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附近的山路地形南煦已经摸得十分清楚了,半点地图不用看,加上体能变好以后,脚程都快了许多,从前去山下一些的那石滩要三四个小时,如今缩短了一倍有余,这变化也让南煦格外惊讶。
“罐儿,不往下走了。”南煦喊道。
他看了看天色,夏天天黑得晚,其实再往下走走也不是不行,不过南煦许久没来这处了,正好这边水面宽阔,水流不急,捉着小鱼虾回去吃。
编了几个鱼篓,挖了地龙放入其中,南煦就坐在树荫的石头上看远处风光,之前与庭川相遇的那条路,大约是偶有入住旅店的客人路过,小路上的草更稀疏了些,从远处看去有点光秃秃的,路就更明显了几分。
罐儿在丛林间跳跃穿梭,好不快活,每当南煦瞧不着它身影叫一声,就能在远处任何一个地方听到一声“汪”地回应,等了约莫半个小时,南煦起身去收了一波鱼笼,虾倒是不多,小河鱼手指长,一条条活蹦乱跳的。
等第二波鱼虾的时候,玩累的罐儿撒着欢回来了,摇着尾巴跑到南煦面前,不停蹭着南煦的裤脚,夏天就穿一层衣服,小狗儿的毛蹭着痒的很,南煦笑着去推罐儿,一人一狗闹腾了好一会儿,罐儿的嘴角突然吐出些白色泡沫。
南煦看到后笑容一僵,伸手去擦了擦罐儿嘴边,罐儿不明所以,咧着嘴吐舌头,然而顺着他舌头溢出嘴角的,又是一串白色泡沫。
南煦吓得半点玩的心都没了,半跪在地上抱住狗头,去掰罐儿的嘴,手伸进狗嘴中摸索检查,罐儿以为南煦在同它玩耍,也不反抗,南煦没发现伤口,也没摸到什么东西的残留,可看着手上的泡沫,又心慌得很。
“罐儿,你吃什么了,身上有没有伤口?可有不舒服的地方?”南煦一边更急迫迅速地寻找源头,一边问道。
罐儿终于感觉到了不对了,开心张大的嘴慢慢合拢了些,一双黑亮亮的眼睛看着南煦略带慌张的脸庞,歪了歪头,“汪!”
一个敢问,一个真敢回应,可惜南煦根本听不懂它说了什么。
“你是不是乱吃什么东西了?”南煦没扒拉到任何伤口,心里都把罐儿吃了什么有毒的草,然后口吐白沫倒地不起的画面给想全乎了,甚至都想到了要是罐儿真不行了,他得找系统买药救罐儿,多少银币都行,他两个世界里好不容易养只狗,还想陪着好多年的。
罐儿完全不理解主人内心的丰富戏码,甩了甩脑袋,活蹬乱跳地跑到了溪边,如果不是看到那嘴角一串串的泡沫,南煦还真以为自己太敏感了。
南煦跟在罐儿身后,看见罐儿伸舌头在水里舔了会儿,也不知是不是喝水,嘴边的水面上一串串不自然的泡泡,有点眼熟。
还没想起来什么地方见过,南煦就看见罐儿喝完了水,抬起头来,嘴边一圈的毛都被水打湿,好在没泡沫再溢出了。
罐儿又摇头摆尾跑到南煦身边来蹭,南煦抱着罐儿等了半晌,没发觉异常,一颗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你刚在山里吃了什么?”南煦问道。
罐儿就从南煦怀里跳了出去,朝着丛林的方向跑去,南煦跟在后面快步走,罐儿一路走走闻闻,然后停在一处地方,叫了两声。
南煦跑过去一看,地上有几个沾着口水的果子,龙眼那么大一颗颗,有两个上面还有狗儿的牙印。
南煦拾起来看了看,又闻了闻,好似见过,脑中把事情串了起来,总算是想起来了。
无患子,俗称肥皂果,果肉遇水搓洗会出泡沫。
怪不得,怪不得罐儿刚刚是那副中了毒的模样。
南煦伸手在罐儿头顶上摸了两把,弄清事情原委后哭笑不得,“你倒是什么都敢尝尝。”
罐儿冲着那果子又叫了几声,显然是又回忆起了那滋味难吃,气得叫唤。
“傻狗!”
第51章
太阳西斜的时候, 南煦带着一竹篓小鱼和一兜兜无患子往小院的方向走。
无患子树位置是罐儿带着去的,也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一直没做的肥皂这回终于有了眉头。
南煦到家时天色擦黑, 庭川在院子里劈柴,动作娴熟, 手起斧落, 木头应声变成两瓣, 栀星在一边默默捡着劈好的柴火, 一摞摞抱到屋子侧面搭的简易柴房。
顺着栀星的身影看过去,柴火整整齐齐堆得很高,可见这两妖一下午在家没闲着。
“店主。”栀星先看着南煦, 冲他打招呼。
南煦把一兜肥皂果丢在院中,应了一声, “栀星你身体刚好些, 别累着了。”
栀星腼腆一笑,“我没出什么劲, 都是庭川前辈在忙。”
南煦这才想起来,庭川其实也是个病号,还是病了几千年的那种,不过他每每都是一副慵懒随性的模样, 让人不知不觉就忘记这一点。
他朝着庭川看去,碰巧庭川也正看向他, 又是那样随意的一眼,九尾狐妖的美貌再一次袭击了南煦这个颜狗。
“辛苦了。”南煦说,“我抓了好些小鱼, 晚上炸小鱼干给你吃。”
庭川闻言丢下斧头, 似笑非笑, “我是狐妖,又不是猫妖,你这是不是有些敷衍了?”
