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回忆,一滴清泪染上了薄纸,晕开了点点涟漪。
剧痛在心口慢慢撕裂,赵明熙消瘦的指尖,紧抓着棉被,却无法言说心中的疼痛。
他瑟缩着身子倒在床上,苍白的唇瓣,急喘着呼吸。
‘嘭...’的一声。
一盘子糕点被他失手打落在地。
“少爷...”
听到动静的花霖,快步走了进来。
她见状想去找大夫,可赵明熙却拦住了她。
“我...没事...”
“可是...”
赵明熙粗喘着说道,“去...把火盆...端过来。”
花霖听话的端来火盆,见赵明熙想要起身,她赶紧搀扶住他。
赵明熙捂着疼痛的胸口,虚弱的喘息了两下,他侧身依靠在门围子上。
看着那盆明暗相交的炭火,他慢条斯理的,把手中的书信丢了下去。
零星的火点触及纸张,瞬间漫起了浓重的红光。
火焰映衬在晦暗的眼眸之中,不断的跳跃。
赵明熙看着顷刻间便化为灰烬的纸张,淡然的说道,“告诉父亲,我愿与安王成婚。”
‘若是前生未有缘...’
他低声呢喃道,“待重结,来生愿。”
第3章 螳螂捕蝉
婚期将近。
赵府上下越发的忙碌,反倒是赵明熙,落了个闲散之名。
这一月的时间,他以身体向官府告假,没去应卯。
他的上司虽然可惜他的一身才华,但也明白皇命之重。
而且等赵明熙成婚之后,也不可能再来官府应卯,也没多说什么,只让他好好休息。
赵明熙与安王成婚,无疑是丢弃了自己的仕途。
此前与他关系较好的同僚,也都不再联系,甚有避嫌之意。
对此,赵明熙不过淡然一笑,并未觉得什么。
帝都百姓都已知晓,这是一场荒唐婚事。
身为男子,却要嫁于男子。
当真是可笑。
而府里上下都因为婚期将至,对赵明熙越发的小心翼翼。
可没人比他更期盼,二月初九的到来。
‘咔哒’
赵明熙放下画笔,拿起画轴,谨慎的吹了吹。
等墨迹干透,他才开始细细的打量画上的人。
棱角分明的脸庞透着冷峻,浓密的眉与高挺的鼻,仿若神祗刻画。
单薄的唇瓣紧抿,细长的眼眸冷静如水,孤清而又神秘。
明明在上一世,他对覃修谨是那般厌恶。
可书画起他的模样,却是落笔坚定,没有分毫的偏差。
也许,他只是从未正视过自己的内心,不论是对覃修谨,还是对自己的家人。
怪他陷得太深,也怪他醒悟太晚。
固执己见,便是他前世最大的败笔。
赵明熙指尖轻抚画轴,细细的描绘着覃修谨的脸庞。
“修谨,我们快要相见了。”
“少爷。”
花霖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何事?”
“门牙传话说,府外有人找少爷。”
赵明熙走了出去,推开门问道,“是什么人?”
“他只说把此物交于少爷,少爷便会知晓。”
花霖把门牙送来的梅花拿出来给赵明熙瞧。
赵明熙看着那株梅花,微微挑起眉尾。
此人定是覃柏聿派来的。
赵明熙轻蔑一笑,他并没有像前世一般给覃柏聿回信。
但没曾想,他这般的沉不住气。
“送回去吧,就说我快大婚了,没得闲工夫会客。”
说罢,赵明熙便要关上门,可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问道,“我让你去寻的顾任,可有消息了?”
“顾大夫行踪不定,卜哲怕是还在寻找,并没有回信。”
赵明熙点点头,便关上了房门。
花霖不过片刻,就让门牙把花跟话,都原封不动的送还给了那人。
-
“他不肯见我?”
“是...是的。”
跪在下位的人,战战兢兢地觑着上座男人的脸色,他低声的回道,“门牙回话,他们大少爷要准备婚事,无空会客。”
文质彬彬的男人,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你先下去吧。”
下座的男人,摆手让宫仆先行离去。
房间只留下两人。
看着面色死沉的覃柏聿,覃少桦斟酌道,“二哥不必多心,赵明熙对你用情至深,自是不会何异心。”
听了四弟的话,覃柏聿脸色稍缓。
“我自是清楚...”
他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缓声道,“可他为何不肯见我?”
