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是认不得我了?”
“当然...当然不是...”
只是有些不敢相信罢了。
他姐姐是赵府的续弦,虽然姐姐一直说姐夫待她不薄,家里人都很好。
但他也知道姐夫的嫡子,向来瞧不上他姐姐,就连他也没被那孩子称呼过‘舅舅’。
前两天,他刚从外地回来,姐姐还跟他说起过赵府的事。
明熙不但与安王成婚了,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原本还不大相信。
可今儿一看,这哪是不一样了?
这不是换了个人吗!
觥筹交错的酒楼内。
冯飞阳仓惶的坐在位置上,看着赵明熙给他斟茶。
“这的点心不错,舅舅可要用些?”
“诶?哦!好...好啊。”
赵明熙像是看不到他局促的模样,自顾自的点了几个糕点。
小二一一记下,便笑着离开了。
花霖走到外头并贴心的阖上了房门。
“听阿娘说,舅舅去了外地?”
“是...是啊,去外头进了些货来卖。”
冯飞阳是行商的,他的铺子在京城是卖首饰、胭脂的,而且深受京城女子的喜爱。
“我前儿路过舅舅的铺子,瞧着不错,里头的人也多,就是...”
“就是什么?”
冯飞阳对自己的生意很是看重,听赵明熙话里的意思,像是有什么不妥。
“就是铺子的门面小了些,我瞧着有不少人是因着门面窄小简陋,不愿进去的。”
“这...我也知道...”
冯飞阳叹了口气,他握着茶盏,哀怨的说道,“可这都城的铺子租金太贵,现在店里的生意才稍稍稳定,若是换了地方,我怕对生意会有影响。”
“舅舅怎么没想过找我父亲?”
“姐夫?不行的!”
冯飞阳摆手说道,“姐夫是当官的,若是被朝廷知道,那可怎么办?”
若是落了个官商勾结,可就得不偿失了。
“既如此...舅舅可愿与我合作?”
“跟你?”
冯飞阳看向赵明熙。
“是啊,我现在不过是个被‘罢免官职’的闲散人罢了。”
“可这样行吗?会不会...”
“不论朝廷,还是皇室,都不曾有过王妃不得行商的规矩吧。”
“是...是没有...”
因为从来没有男王妃啊。
女方嫁入夫家之后,就要在夫家相夫教子,自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可赵明熙偏偏是个男的,这王府的门槛,还真困不住他。
“我手里头有几间闲置的铺子,空着也是空着,舅舅若是瞧上了,便给舅舅吧。”
“不、不要钱吗?”
赵明熙笑道,“不要钱。”
“为什么啊?”
都城的铺子这般金贵,居然白给他?
赵明熙看着冯飞阳瞪大的双眼,只是浅浅的笑着。
上一世。
在他被覃柏聿以莫须有的罪名关进大牢。
赵府的亲眷,不能进到狱中看他,只有冯飞阳能来看望他。
冯飞阳不仅出言安慰,还用自己的银钱打点狱卒,只想让他们手下留情,让他免受皮肉之苦。
之后的每一天,冯飞阳都会带饭到大牢看他,就怕他吃不饱,穿不暖。
哪怕自己对他冷嘲热讽,不想让他来,可冯飞阳还是会在第二天,笑着端着食盒来到大牢。
他也曾问过‘为什么’。
冯飞阳却是勉强撑起一抹笑意。
‘我是你舅舅啊,外甥身陷囹圄,我又怎能放心得下呢?’
他的好,赵明熙自然记着。
“因为你是我的舅舅啊,我们是一家人,对吗?”
“明熙...”
冯飞阳看着赵明熙,不免有些动容。
赵明熙见他还在犹豫,便柔声说道,“其实,我给舅舅铺子也是有私心的。”
“私心?”
“我想在舅舅的铺子边上开间茶楼。”
赵明熙见他不明,解释的说道,“舅舅的店生意红火,我那的生意自然也差不了。”
“好吧!那我便不推辞了,但是...”
冯飞阳认真的说道,“既是合作,那自然是要分红,那间铺子开起来后,你我三七分如何?”
“舅舅不必如此,我只是...”