他的语气里倒没有不愉,起身朝着南煦的方向走来,接过南煦手中的鱼篓,见小鱼已被处理过,便直接给拿去了厨房。
“等我炸好你就知道我是不是敷衍了。”南煦说。
炸小鱼这菜从前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尝到,村镇上的人家朴实节俭,平日里是不会做那么好些油炸制东西的,也就到了年底,人们讲究年底不吃好,来年还会过穷苦日子,因此,到那时候,才会家家户户折腾这种吃食,如炸丸子,炸小鱼干,焦香酥脆,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香味。
摘鱼头,清理内脏,这些都是细致活,小小的南煦忙前忙后,帮人洗萝卜洗小鱼,冻得手通红,最后炸好了总能分得那么几口,他不嫌少,吃得美滋滋的,眉头都能飞起来。
现在想想,虽然生活艰苦了些,但小时候东家西家蹭吃蹭喝的,一年四季的百家饭滋味,他可是一口没少吃的。
去溪边清理了半天小鱼,回到院子舀面粉,面糊糊搅拌好,拌入调料,锅里的油被烧到八九分热,就用筷子夹起小鱼,摁进面糊糊里滚一圈,放入锅中,噼里啪啦一阵炸制声,表层的面糊糊就泛起了金黄色。
南煦把一锅鱼炸完的时候,入住的那姐妹俩从楼上下来,锦衣女子伸了个懒腰,出堂屋的脚步一拐,进了厨房。
“店主,你们这一日吃好几顿的?”洛苡进来问道。
南煦抬头看了一眼,见是她进来还有些诧异,回答道:“嗯,山上一日三餐。”
“这进餐时间,倒有些像是山下阵里饥饿的情况有些相似,听闻人族便是如此生活。”洛苡不知是从哪变出来一枝花,靠在木头柱子上摘着花瓣儿玩。
南煦见她性格好挺健谈的模样,问道:“你入过阵?”
洛苡“嘿嘿”笑了声,回头看了眼身后,没瞧见旁人过来,低声说:“我与你说,你可别告诉我师姐。”
南煦看了洛苡一眼,一直听这锦衣女子叫那黑衣女子“姐姐”,还当她们是亲姐妹,未曾想是一个师门的。
他不应声,洛苡也不怕他会泄露自己秘密似的,继续道:“我其实百年前曾来过一次,陆上的妖们总说这山里危机重重,我素来是最爱闯这种凶险地方的,想在南海,也没什么地方是我不敢去的,就偷偷入了山。”
南煦有些兴趣了,刚刚他都说了那个山下的阵,想来是进去过了,果然,就见洛苡一脸苦大仇深说:“谁曾想我莫名其妙进的第一个阵,便是那想饿死我的地儿,隔两个时辰便腹内空空,又找不着东西吃,真是太苦了。”
南煦没忍住扬了扬唇角,想来让一个习惯了半月进食一次的妖,在一日内饿上许多回,却是是一件挺可怕的事情。
“那你怎么出来的?”南煦问。
洛苡说:“其实那阵也并未想将妖困死其中,在里面走个上百圈便也就出来了。”
南煦点点头,觉得也是,不然庄四庄五俩也出不来。
“那你还去第二个阵了吗?”南煦问。
洛苡急忙摇头,“我从那阵里出来饿得双眼冒星星,直接飞回南海饱餐三年了,又怎么可能还往山里去。”
饱餐三年?
这后遗症未免有些太大了点…
大约是读出了南煦表情的一言难尽,洛苡略有点不好意思,“若是店家你进去,大约就能懂了,我那三年里,在南海我看见什么吃食都想尝一口,以至于吃得太多太杂,现在寻常食物都没法儿让我有兴趣了。”
南煦只浅浅笑了笑。
他把炸好一遍的鱼又重新倒入锅中复炸,鱼香味更为明显,洛苡站在一边闻到,不自觉咽了咽唾沫,想起刚刚自己还说普通食物勾不起自己兴趣,这就被打脸了,实在有些尴尬。
“店家何以也是一日三餐这般进食?”洛苡尽量不去看那堆起来的金灿灿的诱人的小鱼,“莫不是效仿千百年前的人族,亦或者是如此修炼更有益处?”
