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露的脸色瞬间有些许的尴尬,讷讷的道:“行露不知,还请白君子不要怪罪……”
梁羡道:“不知者无罪,白君子定然是不会怪罪的,只是……这袍子。”
行露连声道:“是行露弄脏了白君子的袍子,行露原愿意为白君子浆洗衣袍……”
说着,竟有些羞涩起来。
梁羡呵呵一笑,道:“你又有所不知了,白君子这件衣袍,可是南蛮进贡到我梁国的珍品蚕丝织成,整个梁国就这么一领,孤都不舍得穿,赏赐给了白君子,这衣袍娇贵脆弱,不可浆洗。”
行露打了一个磕巴:“那、那可怎生是好啊?”
梁羡笑道:“赔罢!”
“赔?”行露为难起来:“不知……不知这领衣袍,要……要多少财币?”
梁羡举起三根手指,道:“三十个金蛋子!”
“三十!?”行露终于破功了,因着他的年纪比闵芽还稍大一些,其实嗓音早就成熟,不似少年那般男女莫辨,行露一直是捏着嗓音说话,这会子愣是有些发劈。
“咳咳……”行露咳嗽一声,重新捏起嗓音:“三十……可、可行露身份卑微,实在……实在拿不出这许多金蛋子来,如何是好啊……”
“行露?”闵芽听到外面的吵闹声,伸着懒腰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垂泪欲滴的行露,惊讶道:“你怎么哭了?”
行露连忙走到闵芽身后,揪着他的衣袍,垂泪道:“行露不小心弄脏了白君子的衣袍,梁公……梁公说让行露赔偿……”
闵芽点点头道:“弄脏了衣袍,的确应是赔偿。”
“可……”行露嗫嚅道:“梁公让行露赔偿三十个金蛋子,行露……怀中拮据,哪里来的如此多财币?”
“三十?”闵芽是有钱人家的小君子,这般一听也是懵了,这么多?一件衣袍?那得是多好的衣袍啊。
行露哭诉道:“小君子,你是知晓行露为人的,呜呜……你救一救行露,为行露求求情罢!”
闵芽有些为难,弄脏了衣裳,赔偿是应该的,自己也不好求情,难道让梁公不要追究赔偿了?这说不过去啊。
闵芽一咬牙道:“梁公,这样罢,行露是我的友人,这个财币我替他还了,但……但我现在没有财币,能不能……还是记账?等我一拿到财币,立刻还给你!”
梁羡挑了挑眉,三十个金蛋子啊,真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别人一哭,他就替别人偿还,梁羡已然不知说什么才好了,也不知闵长辰是如何教育的儿子,把闵芽养成了如此单纯的模样。
公子晦突然大步跑进来,低声对梁羡耳语:“君上,宿国大司农闵长辰求见。”
“闵长辰?”梁羡惊讶。
闵芽隐约听到“闵长辰”三个字,登时睁大了眼睛,回头便跑,哪知刚跑到馆驿大门口,仿佛耗子见了猫,慌不择路又跑了回来。
一个身材高大的华袍男子从馆驿大门阔步入内,看起来三十出头的年纪,沉稳而威严,面容不苟言笑,端正俊美,只男子总是习惯性的蹙眉,板着唇角,令人不敢轻易靠近。
此男子,正是公孙夙上位需要攻克的主要目标——宿国大司农闵长辰!
闵长辰走进来,一眼就看到了闵芽,冷声道:“芽儿,还跑?”
闵芽一下子窜到梁羡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对闵长辰吐了吐舌头。
闵长辰走进来,拱手对梁羡作礼:“见过梁公。”
说罢,又对公孙夙道:“拜见新君。”
公孙夙对上闵长辰的眼神,总觉得这个闵长辰太凶了一些,而且他虽在拜见自己,眼神却充斥着打量,仿佛在审视自己这个新君够不够资格。
梁羡笑道:“百闻不如一见,宿国大司农一表人才,果然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闵长辰淡淡的道:“谢梁公抬爱,梁公谬赞了。”
说罢,又看了一眼闵芽道:“小儿闵芽,给新君与梁公添麻烦了,卑臣这就将小儿领回去,好生管教。”
“我不!”闵芽紧紧抓住梁羡的袖摆,似乎找到了靠山,道:“我就不回去!”
“胡闹!”闵长辰呵斥。
他一呵斥,闵芽吓得一个激灵,却更是梗起脖颈:“我就是不回去!不回去不回去不回去!只要你还笃定娶妻,我就不回去!”
