搜索了两所学校,然后默了。
江老师真的好凡!
……
江寄的效率很高,也就是两天后,他让小舟下午两点空出一段时间。
小舟去江大找他,江寄开车载着人,最后到了一家培训机构。
在车上,江寄和小舟解释原委。
“我有位朋友做教培行业,等会我带你去见她,你喊她陈老师就可以。小舟,你有很多科目基础比较薄弱,花的时间和精力需要长期且稳定,陈老师的机构有招一些大学生做班助,主要是负责协助授课老师准备教案,维持秩序,解答问题。我向她推荐了你。”
“啊?”小舟觉得江教授没搞清楚他的定位,“我不行的!”
别人是大学生辅导高中生。
他去,是初中毕业生辅导高中生。
小心人家陈老师把他们一起撵出来。
“怀疑我?”
小舟抓着安全带,苦着脸道:“是怀疑我自己……”
小舟甚至内疚,是不是江寄忙自己的事忙到着急昏头了。
下车的时候,小舟非常迟疑:“先生,要不我们还是……”
江寄不仅下了车,还走到小舟副驾这边,拉开门,给他解开安全带。男人俯身的时候,小舟闻到他残留的一些须后水味道,想起清晨两个人并排一起在洗手间刷牙的时候,那时江寄没有对他透露一丝有关的消息,他也许是马不停蹄地给惊喜。
江寄利落地解好安全扣,抬头,犀利的目光注视着缩在副驾驶座的小舟。
“别做渴望机会又不敢去抓机会的懦夫。”
“那样我会瞧不起你。”
说完,男人根本不给小舟拒绝的机会,握着他的手往里头走。
他身量高,健步如飞,小舟得踉跄地跟。但看着江寄走在前的背影,小舟不禁握紧了他的手。
感受到这份力度,江寄步伐慢了下来,但相握的手,却没有松开。
陈老师特意在办公室招待他们。
她是位干练但又很有亲和力的女性,小舟对她的初印象很好。
“你们坐吧,我给你们倒点水,江寄你喝茶?”
“我都可以。”
陈老师对小舟笑着说:“这位小帅哥呢?”
小舟当然客随主便,不想麻烦人家,刚想说茶就好了,结果陈老师笑眯眯地打开了她办公室的小冰箱。
里面各种汽水。
“我的宝藏库,那些男孩子最喜欢来我办公室找我唠嗑骗汽水喝了。荔枝的喜不喜欢呀?”
小舟有些无措,感觉自己像面对一位热情的长辈,尽管对方是一位成熟的姐姐,但他已经下意识求助自己最亲近的家人。
江寄对他微微点了点头。
“拿吧。”
小舟对陈老师腼腆道谢:“那我就要荔枝的,谢谢陈老师。”
陈老师拿了两瓶汽水回来,也泡好了茶,正式开启话题。
她并没有和江寄谈,而是直接和小舟交流,江寄反而像是不重要的第三者。
“同学你怎么称呼?”
“老师好,我叫苏舟。”
“好,苏舟,我是陈澜,你以后喊我陈老师,下了课喊我澜姐也行的。我是这家机构的创始人,你江老师应该有和你事先大致介绍过我或者这家机构,我们主要针对高中学段进行辅导,特别是艺术生,我们长期都有办文化课的突击和加强。你的情况,江老师也和我做了初步的沟通,刚好还有十来天,这届高三美术生的美术高考就结束了,我们到时候会办两个专门针对艺术生的加强班,班助还没有定,那你到时候可以跟一个班,他们白天是上课,晚上是自习,都有科任老师和你配班,学生的学习问题他们自己会找老师,你主要负责的是出缺勤记录和晚修看班以及纪律监督。”
陈澜故作夸张地叹了口气:“但也不是什么轻松活,那些孩子比较有自己的想法,和他们处得来是真处得来,处不来也是真的很难沟通,我们这的班助最短半个月就不干了。你可以自己想考虑好再看看要不要过来做。”
这和江寄之前的说辞完全不一样。
小舟霍然看向江寄,只见江寄垂眼抿了口茶,神情自若。
小舟却有些想哭,他忽然懂了江寄的意思。
江寄无意为了哄人而把事情渲染得多么简单轻松,他甚至故意说难。如果小舟真的在这一次退缩,这条路不如不走,因为这条重回校园的路有太多挫折了,江寄不可能帮他一一摆平。
小舟如果连一步都迈不出去,那么不是困难打倒了他,而是他自己打倒了自己。
……
“谢谢老师,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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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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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小舟很喜欢这份工作。
对于其他大学生来说,兼职赚钱的成分更高,但对于小舟,却是不可多得的学习机会。他能有机会和那些补课的学生一起学习。
小舟很感激愿意给他机会的江寄以及陈老师,但难免良心不安,总觉得偷占了机构的便宜。
但陈老师笑吟吟地看着他:“你后头还有没有空?要是有,就先留下来挑几个科目的卷子做一下,我这还攒着之前期中考的质量检测练习。或者你拿回家做也行,做完以后都带来,我找老师们帮忙改一下,最近几天课表会出来,没事的话你就直接来,帮点忙,提前认识下配班的老师们,先去听听他们其他大班的课。”
小舟乖乖地应:“老师,我可以先留在这做一会,然后再把剩下的卷子带回去吗?一两天后拿过来给您。”
“行。”
江寄见他们聊得还不错,就和小舟说:“那你先在这里做卷子,我回学校,做好了打电话给我。”
“你有事的话赶紧先去忙。”
江寄仔细看小舟,见他整个人的状态的确是自然放松的,才彻底放下心,伸手揉了揉他脑袋。
“好,晚上回家聊。”
江寄人走后,陈澜和小舟加上微信,顺便调侃了一下不在的江寄。
“他人在这,我就觉得我也是学生了。”
之后再聊,也主要是薪酬待遇方面。
陈澜坦言说:“孩子,你这样的情况,我不至于让你给我白干,但工资肯定是要比别人要少很多的,你能接受吗?”