南煦夹起一块小鱼塞入口中,脆香的口感瞬间就让他情不自禁眯起眼睛,就是这样热的最是好吃。
“因我便是人族。”南煦咀嚼吞咽后,随口回答。
洛苡的眼睛都快看直了,这嘎吱嘎吱的声音,还有南煦享受的表情,她一张嘴微微张开,都快觉得自己尝到了,美味,定是十分美味。
“哦,店主便是人族。”洛苡下意识附和,脑子却根本没转,眼睛落在了南煦夹鱼的动作上。
南煦用小碗装了一碗炸小鱼递给洛苡,“你趁热与你师姐尝尝。”
洛苡垂涎半晌了,如今都到了自己手上,怎么还可能再推拒,听到趁热二字,当即捏了一条塞进口中,满院子去找师姐了。
南煦看她匆匆离去的背影,笑了笑,又装了两碗端着往外走,庭川在院中收拾剩余的木柴 ,见南煦出来就站起身。
“庭川,洗个手来吃小鱼。”南煦边走边道,“可香可脆了。”
说着他又招呼栀星,叫了几声也没见栀星回应。
庭川洗过手后坐到南煦身边,也不用筷子,直接伸手去拿,尝了一口后点了点头,“这样不错,滋味足,不用吐刺儿。”
南煦哭笑不得,这世间怎么会有庭川这么懒的狐妖?
他一口接一口,南煦四处瞧了瞧,“栀星那小孩儿呢?”
庭川吃东西的间隙回答道:“提着斧头出门了。”
南煦有些疑惑栀星想要做什么,眼看着天已经黑了,虽说这附近没什么猛兽,可山路也并不好走。
他焦急,庭川倒是淡定,“他一个几百岁的妖,在这附近还能有什么危险,你别总把他当个小孩儿看待。”
南煦想想也是,担忧的心放下来不少,等了十来分钟,才见着栀星的身影。
栀星抱着一棵粗壮的木头回来,走得很是艰难,人刚进门,南煦瞧见眼皮就跳了跳,起身过去帮忙,“你可回来了,抱着根这么重的木头做什么?”
他额上一层细汗,细瘦的腰上挎了把斧头,大病初愈脸上血色不多,这么累了一通后脸竟然还是苍白的。
栀星见南煦把木头接过去了,便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笑道:“罐儿总围着鸡棚打转,我瞧他夜里就团成一团睡在院子里,定是想要个狗舍的,就去弄根木头回来试试,或许能替他搭起来。”
南煦竟不知栀星什么时候同罐儿感情这么好了,低头看了看围着自己打转的罐儿,一点也没有和栀星多热络的样子,好似明白了什么。
“去洗手,刚炸了小鱼。”南煦说着回头,发现庭川已经把一碗吃了个干净,正优雅地用帕子擦拭手上沾染的油,对着两个空荡荡的碗,南煦被自己的话头噎了一下,改口道,“炸了许多,厨房还有,我去给你夹碗热的。”
栀星笑着应了一声,去了井边。
南煦端着两碗出来时,栀星已经坐在了石桌边,将装着满满一碗的小鱼放在栀星面前,南煦抱着另一碗自己吃。
庭川睁大眼睛看向南煦,“我的呢?”
南煦把桌上两个空碗摞起来推到庭川面前,“你的不是吃完了嘛?”
庭川无言,栀星一边吃一边点头,腾不出嘴来称赞,南煦嚼得嘎嘣脆,一只手慢慢悠悠伸了过来,南煦身子一偏,没让对方得逞。
“小气。”庭川被拂了面子,低声说,“店主实在偏心,不与我吃便罢了。”
南煦偷笑了声,看着庭川起身离开也没挽留。
栀星见状倒是有点手足无措,“吃…我的这碗吧…”
他声音不大,庭川连回头都不曾,步伐散漫地进了屋子。
栀星看向南煦,坐立不安,哪有前辈没份,他却安心坐在这捧着碗吃的道理。
南煦宽慰道:“没事,厨房里还有好些,他定是进厨房了。”
栀星见南煦说得笃定,这才放松下来。
厨房里靠在墙上悠闲吃小鱼干的某狐狸闻言动作一顿,轻笑了声,怎的这么了解他。
院子里,南煦等栀星吃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道:“栀星,白氏夫妻把你留在这养伤也是给了房钱的,你不必觉得亏欠了什么。”
栀星听到这话放下手中的碗,背都坐直了一些,头微微垂着,“可…那些房钱根本住不了多久,店里还管我一日三餐,我实在不能当做理所当然。”
南煦叹了口气,“你平日给我帮的忙已经不少了,不用再有心理负担,况且,你的身体刚好一些,更该注意不能劳累。我当时带你去峰顶入阵,一来的确是受你父母所托,二来则是你救了青龙静渊,庭川想要还上这个人情,除却这些,还有第三点更为重要,便是我觉你品行好性情温和,对你处于当时那样的险境无法做到置之不理。”
栀星一言不发,似是听得进去。
“你这些天总挂在嘴边的救命之恩,与我而言其实算是诸多原因形成的必然结果,是我愿意做的,你不用觉得留在这里养病就该讨好我讨好庭川甚至去讨好罐儿,我们都更希望你能开开心心住在这山上。”南煦认真道。
栀星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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