“我知道明熙的意思,但舅舅也不能占你的便宜不是?若是你不肯,那我便不租了。”
赵明熙被他‘蛮横’的语气,弄得哭笑不得,“那好吧,日后我便要仰仗舅舅了。”
冯飞阳端起茶盏与他轻碰,“彼此彼此。”
花霖听着里头进行的差不多了,便催着小二上了点心。
就着上来的点心,赵明熙与冯飞阳开始交换做生意的心得。
两人一来一往的聊了一个下午。
若不是花霖提醒,还有个王爷留守在家等他回去,赵明熙都想跟冯飞阳在这,把晚膳一并用了。
赵明熙跟冯飞阳道别之后,便坐上了回王府的马车。
马车兜兜转转的来到王府门口。
赵明熙刚从车上探出身子,就顿住了下车的动作。
“夫君?”
覃修谨笔直的挺立在车旁看着他。
在赵明熙愣神之际,覃修谨伸手朝向他,一板一眼的说道,“夫人,手。”
赵明熙回过神来,笑着扶上了他的手。
他稳稳的跳下马车,看着覃修谨说道,“夫君是特意过来等我的吗?”
“嗯,快到了。”
赵明熙知道覃修谨的意思是,他快到家了。
他捏了捏覃修谨的指尖,心情愉悦的说道,“让夫君久等了,我们回家吧。”
覃修谨点了点头,乖乖被赵明熙牵着往府里走去。
他低眉凝视着赵明熙的背影,耳畔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话语,心里竟染起了点点雀跃之情。
他的夫人,真是好哄。
第15章 各怀鬼胎
三月三,上巳节。
新覃的百姓会选在这一天拜祖祭祀。
皇室也不例外。
往年,夔芷卉常以身体不适推脱。
可今年在覃宏朗惯例询问时,她却毫无犹豫的应了下来。
“臣妾也许久没去河鄱寺拜祖祈福了。”
夔芷卉不顾覃宏朗骤变的脸色,继续说道,“谨儿已经成婚,臣妾了却了一桩心事,也该多陪陪陛下了。”
她的这番说辞,覃宏朗自是无法辩驳,最后只能说道,“有皇后陪着朕,朕也能省下不少心了。”
夔芷卉睨了他一眼,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三言两语便定下的‘小事’,传到后宫之中,反倒是引起了惊涛骇浪。
瓷器破碎的声音,阵阵响起。
宫女太监跪在碎了满地的瓷片上,膝盖早已血肉模糊,可他们都不敢妄动,就怕惹恼了上位的女人。
“十几年不协理后宫了,儿子成亲了,倒是开始管人了!”
沉鱼落雁的样貌,在此刻却变得扭曲。
缪芳馥一边摔着手里的花瓶,一边痛骂道,“她夔芷卉不过站着个虚位的废后罢了!她到底凭什么!”
在覃柏聿出生之后,缪芳馥便开始协理后宫。
可今日一事,便等同让她把职权,归还给夔芷卉。
“母妃!”
覃柏聿一进宫门就看到满地的狼藉,他快步过去拦着缪芳馥,“您这是在做什么!”
缪芳馥看到他后,立马收起了嚣张的气焰,紧抓着儿子的手臂,开始哭诉。
覃柏聿瞥了眼台下的人,他轻拍着母亲的的后背,让她先冷静下来。
“今儿之事都给我烂在肠子里,若是被我听到什么闲言碎语...”
“你们知道是什么下场!”
他警告道,“都下去吧!”
一众奴才,这才赶忙磕头退下。
等人都离开后,覃柏聿扶着缪芳馥,坐到了软榻上。
“母妃,您就是再如何生气,也不该当着奴才的面...这般只会失了颜面!”
“颜面?你母妃还有什么颜面!”
缪芳馥气道,“我协理后宫十余年,却被夔芷卉轻而易举的推翻!”
“后宫的那些个贱人,指不定怎么笑话我呢!”
她站起身来,指着宫外的方向骂,“夔芷卉不就仗着自己握着凤印吗!”
“母妃!”
覃柏聿拉住她,劝说道,“儿臣知道您的难处,不过是个后位...”
