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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掀开往事
沈云卿从未听晋青泠提及过晋家的事，于他所想晋青泠能这么成功必定有家世的加成，晋家给了他诸多助力。
他知道林桃就是晋夫人，晋云是他的父亲，却并不知道晋青泠口中那句“求我能活下来”的分量。
晋青泠在这时刻并没有如苦大深仇的受害者一般恨不得将曾经发生的每一个细节慢诵细讲，反倒像早已经割裂往昔，立在旁观者的角度，只言片语间将旧事提及。
“晋云死在了一次虐待我的过程中。”
晋青泠的讲述中没有任何有关于当时心理的阐述，全是客观且冰冷的结论。这让听者也生出一分若有若无的割裂感——这件事似乎并没有发生在晋青泠身上，又似乎正因为发生在晋青泠身上才更觉可怕和痛苦。
沈云卿想象不到这个脱离现实的故事里的主角会是晋青泠。晋青泠面对很多事时都显得游刃有余，因此很难想出他从小到大生活在了一个扭曲又奇怪的家里。
“晋云长期虐待辱骂我不是因为自己无能，也不是拔苗助长想要我继承家业，他想从心理和生理上折磨我，逼死我。不能杀了我，就让我自己选择死。”晋青泠这时才露了一声他惯常会发出的嗤笑声，暴露出那么一丝半缕的情绪来，“我怎么会去死？”
忽而晋青泠又收了笑，对自己没有任何幸福和欢乐可言的几十年下了结语：“晋云唯一的错，错在他以为协调属是个可有可无的后勤部门，以为晋青墨也能驾驭下来，以为我就算不死，也只会是他一辈子的发泄物。而他自己太过懦弱不敢真的对我下杀心，不敢和林家撕开脸面。”
沈云卿面对晋青泠近乎剖心的述说有些措手不及，他好像踏入了一个隐秘的领域，而这个领域又好像是一个陷阱，诱惑他一步步走进后，掉落至深渊。
沈云卿几度张嘴，几度合上。
晋青泠并没有一直围绕这个话题深入，他好像只是将此作为下一个圈套，在沈云卿的沉默之间，问：“沈云卿你同情我了吗。”
沈云卿清了清嗓子：“你想我同情你吗？”
晋青泠：“想。”
晋青泠最让人招架不住地便是他将所有选择和目的和盘托出，毫不遮掩，反令沈云卿不由自主踏入他设好的圈套之内。晋青泠早就在暗处编织好了一张硕大无朋又缜密无比的巨网，这网不仅一层，是一层又一层的叠加，将微小的沈云卿重重困住，等沈云卿反应过来时已经没有力气再挣开。
晋青泠又道：“我活下来了，所以我送你护符的时候是真的想你也能够活下来。只是我不知道你回来后我该怎么选择，后来我想明白了。”
沈云卿明知自己已经踏入了晋青泠布下的深渊之中，却还是一脚往前迈去。
他听见自己问：“你想明白什么了。”
晋青泠轻轻笑了，他将之前看完《分道扬镳》后突然领悟到的道理说了出来，那是麦未来等了许久没有等到的后半段话，“想明白了强大的人不需要选。我为什么要在天平上权衡利弊的去选，沈云卿，美梦和权力我都要，我有能力全部纳入囊中。”
“现在你捏着我的把柄，如果我犯了和晋青墨一样的事，又或者你一个不满都可以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晋青泠诱惑人着实有一套，他明明已经把前方的路堵死了还能站在这堵墙前面对逃亡而来的沈云卿抛来一包炸药和火机，而自己身无一物。
“所以沈云卿，敢和我试试么，我真的很想在现实里搭出那个美梦。就算搭不出来，我把后路留给你。”
沈云卿要么和他一起被困在这堵墙之前，要么扔出炸药包将他和这堵墙一起炸掉。
沈云卿怀里是晋青泠塞过来的炸药包和火机，一番话下来似已经忘记了这堵墙正是对方所砌，只记得了这递来炸药包的手所拥有的温度。
他觉得晋青泠是个疯子，自己也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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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青墨被关协调属后，再回家就老实了，一个星期最多去酒吧一次，钱不敢多用，话不敢多说，听话懂事得令其他人纷纷称奇。唯有跟着一起被协调属问话的那几人明白是怎么回事。
协调属对着这几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连人都不多派几个，统统无差别地分别关入暗无天日的小房间里，别说一个月了，一个星期就已经让这几个人想要跪地求饶。