闵长辰耐着性子道:“新君与梁公面前,不要任性,快给为父回去,否则……”
“否则怎么样?”闵芽道:“你又要打我板子?说什么我今日就是不回去!要我回去也行,你成婚,那我也成婚!”
闵长辰眯起眼睛,沉声道:“芽儿。”
“怎么?”闵芽外强中干的道:“就许你成婚,我不能成婚么?我也到了……到了可以成家的年纪了,那我也要成婚。”
闵长辰道:“好,既然如此,你要娶谁家的千金?”
“我、我……”闵芽支支吾吾,一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眼睛一转,叉腰道:“非要娶谁家千金不成?我……我中意之人,是……是个男子!”
闵长辰的脸色黑压压,乌云密布,显然已经忍耐到了爆发的极点。
偏偏闵芽还在说,他一把拉住梁羡的手臂,道:“我中意之人就是梁……”
不等他说完,白清玉走过去,很自然的拨开闵芽的手,闵芽一愣,下一刻被白清玉那冰凉凉的眼神扫了一记。
梁公二字登时憋在嗓子眼儿里,怎么也说出口。
梁羡往后退了一步,心里暗搓搓的想,无妄之灾啊,一口大黑锅差点扣在自己头上,幸好有白清玉挡着!
行露被晾在一边,眼看到这个场面,眼眸微微晃动,主动凑上去拉住闵芽,柔声劝慰道:“小君子,您快消消气,不要与君子顶嘴了,好好儿的说话,没有多大事儿的,说开了不就完了?小君子与君子那是父子,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哪里是能记仇的?”
“哼!”闵芽冷笑:“只不过是养子罢乐!我知道了,定然是想要个亲儿子,所以着急娶新夫人,巴不得早点生儿子将我扫地出门呢!”
“住口!”闵长辰一声断喝,吓得闵芽又是一个激灵。
闵芽瞪大了一双水灵灵的小狗眼,眼睛里快速积攒泪水,咬着嘴唇道:“你还凶我……”
闵长辰自知失态,眯了眯眼睛,收敛自己暴怒的气息,缓声道:“芽儿……”
不等他说完,闵芽已然哭道:“我就不跟你回去!你既然要娶妻,我也要,我……”
他说着,一把抓住身边的行露,道:“我中意的人是行露,我要与行露成婚。”
“小君子?”行露劝阻道:“不要说气话了,快,给君子赔个不是,这个事儿也就揭过去了。”
行露又对闵长辰道:“闵君子,小君子说的不过是孩子气的话,您可一定要多多包容啊,小君子年轻气盛,不要太放在心里了。”
闵长辰扫了一眼行露,幽幽的道:“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行露一愣,讪讪的闭上嘴巴。
“我没有说气话!”闵芽瞪着眼睛,对闵长辰道:“我就是要与行露成婚!”
梁羡:“……”好一个修罗场!
作者有话说:
论机智和护食,还得是玉玉!
第137章 玉玉嫩不嫩【3更】
☆阿羡哥哥可是随叫随到的☆
闵芽说完, 狠狠瞪了一眼闵长辰,抹着眼泪跑掉。
“芽儿!”闵长辰想要追上去,梁羡伸手拦住:“大司农请留步。”
闵长辰站定, 拱手道:“令新君与梁公看笑话了, 这本是卑臣的家务之事,却闹到馆驿,实在不该。”
梁羡笑眯眯的道:“大司农, 小君子正在气头上, 脾性难免冲了一些,如今大司农追上去, 也无法与小君子心平气和的详谈, 不若这般……令小君子暂时在馆驿住下来,让孤来开导开导小君子。”
“梁公?”闵长辰不着痕迹的打量梁羡。
梁羡道:“不瞒大司农,孤与小君子十分投缘,一见如故, 或许能说得来,不如让孤劝一劝小君子, 等小君子的火气降下来, 大司农再把人领回去,岂不是更好?”
闵长辰知道梁羡这般“殷勤”, 绝对另有所图,但很显然,闵芽是他的软肋,因此闵长辰别无选择,点点头道:“有劳梁公。”
“不劳烦。”梁羡道:“不知大司农下榻在何处, 若是孤劝得了小君子, 该去何处寻大司农?”