覃少桦轻捻腰间的玉佩,他思虑片刻后,轻声道,“说不准,他真是被那糟糠的婚事绊住了脚,又或许...”
他轻瞥覃柏聿一眼,“他是怕此时与二哥相见,会引人猜测,不便于日后的接触。”
茶盏与桌案轻碰发出脆响。
覃柏聿落目到覃少桦的玉佩上,他随之轻笑,“你说的不错。”
不过是个给点好处,便会对他言听计从的狗罢了。
那块他早已玩腻的玉佩,怕是还被他珍藏着呢。
覃柏聿轻蔑一笑,他对覃少桦夸奖的说道,“让赵明熙嫁给那个傻子,可真是一妙计。”
知道赵明熙对覃柏聿的情愫后,覃少桦便设计串通钦天监,改卦让二人成婚。
那傻子便是日后好了,也无权继位。
覃少桦摇头,谦虚道,“既然赵明熙对二哥这般痴情,那不利用一二,可不就浪费了?”
对于不曾见过的赵明熙,他可没半点怜悯之心,利用起来自是毫不留情。
“你啊...”
覃柏聿虚空轻点覃少桦两下,他诩笑的说道,“若不是你自小失聪,这皇位我还真怕是争不过你的。”
覃少桦在四岁那年,玩闹之时,被覃修谨推入水中。
因为年纪太小,在水中待的时间又太久,导致他的双耳听力下降,近乎失聪。
到如今,都只能听到细微的声音,平日里只能看对方的口型说话。
虽然知道是覃修谨做的,可他的母亲是婢女出生,在后宫本就没什么存在。
皇上不可能为了一个昭仪的孩子,去处置自己的嫡子,更何况他还是一个痴儿。
虽然借此由头,抬覃少桦的母亲为慧嫔,但覃少桦也丧失了继位的可能性。
覃少桦对于覃柏聿的‘打趣’,从善如流的说道,“我又怎能与二哥相争,只求二哥登基之时,赐我个闲散职位,养养清闲便是。”
覃柏聿对他的回答,很是满意。
他起身走向覃少桦,笑道,“今儿贵妃娘娘摆宴,你便叫上慧嫔一道来吧。”
覃少桦颔首应道,“是。”
他对覃柏聿行礼之后,便后退几步,转身离开。
覃柏聿面色一变,他盯着覃少桦的背影半晌,突然喊道,“慢着!”
可覃少桦却是不听不闻的,继续向宫殿外走去。
覃柏聿眸中像是盛着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他下巴微仰,就这么背手看着覃少桦离开了自己的宫殿。
一个小太监矮身走了进来,他凑近到覃柏聿的身侧。
“太医看了,四皇子的病...还是如从前一般,并没有什么好转。”
覃柏聿低眉拍了拍自己的衣袖,“过阵子,再换个太医瞧瞧。”
他不紧不慢的说道,“四弟的病...也是我的心病呐...”
小太监低身一礼,轻道,“奴才明白。”
“德妃那里,可送人进去了?”
“这...德妃管得严...”
“哼,那便从三弟那处下手。”
“是。”
一个被娇惯的蠢货,下起手来可就简单多了。
覃柏聿慢步到殿门口,他抬眼望着萧瑟空辽的天色。
缓缓的轻吐一气。
二月初九...
要到了。
第4章 竟是个痴儿
二月初九当天。
赵府红灯结彩,热闹非凡。
赵明熙更是起了个大早。
身为男子的他,不能以凤冠霞帔穿戴在身。
冯莺便吩咐做了一身男子的婚服,送到了他的房间。
赵明熙面上带笑的端详衣架上精致的婚服。
虽说是赶着工期做出来,但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可见阿娘对他,是如何的用心。
赵明熙坐在镜前静静的等着,可身侧的十全老人,却是犯了难。
她拿着手中的胭脂,看着赵明熙肤如凝脂,面若桃花的脸庞,只能默默的放了下来。
接着拿起石黛,但瞧见他浓重如墨的长眉,她又只能放下了。
最后,仅仅蘸取些许的唇脂,点涂在赵明熙淡色的唇瓣上。
只一抹红,便为他添了不少明艳的风情。
熠熠生辉的桃花眼,越发含情夺人,英挺高耸的鼻梁,犹如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唇下的黑痣,更是令温润如玉的样貌,多了些许脱俗的风情。
赵明熙抬手止住老人想要开面的动作,“我并非女子,就不必如此了。”
老人见他不愿,也不敢多说什么,就请他起身更衣。
“大哥!”