小舟点头。
最终,陈老师给出的薪酬是每天只给小舟150块看晚自修的钱,白天的工资则和小舟的学费相抵扣。小舟毫无抱怨,现有他得到的,早已远超他本可以得到的了。
小舟心里做好决断,面上仍然很乖顺,他在陈老师办公室找了个地方开始做卷子,先挑了自己还有点基础的语文和英语,把其他科留到之后。
中途陈老师另有事,几进几出办公室,但小舟仍然埋着头。卷子当然不可能都写满,小舟只能最大限度地去填,他很专注,很认真,在填答案,在填自己过去的遗憾。等小舟放下笔,外头早已经开始亮灯光。
小舟适可而止,机会已经握在手中,但这不是他失约另一个人的理由。
小舟先给江寄发消息:我结束啦。
五点半的高峰,谁来赴谁约,都是一场奔波。
小舟不愿意江寄为自己前后辛苦,还要忍受堵车的苦。
他竟然很主动地提议,第一次做两人之间的决定。
[你不用来接我,我坐车去找你,我们今晚吃学校食堂吧。]
总有这样的意外,爱的人才相互协商退让。马路的车光,折射成教学楼办公室的灯光,还有聊天框为他亮起的光。
[好,路上小心。人文楼知不知道哪里走?我在5楼515办公室等你。]
晚饭被拉长,等待穿插其中,江寄回过神时,他竟发现自己握着手机发了五分钟的呆。他的从容不迫,他的强势有度,在这一刻兵败如山倒。
江寄起身,整理他的桌面,无从下手;整理他的书柜,不是重点;最后他还是回到桌前,开始整理桌面。
灯被点到最亮,不做学术做家务,学术殿堂干脆作为检阅现场,直到这一切被无心的人戳穿。
“江寄,还不走啊?”
宋老师的办公室在隔壁,他要走了,还偏要问一句别人走不走。
江寄停下手里事情,对宋老师点了点头:“等人。”
他说得简扼,宋老师还以为是等学生,一看表,为之叹服。
“那我估计六点半都结束不了。我是打死不约学生这个点钟谈话,单这个肚子就遭不住饿。”
也正是碰着人,宋老师一下子想起事来:“江老师啊,上次给你介绍的那个女孩,算是我半个小辈,知根知底,人很不错的,你为什么推了啊?”
对方是好心,更是朝夕相处的同事,所以江寄的回答也比较客气。
“宋老师,抱歉,我目前的人生规划里还没有考虑过这方面。”
宋老师也听得出是场面话,笑道:“是没考虑谈个恋爱结个婚,还是没考虑相亲这种方式?”
江寄淡淡勾了下嘴角,这个话题也就过去了。
也就在这时,小舟来了。
办公室里听到动静的两位老师扭过头来,只见小舟抓着单肩书包的背带,整个人笔直地站在门口,被走廊的白炽灯一照,又奶又乖的模样。
江寄当即就说:“小舟,进来吧。”
等小舟走近的时候,江寄更是主动为其介绍:“小舟,这是宋老师。”
小舟就礼貌地和宋老师问好。
一开始宋老师还真以为这是同事手下带的学生,结果看江寄给人家卸了书包,说的还是今晚吃哪家食堂的话语,当下就笑乐了。
“好啊你小江,不说实话,想把我忽悠过去呢这是?”
刚来的小舟不清楚前因后果,神情一片茫然。当了多年老师的人哪一个不是火眼金睛,就算大学老师也一样,宋老师既看出小舟是性子软的那个,更看出两人关系匪浅,于是尽对着小舟打趣。
“小同学,你和江老师什么关系啊?”
小舟下意识去看江寄,他不知道面对江寄身边的人,该怎么合理而得体。
而这时候的江寄,永远是最从容不迫。
他说:“是我家里的小朋友。”
而在桌子下,他却握了一下小舟的手,好像抚平小舟很久没拿笔的酸痛。
于是一张桌面,台上台下,他都演绎得完美无瑕。
如果非要露馅,那一定是小舟这个搭档失误频频,眼神不看观众看同伴,竟还发呆。
“晚上吃什么?”
江寄说的话是关切还是提醒,但他也不看观众,那就不重要了。
关心堂而皇之:“蟹粉小笼包,这一周南区教工食堂的限时特色菜,再点份酸辣汤你喝,水果等回去再买。”
这份旁若无人的和谐气倒了孤寡。
宋老师大哼一声:“谁家里没小朋友了!我也去接我闺女吃饭!”
扭头就走。
小舟还以为坏了大事,江寄却径直说:“他女儿也在江大,读法律。”
“别管他,这个点钟了,他女儿才不会和她老子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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