晋青墨现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喝酒可以，但不能喝多；聊八卦可以，但不能聊晋青泠和沈云卿。
可这天他馋酒，刚到酒吧就走哪儿都听见自己哥哥和沈云卿的名字，说什么的都有。晋青墨被人拉入卡座，一群人围拢过来后才明白过来麦未来和他说的是真的。
晋青泠和沈云卿真的在一起了。
于是无数人都来采访晋青墨，好奇的人问晋青墨知不知道这件事；怀疑的人问晋青墨这是不是一种新式联合方式；八卦的人问晋青墨有没有后续消息；好事者问晋青墨，沈云卿究竟什么滋味。
乌七八糟的问题纷至沓来。
晋青墨酒没喝一口，心气上来了。
晋青墨一时陷入嘲讽沈云卿和维护晋青泠的两难之中，可这个两难并没有困扰他太久，因为现在人人皆道晋青泠和沈云卿关系不一般，嘲讽沈云卿就是在嘲讽晋青泠，维护晋青泠也就是在维护沈云卿。
“我根本没碰过他！”
晋青墨端起一杯酒猛地灌下，烈酒入肠，辣的嗓子眼痛，晋青墨一把推开众人近乎逃回了晋家。
晋夫人明显也知道这些事，面对怒气冲冲而归的晋青墨，只道让他少喝点，最近多在家里待着。
晋青墨这会儿生出一种全世界都知道，只有自己这个沈云卿的前夫刚知道沈云卿和自己哥哥在一起的感觉来，有些委屈又充斥着难辨的怒意：“妈，沈云卿他——他肯定……”刚说了几个字又停了下来。
他很想骂沈云卿几句，又想起上次在协调属的经历，硬生生吞了下来。
晋夫人只顾着摆弄花草：“青泠喜欢的话就任他去吧。”
晋青墨满腔的不满和怒火像是撞倒了棉花上，没得到一丝反馈，反而被棉花团团压制住。他不禁联想起往日种种事来，更生出一丝愤懑——晋夫人似乎总是在护着自己哥哥。
“当时我说我不喜欢沈云卿，你们都说匹配度高，结婚后可以慢慢培养感情，非要我娶。这会儿哥哥不喜欢任素素，喜欢沈云卿，你们就人人支持。”
晋青墨：“也不想想我的感受，我是不喜欢沈云卿，可这会儿哥要是和沈云卿在一起了，别人怎么看我啊！”
晋夫人浇水的手一抬，她俯身又细看几秒，这才将浇水壶放置在一旁置物架上，慢慢转过来瞧晋青墨。
晋夫人在晋云死前只负责两件事：看管晋青泠和照顾晋青墨。
晋夫人在晋云死后只负责一件事：乖乖待在晋家照料喜爱的花草。
她已经很久没有过问晋家的正事和两个儿子的近况了。
晋夫人叹了口气，看着眼前从小到大都没吃过任何苦头的小儿子，晋青墨才是一直被保护在玻璃温室里的花朵，才能二十多岁说话仍旧充满了任性和天真：“青墨，当初晋云让你娶沈云卿是为了借沈家，将协调属留给你。”
晋青墨不明白：“协调属怎么会轮到我，哥哥比我优秀多了。”
晋夫人：“可他没有沈云卿，你有。那时的沈家能携带你往上走，青墨，你已经比青泠幸福很多了，就让青泠这后半生自由点吧。”
晋青墨听不懂晋夫人的话。在他眼里现在拥有晋家话语权的是哥哥，协调属属于哥哥，能够自由选择未来伴侣的也是哥哥，就连从小时候起，受到重视的还是哥哥。
“哥哥哪里不幸福了？不就是小时候比我玩得少了些，那也是爸爸对他要求严格，要不然哥哥现在也不能这么出色。”
晋夫人叹了口气，不知道晋青墨一直这样烂漫下去，对他来说究竟是好还是坏。若是晋青泠能一直照拂他，这样倒也不坏，若是晋青泠不愿意，晋青墨又会陷入怎样的日子。
意外长成了一匹无法控制的野狼的晋青泠，已经不被晋夫人、晋家、林家所束缚。晋夫人即便同晋云一样不爱晋青泠，到底还是念在怀胎十月的骨肉之情上，对晋青泠还有层淡淡的母爱和自责。
了解过往所有事的晋夫人比任何人都清楚晋青泠现在这么做有多认真，没有深思熟虑，晋青泠不会下这么一步大棋。
“青墨，知足吧。”
晋夫人终究没有将笼罩晋青墨二十多年的玻璃安全罩打碎，她只是淡淡地劝着。
“你是晋云和妈妈唯一爱着的儿子。”
晋青墨不知道，这是晋青泠穷极一生都得不到的东西。
第53章 信息爆发
众说纷纭之下，麦未来一直没有接到晋青泠的直接命令。
这座火山终于还是爆发了。可是事先或多或少都做好准备的众人这时却有些迷茫，那火山喷发了，他们也准备好各种道具准备遏制其发展，可晋青泠却消失了。
麦未来能见到晋青泠已经是一天后，他脑子有些宕机，不知道该先汇报哪一件事来。
太多事情了。
不只本部门，其余部门的联络者找不到晋青泠都来找他，林舰还叫嚣着要让沈云卿站出来，麦未来一个头两个大地也搞不懂晋青泠怎么想的。
晋青泠不可能不知道新闻的时效性有多么重要。
每拖一个小时，申明的力度就减弱一分。
麦未来至今拿不准晋青泠究竟是想要同以往一样将人们的谈论全部消灭，还是就这样任由人们谈论，就此公开。