赵云廷人还未到,声先行。
他自院外便喊着赵明熙。
家仆急匆匆的跟在他的身后,就怕这祖宗摔了碰了。
赵云廷躲开几个进出房门的丫鬟,快步来到了里屋,“大哥,前头来了...”
他打眼看到婚服加身的赵明熙,便顿住了话头,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丝绸一般的黑发,被红底金线的鹊尾冠束起。
赵明熙身着云纹金丝的肩襕圆领袍,腰间束着玉带,勒出劲瘦而有力的腰肢。
他身量高挑挺拔,一身繁重的婚服着身,也并没有丝毫的笨重感,反倒是衬出他清冷恣意的气质。
“都多大的人了,还这般没有轻重?”
赵明熙看着弟弟冒冒失失的模样,忍不住的说教了两句。
赵云廷有些脸热的摸了摸脸,“我知道了...”
赵明熙轻瞥花霖一眼,她会意领着几个嬷嬷和丫鬟出去了。
带人离开后,赵明熙走近赵云廷,上下打量着这个不过十四的少年。
他抬掌落在赵云廷的肩头,缓声道,“我走后,你可要好好听父亲和阿娘的话。”
仕途于他,已是过眼云烟,但云廷尚小,说不准能替他继承父亲的衣钵。
“大哥...”
赵云廷看见赵明熙眼中的一抹哀伤,心里很不是滋味。
虽然大哥一直都不太亲近于他,可在他心里,大哥一直都是他学习的榜样。
娘亲说过,二十中榜,可是少有的奇才,大哥便是其一。
“是!我并不让大哥失望!”
“谈何失望...”
赵明熙指腹轻抚着赵云廷还算肉乎的脸颊,摇头笑道,“不论如何,我都不会对你失望。”
就像前世,他们对他一样。
赵云廷怔楞的看着赵明熙,眼眶不自觉的红了起来。
赵明熙刚想安慰他几句,外头就传来花霖的声音。
“少爷,要准备祭祖了。”
“来了。”
赵明熙用帕子给赵云廷净面,后牵起他的手,向外走去。
-
吹锣打鼓的热闹声,响彻整条长街。
百姓或站在街边,亦或是俯趴在酒楼的窗前,探着身子看热闹。
长长的两班鼓乐仪仗,开道助兴,吹拉弹唱的热闹非凡。
十里红妆排满了宽阔的道路。
就在众人感叹迎亲队伍声势浩大之时,一道陌生的身影骑着骏马,映入他们的眼帘。
少年鲜衣怒马,稳稳的行在仪仗的后头。
立体的五官俊美不凡,却又掺杂着几分青涩的稚气。
黑亮垂直的发以缠金红绳束起,与金丝佩玉的红丝抹额缠绕。
斜飞的剑眉,高挺的鼻梁,与削薄的唇瓣,令人一眼倾心。
他身穿盘金绣成的团龙衮服,宽阔的肩上披红,一根镂空玉雕的腰带系在腰间。
哪怕骑马而行,也能瞧出他修长如玉树般的身形。
可那犹如神祗雕刻而成的脸上,却生了一双无神呆板的眸子。
所有人被他的样貌所吸引,但看清那双仿若失了魂魄的丹凤眼后,又忍不住啧声。
众人不免叹道,这般的模样,竟是个痴儿。
落在他身后的夔(kuí)子胥,察觉到众人打量覃修谨的眼神,与四下起伏的叹息声。
他攥紧手中的缰绳,面色阴沉的可怕。
夔子胥是新覃手握十万重兵的骠骑大将军,也是覃修谨的舅舅。
要不是被父亲拦着,在他得知覃修谨要娶男子的那一刻,怕是已经举兵逼宫了。
当日,他便递了折子进宫去寻皇上,想要他撤除旨意。
谨儿这般,早已无缘皇位,为何要逼他,到如此地步!
可夔子胥刚入宫门,就被等候多时的邢嬷嬷给拦了下来。
‘少爷...’
哪怕入宫多年,邢嬷嬷看到自己照顾多年的男人,依旧喊得是少爷。
‘皇后娘娘特意差奴婢来送您出宫的。’
‘此事若是没个了结,我如何能安心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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