闵长辰身为宿国大司农, 他的府邸在宿国的都城,这里是边邑,闵长辰临时下榻在一个相熟的富贾家中,便把地址交给了梁羡。
梁羡笑眯眯的道:“请大司农放心,孤定不辱命。”
“便有劳梁公了。”
看起来闵长辰很是忙碌,匆匆离开馆驿,上了辎车。
闵长辰离开之后,梁羡回头往拐角的地方看去,果然便看到了闵芽,其实闵芽并没有跑掉,而是躲在拐角的地方偷看,见到闵长辰离开,哼了一声,转身回了自己屋舍。
梁羡的目光一扫,对杵在一边的行露道:“怎么,还不走么?”
行露在闵长辰面前讨了无趣,讪讪的道:“行露告退。”
“对了,”梁羡笑道:“别忘了还衣裳钱。”
行露脸色登时难看到了极点,头也不回的匆匆离开。
梁羡嗤笑一声,转头瞪向白清玉,一脸喜怒无常的模样,白清玉道:“君上为何如此盯着卑臣?”
梁羡皮笑肉不笑的道:“孤在看魅力无边的丞相大人呢。”
白清玉笑道:“能吸引君上的垂青,卑臣的确不敢自谦。”
梁羡:“……”
梁羡啧了一声,抬步往前走,白清玉追上道:“去何处?”
梁羡道:“去做知心哥哥,搞定了闵芽,说不定就能搞定闵长辰。”
闵芽的屋舍关着门,但能听到闵芽一个人在屋里气愤的叨念着:“爱走不走,我还巴不得他走呢!最好别来找我回去,我就……就不回去了!”
叩叩——
梁羡敲了敲门,闵芽过来开门,看到是梁羡,一双水灵灵的小狗眼甚至有些失望。
“怎么?”梁羡道:“没看到大司农,很失望么?”
“谁、谁失望?”闵芽道:“他那么凶我,我才不要见他!”
梁羡走进去,坐在席边,闵芽抿了抿嘴唇,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其实之前,我一直隐瞒了自己的身份,还请梁公不要介怀。”
闵芽一直没有透露自己是闵长辰的儿子,但这一点子,梁羡早就知晓,也是心照不宣没有说出口。
闵芽揪着自己的袖袍道:“我、我是离家出走的,不想让阿爹找到,所以……才隐瞒了身份,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梁羡一笑:“无妨的,孤结交与你,哪里是看中了你的父亲是什么人?当然是看中了你的为人。”
“当真?!”闵芽睁大了眼睛,眼眸亮晶晶的道:“梁公,你真是好人!”
梁羡一副狼外婆的样子:“你看,孤不把你当做大司农之子,你也不要把孤当做是什么梁国的国君了,除去这些劳什子的身份,你我才好交心,不是么?”
“那……”闵芽迷茫道:“我该唤梁公什么呢?”
梁羡保持着狼外婆的笑容:“这样罢,你唤孤……阿羡哥哥。”
“阿羡哥哥?”闵芽歪头唤了一声。
梁羡点头如捣蒜:“对对,孤比你大,你理应唤哥哥。”
梁羡站着说话不腰疼,其实他才比闵芽大了不到半岁罢了,只不过闵芽小时候是难民,一直营养不良,后来才被闵长辰收养,所以身子骨有些瘦弱,看起来显小罢了。
闵芽“嗯嗯”点头,道:“好,阿羡哥哥!”
梁羡瞬间感觉自己有一种挺拔伟岸的错觉,被一声哥哥喊得飘飘然。
既然已经交心,闵芽叹了口气,便把自己的身世说了一遍。
闵芽是闵长辰的义子,也就是收养的儿子。闵芽出生在女闾之中,他的母亲是女闾的讴者,不知是从哪个国家带回来的俘虏,地位低贱非常,生下他没多久,便去世了。
闵芽和行露是自小认识的,他们都在女闾中讨生活,因此关系才这般好。
闵芽小时候很淘气,没有行露那般听话,加之闵芽的长相完全没有行露那种乖巧美艳,因此闵芽便被当做苦力驱使,而行露被培养成了嬖宠讴者。
后来闵芽实在忍受不了女闾中的生活,想要与行露一起偷偷跑出去,事到临头,行露不敢,最后只有闵芽一个人跑了出去。
他一直跑一直跑,跑得虚脱瘫软,再也跑不动了,这时候闵芽发现了一座破败的屋舍,他只是想要进屋遮风挡雨,却在破屋中发现了一个年轻的男子。
那男子便是闵长辰。
当年的闵长辰,不过是闵氏旁支的子弟罢了,还没有做上大司农,闵氏族长遴选,波及到了旁支,因着旁支站队的问题,被闵氏豢养的死士追杀,闵长辰伤痕累累,奄奄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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