这真的是麦未来遇见晋青泠以来，晋青泠做过的最不成熟的决定。
晋青泠放麦未来进来后却根本没有提及这事，他如往常一样将事情一一交代下去，麦未来听着才发现这堆积的事情并没有被搁置在一边，晋青泠统统看见了并已经做了处理。
晋青泠还是那个晋青泠，并不会因为突然意外或者个人私情影响工作。
唯独还有一件事没解决——沈云卿。
麦未来待听完记录完后没有马上走，他伫立片刻，犹豫开口：“部长，那……网上那些需要通知李岩进行处理吗？”
晋青泠反问：“为什么要处理？”
麦未来“额”一声：“怕对您和沈云卿的影响不好。”
麦未来一直以为晋青泠前段时间大量招兵买马，纵横多个部门不仅为了从舆论方面扭转局面，让晋青泠之后的所有决定合理化，令沈云卿跳脱出晋青墨前妻的身份。
可这运筹帷幄良久，怎么关键时刻罢工？
晋青泠针对麦未来的担心说了一句答非所问的话：“有些选择我不做，沈云卿有样学样，便跟着不做选择。”
啥？
麦未来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懂自家部长了，以前的晋青泠虽也鲜露情绪，可根据事情利弊好歹能寻出些行动轨迹。现在却不行了，现在的晋青泠说话做事毫无规律可寻，特别是沾上沈云卿三个字后。
麦未来站了会儿，没等来晋青泠下一句，正要退出听见晋青泠竟然笑了起来。
晋青泠微低头，唇角勾起，笑意不深，却罕见地带着一丝明媚。不不不，明媚又过了些，有些像幽静深谷里袅袅升起的云烟，清晨雾气中垂着一滴露珠的花瓣，从树枝上振翅而飞的小鸟，并不那么打眼，却足够鲜活。
麦未来没有听过晋青泠这样的笑，像一个正常人听见了笑话一样，露出的自然笑容。
但显然晋青泠不会因为一个笑话而笑。
“我不做选择那是我想两个都占有，沈云卿现在不做选择，岂不是默认了众人的猜测？你说他是不是傻？”晋青泠淡淡看了过来。
麦未来哪里敢在晋青泠面前对沈云卿评头论足，干笑地不知道怎么回。他敏锐地察觉到晋青泠似乎不是真的想要别人认同他的观点，反而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
炫耀？
呸！我才是真的昏了头了。
果然，晋青泠自顾自往下说：“协调属先按兵不动，让李岩派人将有辱军方威信的言论进行处理。这一周先肃清舆论，其余猜测性的话不用管。这周将第一页资料分批放在网上，不要用一个账号也不要同一时间。下一周，你再同之前一样放第二页资料。”
“任素素已经澄清了，等你发完第二页资料，我会让晋青墨也发澄清。”
麦未来低头翻阅着手中的资料，一共只有两页，第一页是晋青泠的部分身体报告，看起来画面有些模糊，像是偷拍，上面的诊断和报告都指向“虐待”。麦未来猛然抬头看向晋青泠，晋青泠似笑非笑。
“你也清楚的不是吗？”
麦未来咽了咽口水：“可是这——”
“我不是在揭伤疤，也早不在意。这是武器，能博得人们同情，弱化对立情绪，也让沈云卿明白这是真的，我没有骗他。”
这种“一石二鸟”的做法也只有晋青泠做得出来。
麦未来没吭声，翻阅下一页，是沈云卿跳泳池后当时的一些小道报告，大多指向沈云卿当时病危，看来也是晋青泠挑了又挑的内容。
麦未来按照刚才晋青泠的思路来想：“这是让大家也同情沈云卿吗？”
晋青泠不置可否：“树大招风，前期沈云卿个人的作为和跟进的报道已经将他半架在神坛上。现在必须弱化他的权力和形象。当强大的人偶尔露出弱的一面，大多数人才真的将他们视为自己这一方，觉得我们原来和他们一样，人生并不完美。”晋青泠继续道，“当然不只这一点。”
麦未来却想不到还有什么作用了，这些小道消息当时就爆出来过，不过有协调属在后方压制，没有嫌弃什么浪花来。这个时候再翻出来又有什么用呢？
“让沈家出口恶气。”
麦未来不太明白。
“有了协调属的介入，这些消息不会被淹没，届时众人会将矛盾的焦点放在辜负沈云卿的晋青墨身上。时隔一年，沈家终于能看见当时骂沈云卿被抛弃的人都在骂晋青墨，自然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可我不能真的坐视不管，沈夫人会觉得我连自家人都敢这样冷漠对待，日后必定敢这么对沈云卿。于是这时我就可以借此登门代自己又再次被禁足的弟弟道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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