他劝诫的说道,“您也知道皇后已无任何仪仗,她还能撑个几年呢?不过是父皇可怜她才让她一直坐着那个位置罢了。”
“聿儿说的不错。”
缪芳馥拍了拍覃柏聿的手,“夔芷卉的儿子不过是傻子,现在还娶了个男妃,早已没了继位的资格。”
“母妃就当可怜可怜他们,再忍一段时间吧。”
“聿儿...母妃受的气,你可都要讨回来啊!”
“母妃放心,儿臣可不是那个连饭都要别人喂的傻子。”
缪芳馥安心的笑了起来,“母妃听说,前段时间有人参了你舅舅一本?”
“没什么大事...”
覃柏聿颔首,“只不过,我还是让舅舅和外公小心行事些的好,莫要再落把柄。”
“应该的,应该的。”
缪芳馥细致的擦了擦他脸上的汗,“母妃让你看的花名册,可看了?”
“看了。”
“可有瞧上的?”
“儿臣觉得学士之女,温意然还不错。”
“温意然...母妃知道是哪个了。”
缪芳馥牵着覃柏聿的手,柔声说道,“那日母妃唤了女眷进宫赏花,一眼便瞧中了她,品相气质都是顶好,不愧是学士家里出来的,谈吐礼节更是没的说。”
她打趣的说道,“要不说是我儿呢,眼光跟母妃一样的好。”
“母妃满意便好。”
“那就这么定了?”
缪芳馥规劝的说道,“母妃过几日便跟你父皇提,你看如何?”
覃柏聿点头,应道,“儿臣听母妃的安排就是了。”
-
“那女人当真是沉不住气。”
蛾眉曼睩的女子,侧依着软塌,听着太监的汇报。
祝柔嘴角挑起了一抹讥讽,“不过是被夺了权,就这般打砸的,也配得起皇贵妃的称号?真是可笑至极。”
虽说奴才们被封了口,但各宫的动静,哪是能封得住的。
缪芳馥这厢刚砸完东西,祝柔便在自己的宫中听到了消息。
祝柔嗤笑一声,心道,缪芳馥近些年仗着皇贵妃的身份,在宫中是越发的目中无人了。
她可真把自己当皇后了。
夔芷卉能下她的面子,倒也是让自己解了解恨。
“娘娘有事找儿臣?”
一个身量纤细,模样俊俏的男子,欢闹着走进了殿里。
靳书慧摆手,让给自己捏腿的宫女退下,她缓缓起身,揽过覃展宸。
“没事就不能找我儿子了?”
覃展宸左右瞧了两眼,问道,“雪瑶呢?”
祝柔打趣的说道,“在后殿呢,她还能丢不成,一来就问你妹妹。”
她转而问道,“这几日,陛下可有考你学识?”
“这些时日,父皇不曾来过国子监。”
“那可有找过覃柏聿?”
“有,二哥一下学就会去轩辕殿找父皇。”
“那你怎么不去?”
“儿臣若是去了,父皇考校儿臣,可怎么办?”
“你...”
祝柔挥退一众宫人,她看着覃展宸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若是再这般不学无术下去,你父皇如何能将皇位给你呢!”
“可...可儿臣不爱念书...”
覃展宸丧气的说道,“儿臣拿起书就发头昏,根本瞧不进去。”
“你想让母妃气死不成?”
“儿臣也不想的,可就是不行嘛...”
“不行也得行!”
祝柔牵过覃展宸的手,劝诫道,“这后宫的局势,你还没看明白吗?”
“夔芷卉的儿子,已经没办法争权了,其他的皇子又没有母家扶持,现在就剩你跟覃柏聿两人了。”
她苦口婆心的说道,“覃柏聿已经快十八了,等他找到了合适的女家,到时候离那位子就更近一步了。若是再不与之相争,这皇位可就要被覃柏聿板上钉钉了。”
“儿臣知道了...”
“你那宫里头的莺莺燕燕,母妃暂且帮你打发出去。”
“别啊!母妃,我好好学还不行吗?”
“你今儿答应了,明儿就不知道怎么样了...”
祝柔最是知道覃展宸的性子,她徐徐说道,“你急这一时半会儿的做什么?等你当上皇帝了,不就想怎样就怎样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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